不穩,幾萬人馬,每天一睜眼就要張口吃東西,不填給你賣命。所以曹參此話一出,帳中便是一陣靜寂。
“不過匈奴那邊的糧草也未必有多少吧。”我緩緩地道:“先前不就說是因爲缺糧才退兵的嗎?”
“先前是缺,現在恐怕就不缺了。”曹參苦笑道:“皇上的軍中尚有存糧,可自從被困之後,外面士卒也都散了,估計那些糧草大部分都被匈奴打劫了去,所以至少一時之間匈奴人倒不至於擔心糧草的問題。”
“人吃的糧有,馬吃的草可未必有多少。”我道:“長安還看不出來,這越往北邊就越冷,草盡都枯掉了,看這天還有下雪的意思,若雪真蓋上,那馬可能連枯草也難得吃上兩口。咱們和匈奴人不同,皇上身邊攏共只帶了四、五萬的騎兵,草料總還供應得上來,那匈奴軍中馬比人都多,這一天下來得多少草料?所以我揣度着,只怕匈奴人的日子也沒那麼好過。”
其實在知道劉邦被困白登山之後,我就一直在想着歷史上冒頓爲什麼要撤軍。
爲了美人的嫉妒?笑話,當年冒頓還年輕的時候就可以眼睛都不眨的把自己最寵愛的女人送給東胡,現在當了那麼多年的大汗,歷經了無數美女,怎麼可能還會因爲一個寵妃吹的丁點枕頭風就放過了大漢的皇帝,放棄了南下牧馬的最大時機?
唯一地可能就是匈奴其實也遇上了不得不撤軍的難題。
晉陽位於今天的太原,這一帶已經深入秦長城以南相當遠的距離。其地理環境也不再像草原般的一馬平川,而是多了很多起伏的山巒,這樣的環境是絕對不利於一隻純粹的騎兵隊伍長期作戰的。而且匈奴人是生性就是要遊弋進攻地餓狼,而不是喜歡固守勢力範圍的獅子,所以圍困殲滅戰應該是他們最不擅長的一種打法。
在一個不適合自己作戰的地方,用一種最不擅長地打法,再加上眼看就要發生的草荒,匈奴人自己也估計也快撐不下去了,所以在勒索大漢好大一票贖金之後。風風光光的回到了草原。反正對他們來說,中原就是他們的莊稼地,中原人積攢地財富就是他們的收成,只需要每年來轉轉收割一下便可以。
也許冒頓自己是有野心的。但是任他再強項,面對現實的困難,面對士卒裡思歸地民心,他也不得不放棄自己那跑馬中原的野望。因爲冒頓雖然統一了匈奴。但他並沒有改變匈奴的社會構成,鬆散地部落聯盟仍然是匈奴社會地主要表現形式,而那些部落首領們完全沒有和他一樣地征服**,在那些人眼裡。這次的南侵不過是一次規模較大地打草谷,既然已經滿載,緊接着自然就是歸家。不回去享受這次的收成難道還要待在外面受苦?
歷史上。能夠突破長城的草原民族不少。但是能夠席捲中原的卻只有元清兩朝。而他們共同的特點就是擁有一個相對於其它草原民族來說比較成熟中的中央政權。而通常只有通過中央政權的運轉和操作,統治者的意志才能成爲整個民族的意志進而被完全、徹底的貫徹下來。
想通了這一點。我的心情才稍稍放鬆了一些,只要這個冒頓不是穿越而來的,只要他還沒有過於領先這個時代,以至於竟然懂得必須趁自己威望無匹的時候在匈奴建立一個有力的中央政權,那麼匈奴對於大漢的影響始終是有一個侷限性的,因爲它內部的利益訴求太過於分散了,以致於完全影響到了統治者意志的實施。
眼前雖然匈奴勢強,大漢力弱,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擁有一個強有力的領導者——冒頓的前提下的,一旦冒頓死去,匈奴殺傷力立刻就會下降一大半,而它的內部必然會產生紛爭,進而重新分裂成數個小的部落聯盟。到那時只要大漢政策得當,擅用手腕,未必不能個個擊破,直到最後徹底解決這個讓中原擔憂了數百年的外患。
曹參微有些詫異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沒有想到我會說出這麼一段話,點頭道:“娘娘說的不錯,末將正要說明這一點,咱們人少,與匈奴是不能硬拼的,可是他們也不是全無弱點可擊。咱們心裡要做好和匈奴人拼命的準備,但還是能不打就不打,匈奴人向來貪婪,要的無非就是財貨美女,
管答應就是,先把皇上救出來再說,雖然山裡一時還但圍久了怕還是要出問題。”
他頓了頓,道:“只是,這派去與匈奴人談條件的人卻是難找。”雖是在說難,眼睛卻在看着審食其。
這支援軍裡大將不多,除了曹參,便只剩下審食其和蕭尚了。可蕭尚沒有爵位在身,若要讓他去和冒頓談判,總歸有些身份不夠。審食其是闢陽侯,承擔大漢使節這個光榮而艱鉅的職務似乎還是合適的。而且他知道審食其的底細,商人出身,當過掌櫃的,雖然不多話,但忽悠個把人的口才還是有的。
審食其微俯了俯身,道:“末將願往。”
曹參鬆了口氣,卻又道:“遊說匈奴的冒頓未必會比上戰場拼來來得安全,誰知道那幫子野人究竟是什麼脾性。避陽侯還是要考慮清楚啊。”
審食其很平靜的道:“末將願往。”
“既然你堅持請命,本將軍也不好阻攔。”曹參正色道:“闢陽侯,此次前去匈奴需要注意兩件事,第一是萬不可激怒匈奴大汗,否則對方一旦起了火性,和咱們拼個兩敗俱傷,迎救皇上的事必然泡湯,二則雖說咱們不妨答應匈奴一些要求,但畢竟沒有經過皇上的應允,所以過於出格的條件還是不能應下的,否則就算皇上被救了出來,咱們幾個擅作主張的罪責也逃不掉。”
“是,末將記下了。”審食其喏道。
“平陽侯,這事兒還是我去吧。”我慢慢地道:“你們不論誰去,說得再多,終究還是定不了。我去了,這個責任就由我來負。皇上,他總不至於把我這個皇后給廢了吧。”
曹參白了臉,道:“此事萬萬不可,匈奴人天生獸性,娘娘您親身涉險,若有個……末將等萬死莫贖啊。”
“平陽侯,咱們是沛縣一起出來的老兄弟,自然知道我不是那種只能養在深宮中的美人。”我淡淡地道:“從沛縣起兵到垓下之戰,我經的事,受的苦,不比你們少。說實話,若非我是一個女子,可能早就和你們一起位列朝堂了,所以平陽侯你切勿要將我等同普通的無知女子看待。”
曹參低下了頭,道:“是。”
我微微笑了一下,知道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爲,曹參這些人還是看在眼裡的。至少在他們的潛意識裡,我和戚夫人她們應該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女人。便輕嘆了一聲,道:“我既然身爲皇上的妻子,自當一切爲夫君着想,只要能輔佐皇上,究竟身在何處,也不必多作計較了。這次我既然要去匈奴談和,自然有我的理由,因爲有些事,我能做主,但你們不能。”
曹參起身避席跪下:“此事萬萬不可,末將懇請娘娘收回成命。”
“曹兄弟,你起身吧,都是多少年的老兄弟了,你這麼鄭重其事,我也受不住。”我道,“這事就這麼定了,平陽侯你在營中也有事可忙,一則要派人快馬回京催蕭何運糧,二則是儘量把附近的散兵都收攏起來,畢竟都是大漢的士卒,沒糧沒草,難道就看着他們餓死?到了營裡由你統一整編,就算吃不飽,每天兩碗稀粥還是能維持一段時間。再者說,咱們士卒多了,和匈奴人談也能有些底氣?”
曹參只是叩頭:“娘娘,此事萬萬不可。”
“平陽侯,你是知道我的脾氣的,決定的事情連皇上也改變不了,何況是你。”我淡淡的道。
“娘娘,小人願隨娘娘一共前往匈奴大營。”審食其離座跪下。蕭尚跪坐一邊便有些尷尬起來,也避席跪下,道:“末將也願隨娘娘一同前往。”
我掃了一眼這三個表情各異的人,點頭道:“闢陽侯隨我去吧,你見過那個叫冒頓的匈奴人,跟着認認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