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帶着雲揚往裡走,行了有盞茶功夫便遇上一名正在掃地的灰袍弟子。
那弟子擡頭一看,咧着嘴便笑了:“宗主師叔,您回來啦?”
李越見着那弟子也是心情大好,他上前使勁的錘了錘那弟子的胸口:“看來看去,還是自家的弟子看着舒服!小鄧子,許久不見,你小子又壯實了嘛!”
說到這裡,李越又回身拉着雲揚的胳膊介紹道:“這是老子新收的弟子,叫雲揚。雲揚啊,快來見過你鄧軒鄧師兄。”
雲揚聞言老老實實的朝鄧軒行了一禮:“見過鄧師兄。”
那鄧軒也是個老實人,連忙回禮道 :“師弟客氣了,日後咱們還得好好親近親近。”
看着他們師兄弟友愛的模樣,李越也是蠻高興的。
“小鄧子,你師傅還好吧?”李越隨口問道。
那鄧軒見李越問起了自家師傅,當即便嘆了口氣:“還不是老樣子,天天抱着他的寶貝琢磨呢。”
李越聞言樂了:“老頭子還沒弄明白吶?”
“沒呢!這兩天說是又有什麼重大發現,又一頭鑽到山谷裡實驗去了。”
李越聳聳肩:“他就這臭脾氣,改天我好好說說他。雖說是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但也不能這麼不負責任啊。”
鄧軒苦笑一聲:“好在弟子們的機巧術都入了門,靠着門裡的秘籍圖紙倒也能自我研習。”
李越輕輕的拍着鄧軒的肩頭:“小鄧子,倒也委屈你了。這麼些年來,既當師兄又當師傅的,是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對不起你啊。”
鄧軒眼眶有些發紅:“師叔哪裡話,有道是師傅有事,弟子服其勞。師長們既有大事要做,那麼身爲師兄,我理當挑起這個擔子,教好師弟們。”
李越滿意的看着鄧軒:“咱博宗就你最懂事,我看將來繼承你師父衣鉢的非你莫屬!”
鄧軒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您看這聊着聊着就忘了規矩了。宗主您回來了,可要我擊中將大夥兒召集起來?”
李越愣了一下,緊接着有些猶豫道:“好,你去吧。正巧我有件事情要宣佈。”
鄧軒將手中的掃帚往牆邊一靠,緊接着便朝着博宗深處跑去。
李越看着那道漸漸消失的身影,輕輕地點了點頭。
“師傅,能和我講講咱博宗麼?”
李越一側首,正對上雲揚那對明亮的眸子。
“也好,就趁着這個機會和你好好說說。”
李越原地踱起了步子,低頭道:“在博宗裡,除了我這個宗主外,還有四位長老,也就是你的師叔伯。”
雲揚點了點頭表示瞭解。
李越接着道:“你大師伯,也就是你那位鄧師兄的師傅,名叫柳百鍊,乃是博宗機門的門主。一手機巧秘術堪稱登峰造極,咱們天雲山的快刀寶劍,強弓硬弩全靠機門打造。你二師伯名叫蔡藥翁,他是醫門的門主,不但一手歧黃之術使得出神入化,就連南疆的蠱毒也頗爲精通。我記着有一年山下發瘟疫,你二師伯稍一出手便化險爲夷。”
雲揚不禁倒吸了口涼氣,敢情自己這兩位師伯這麼厲害啊!
李越望了望天,繼續道:“你四師叔名叫顧翰空,他乃是相門的門主,一手占卜星象的本事比欽天監的監正強的不是一星半點!再有就是你五師叔吳農,你吳師叔乃是農門的門主,素日裡最愛和泥地打交道。就他那百草園,一年四季都長着時鮮的瓜果花卉,改天我帶你去開開眼!”
李越一邊說着,一邊舔了舔嘴脣,看來他這個宗主平時沒少光顧人家農門的百草園。
雲揚見李越只說了四位師叔伯,不免有些疑惑道:“那師傅你呢?您還沒說說你自己呢。”
李越翻了翻白眼,看着有些鬱悶:“你師父我排行老三,乃是博宗最不成器的。雖然每一門都修習過,但不過是學了個皮毛,和諸位師兄弟們比起來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啊。”
雲揚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我不相信,真要如您所說的這般,那當年師祖又何苦將宗主之位傳給你呢?”
李越嘆了口氣,幽幽道:“我也不知道師傅當年是怎麼想的,稀裡糊塗的就把宗主傳給我了。”
雲揚低頭想了想:“或許師祖就是看上了您的態度了呢?”
“什麼意思?”李越有些好奇。
“師傅你曾經說過,咱們博宗包羅萬象,無所不研對吧?”
“沒錯。”李越點了點頭。
“那就是了。”雲揚及其肯定的說道。
“師祖看中的便是師傅這種包羅萬象,對一切都充滿興趣的性子。也唯有這種性子才最能體現咱們博宗的氣象不是嗎?”
“好!你說的對!”
李越猛地一拍手,一張臉上滿是喜悅的樣子。
李越等這個答案已經等的太久太久了。過往的幾十年裡,他一直搞不明白爲什麼師傅會將宗主的重擔託付在他的身上,平心而論,他一直都懷着一種負罪情節。所以他對自己的宗主身份一直充滿了懷疑,所以他一直逃避着一名宗主該有的擔當。現如今雲揚的一番話解開了他心中的謎團,讓他可以挺起胸膛,充滿自信的面對自己的身份——博宗宗主。
李越長長的吐了一口濁氣,胸中的鬱悶之情也一掃而光。
“老子真沒收錯你!你果真是個有天分的!”
就在此時,遠處的祠堂裡響起了陣陣鐘聲,李越拉起了雲揚:“這是門內的集合鍾,咱們博宗弟子只要聽到這個鐘聲便要立即去祠堂集合。”
古老的祠堂乃是博宗內最宏偉,最高大的建築了。博宗的歷代宗主,長老的靈位統統供奉在祠堂之中,日夜享受着後世弟子的香火供奉。
李越攜着雲揚緩步走進祠堂後門,只見祠堂主位擺着一張大椅,堂下還對其擺着兩列椅子。其中有兩張椅子上已然坐上了人,他倆的身後還各自站着幾個弟子。
坐在左邊的那個乃是個清雅俊秀的中年人,身穿一件畫滿星圖的大氅,頭頂束着高冠。手中還執着一把羽毛扇輕輕地扇着,舉手投足間盡是世外神仙的氣派。
正對着他坐着的是一位胖胖的中年人,那人天生一張笑臉,顎下的鬍子梳成好幾條辮子,看着頗爲滑稽。一身粗布的衣衫,腳下隨意的穿着一雙草鞋,身上滿是些藥草的氣味。
李越站在門口,指着二人偷偷對雲揚說道:“你看左邊一身道人裝扮的,那便是你四師叔顧翰空,至於左面那位乃是你二師伯蔡藥翁。”
雲揚點點頭,牢牢的記住了。
“好了,咱們也該亮相了。”說着,李越拉着雲揚便從後門走到了大堂上
“二師兄,四師弟近來可好啊?”李越快步走上前,朝兩位門主拱手道。
那兩位門主見宗主親至,連忙行禮道:“見過宗主!”
李越連忙擡起他們端着的手;“都是同門的師兄弟,那裡用得着講這麼多虛禮。”
蔡藥翁笑着不說話,一旁的顧翰空卻是連連搖頭:“宗主此言差矣,尊卑有序乃是天道,你我豈能亂了章程。”
李越見死活拗不過他,只好將身旁的雲揚推了上來。
“兩位師兄弟,此人名叫雲揚,乃是我出山遊歷時收的弟子,亦是我的關門弟子。”
話音一落,兩位門主皆是有些吃驚。如此說來,那這個雲揚豈不就是宗主親傳弟子了?
雲揚也一邊及時的說道:“弟子云揚見過二師伯,四師叔。”
蔡藥翁看了看李越,調笑道:“我說老三啊,你盤桓了這麼些年一直不肯收弟子,此番可是靜極思動了?”
說完又拉着雲揚上下打量了起來:“身子倒也算壯實,不錯!”
蔡藥翁從懷裡掏出個葫蘆,不由雲揚分說便往雲揚的手上倒了一枚龍眼般大小的丹藥。
眼看着蔡藥翁將一枚丹藥倒在雲揚的手裡,身後的那些弟子們眼珠子都紅了。
那可是能夠洗經伐髓的培元丹啊!多少人上趕着求都求不到,而今師傅就這麼輕易的給了這小子?
“小揚子,咱倆第一回見面,這顆丹藥就當是師叔的見面禮吧?”
雲揚手裡捧着丹藥,非常懂事的朝蔡藥翁拜謝。
蔡藥翁捏着鬍子哈哈大笑:“真是個懂事有禮的好孩子,日後無事可要常來找你二師伯玩啊。”
雲揚看着笑容可掬的蔡藥翁,心想這位師伯倒真是和藹可親啊。
蔡藥翁那邊拿出來一粒丹藥作爲見面禮,一旁的顧翰空卻沒掏出什麼見面禮。
顧翰空死死的盯着雲揚的面容,嘴裡還喃喃道:“怪事,怪事啊……”
一張臉上同時出現大殺,大善兩種截然不同的面相,豈不是咄咄怪事?
李越看着顧翰空的反應,苦笑着搖了搖頭。自己最初見到雲揚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
但和顧翰空不同的是,李越乃是當世唯一見過《麻衣相經》之人,他知道雲揚的這幅面相乃是千年一遇的天亂之相。但顧翰空從未見過《麻衣相經》,故而會這般的錯愕。
顧翰空見自己望不穿雲揚的命相,當即嘆了口氣:“顧某學藝不精,實在慚愧啊。也不知宗主從哪尋得這般古怪的弟子?”
雲揚根本就不知道顧翰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一臉疑惑的看着顧翰空。
李越仰天沉吟,一雙眸子緊緊地看着顧翰空;“師弟又何苦執着一個結果呢?命途一道本就充滿了變數,又豈是一眼能夠望盡的呢?”
顧翰空嘆了口氣:“多謝師兄提點,在境界上我還是比不得您啊。”
就在顧翰空感嘆之際,一個渾身塵土的人慢慢踏入了祠堂,那人遙遙朝李越一拱手,聲音沙啞道:“吳農見過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