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一條船上的人

一到八月,彷彿整個長安城都在爲聖人的生辰忙碌。

但李隆基本人卻有些愀然不樂,他虛歲已有六十七,每逢這所謂的“千秋萬歲”之日,對死亡的恐懼反而愈加深一層。

他以前是隨“白雲子”司馬承禎學道修丹,司馬承禎活到九十六歲羽化登仙了,李隆基一直認爲自己至少該比司馬承禎活得久,遂受籙出家,拜“玄靜子”李含光爲度師。前些年,李含光爲他觀氣,稱他的身體比實際年齡小十歲,可惜沒多久,李含光以茅山真經散落爲由,請求還山了。

這些努力並沒能阻止他的老去,實則他的精力已經大不如前,只不過裝作勤政的樣子,讓李含光誤以爲他還體力充沛。

帝王當然也會有這種假裝,帝王是最不自由的人。

尤其是這幾日,封常清的奏摺送來了,詳述了安西與黑衣大食交戰的經過,原本讓李隆基難以相信的消息得到了確認。

在高仙芝出爾反爾滅了石國之後,石國王子聯絡了諸胡以及黑衣大食準備進攻安西四鎮。高仙芝決定以攻爲守,率三萬兵馬進攻大食。經過三個月的跋涉,他抵達了怛邏斯城,並開始圍攻。

怛羅斯城是石國的第二大城,而距其不遠的撒馬爾罕則是大食的駐兵之地。得知唐軍消息後,大食立即組織了十萬大軍支援怛羅斯城。雙方在怛邏斯河決戰,對峙了五天之後,大食人重金收買了唐軍中的葛邏祿部衆,葛邏祿突然反叛,與大食軍前後夾擊,導致了高仙芝的戰敗。

另一方面,封常清也詳述了戰況,並沒有安西四鎮一些官吏彈劾得那般慘烈。

“事急,李嗣業馳守白石,路既隘,步騎魚貫而前。會拔汗那還兵,輜餉塞道不可騁,嗣業手梃鏖擊,人馬斃僕者數十百,虜駭走,大軍乃得還……”

有小宦官匆匆趕來,稟道:“大監,煙花已經開始運進城了。”

“總會有心情差的時候。”高力士俯身拾起地上的奏摺,飛快地掃了一眼,並沒有大驚小怪,而是以平和的聲音道:“是聖人的心情糟糕,不是事態糟糕。等聖人心情好了,一切自會好起來。”

“聖人。”

語罷,他亦感覺到如此顯得有些昏庸了,努力想做出更英明些的決定,疲倦感卻讓他打從心底裡厭惡立即去處置這樁複雜的政務。

這種程度的戰敗,並不至於使安西軍失去控制西域的實力。

高力士見袁思藝不對他吐露,嘆道:“待聖人醒來吧。”

待最後一個宮娥的身形離開大殿,他猛地把手裡的奏摺摔了出去。

然而,葛邏祿的叛亂透露着了大唐對諸胡的震懾力正在減小,需要警醒的是,阿布思叛逃之後,正是投奔了葛邏祿。

繼續往下看了看,封常清提及了此戰中立功的將士。

當所有的僞裝都卸下去,這就是一個年近七旬的老人而已。

“爲何從驪山回來之後朕覺得一切都很糟糕?”

高力士輕輕搖了搖頭,以目光示意聖人心情並不好。

李隆基搖了搖頭,道:“且先把它收了,待千秋節後再議。”

想着這些,李隆基對高仙芝沒有很惱怒,但必須考慮賞罰,以及這一戰之後對西域、吐蕃的戰略改變,不由一陣頭痛。

“照舊。”李隆基喃喃道:“朕夢到司馬承禎了,他告誡朕須在生辰前閉關兩日,不見外臣。”

高力士身材高大而壯碩,走過大殿卻能不發出一點聲音,顯得有些詭異。到了御榻前,見李隆基正以一種頹然的姿態坐着,花白的頭髮並未梳理,亂糟糟的。

李隆基對這句話深爲認同,他是天子,天下萬物自然會受他的心情影響。

“不。”

“我有要緊之事稟報聖人。”袁思藝道:“可好打攪聖人?”

殿內安靜了很久,還是有人輕手輕腳地進來了,是高力士。

袁思藝點了點頭,沒有拉高力士分擔責任,也有可能是不信任他。

然而,一直從清晨等到下午,太陽偏西,把地上的樹影拖得很長,聖人始終沒有起身。

“都滾!”

高力士遲疑了片刻,沒有開口諫言,問道:“那千秋節?”

高力士正在偏殿的廡房中歇息,睡得很淺,聽得一點動靜便驚醒過來。

待聖人醒來,已輪到袁思藝侍奉,他自然不必參與此事。沒有一個字的推託,他已置身事外。

高仙芝所率的三萬人,由八千唐軍,以及兩萬三千餘的葛邏祿軍、拔漢那軍組成。葛邏祿軍的背叛引發了部分拔汗那軍的投降、潰敗,構成了這一戰最大的損失。而在戰敗之後,高仙芝帶着近四千的唐軍返回了安西。

“故而,朕離不開你啊。”

李隆基忽覺一陣頭痛,閉上了眼,把宮人們全都喝叱了出去。

再繼續往下想,葛邏祿一直是受回紇控制,回紇雖然沒有背叛大唐,卻沒能及時有效地控制住葛邏祿,隱隱有了離心離德的趨勢。

~~

八月初四,輪到袁思藝在宮中當職,晨鼓一響,他當即趕往興慶宮。

他少有如此發怒的時候,並不僅是因爲戰敗,而是因爲那種失去掌控的感覺偶爾浮了上來。

天才亮,長安城也剛剛從沉睡中甦醒,所有人的動作都顯得遲頓。只有袁思藝會在不經意間顯出焦急來,他不等馬匹停穩便翻身下馬,丟下馬鞭就邁步進了纔打開的宮門之中。

“回聖人,薛白正在宮外求見,稱有重要之事,老奴可要去驅了他?”

節後再冷靜處置,不失爲一個好決定。

“多派人手去盯着。”

“如何來得這般早?”

“聖人可是要召幾位重臣來議事?”高力士把奏摺擺回御案上,準備給李隆基梳頭。

高力士道:“聖人千古明君,何等風浪未見過?眼下遇到了尋常難題,以尋常之法解決罷了。”

兩人共事多年,極有默契,往日只這一個眼神袁思藝便知該怎麼做。可今日他竟是踱了兩步,道:“真是十萬火急之事,關係重大。”

袁思藝蹙眉,猶豫着是否設法叫醒聖人,想了想,問道:“陳玄禮在何處?”

“陳大將軍今日似乎不在宮中。”

“我問的是他在何處?!”

“奴婢該死,不知。”

要不了多少時辰,長安又要宵禁了,想到明日便是千秋節。袁思藝終於咬了咬牙,進入後殿,隔着守衛,小心翼翼道:“聖人?”

連着喚了兩聲,御榻上纔有了動靜,李隆基淡淡問道:“何事?”

“老奴不敢打攪聖人,奈何事關重大。”袁思藝斟酌着,緩緩道:“臣懷疑,薛白有借煙花行刺聖人之嫌。”

他沒有馬上拋出他對薛白身世的懷疑,在沒有充足證據的情況下,此事甚是忌諱,於他也無好處。

於是,他儘量把來龍去脈說得與他無關。

“右相之子楊暄與薛白同窗,前兩日去了煙花作坊,他有一名隨從無意撞見了煙花的原料中混雜了箭簇,向內侍省稟報了此事。老奴不敢設想,倘若那些箭簇與煙花一起射向人,會是何結果。老奴無知,唯以聖人安危爲重。”

李隆基在御榻上坐起,盤腿打坐,閉着眼聽着,末了,問道:“依你之意,如何處置?”

“老奴敢請取消煙花典禮,並詳查此事。”袁思藝說罷,補充了一句,道:“老奴不願壞聖人雅興,此事……實有風險。”

出乎他意料的是,聖人聽聞如此謀逆大案,卻顯得十分平靜。

“上元節長安三日不宵禁,一衆臣子們總擔心引發失火、盜竊,他們不瞭解與民同樂的意義。”李隆基緩緩道:“煙花典禮不能取消。”

“可是……”

“明夜,朕要登上花萼樓觀看煙花。此事既已宣諸於衆,斷不可改。”李隆基道:“你執朕的手諭,暗查。”

暗查顯然更難,意味着他只能在不影響煙花典禮順利進行的情況下進行探查,有太多的掣肘。

袁思藝還想再勸一勸,卻隱隱聽到了宮牆處傳來的鼓聲,暮鼓已經開始響了,而聖人心意已決,他沒有更多的時間,只好領了旨。

他心中卻有些奇怪,聖人難道對自身安危不在意了不成?

接着,他想到聖人說的那一句“登花萼樓觀看煙花”,當即明白過來,聖人自然不會立於危牆之下。

如此一來,只要確認了薛白確想借煙花行刺,他便已是大功一件了。

~~

八月初五,千秋節。

晨光才灑進長安城內,有人已發現興慶宮前的大廣場上鋪好了大紅地毯。

大典籌備只能進行到午時,因爲千秋節不同於上元節,有許多表演都是在白日裡進行的。

樂手們早早便在花萼樓下架起了各種樂器,調試着,絲竹之聲漸起。他們反覆在彈唱的大麴名爲《千秋樂》,又名《千秋萬歲》,正是教坊爲聖人的生辰而特意譜作的。

這曲聲飄散入長安各處,使人們沉浸在對聖人的美好期盼當中。

李隆基已起身了,刻意避免操勞國事以歇了兩日之後,他的精神好了很多,此時正坐在銅鏡前任宮娥梳着頭。

宮娥纖細的手指每每從一個瓷瓶中抹出黑豆贏,塗在梳子上,再輕柔地梳過李隆基的白髮,那些白髮漸漸便被染成了黑色。這個過程花費了不少時間,效果卻極好,滿頭黑髮的李隆基看起來確實年輕了十餘歲。

之後,宮娥用玉箸挑了些脂膏,仔細地塗了他的皺紋……等到那一身冕袍披在李隆基肩上,一個威嚴又風流的天子形象再次出現在了興慶殿裡。

“哈哈。”

李隆基看着鏡子,爽朗地笑了出來。

他彷彿恢復壯年時的英明果絕,原本混沌的思緒也打開了,連怛邏斯之敗後對安西四鎮將領的處置都清晰了許多。

雖然他依舊喜愛高仙芝,但敗軍主帥必然是要處置的,可召高仙芝回朝,以王正見接替安西節度使,王正見功勞平平,如此,往後還有給高仙芝再次出鎮安西,挽回局面的機會;

封常清可任爲四鎮支度營田副使、行軍司馬,其人輔助高仙芝多年,熟悉安西四鎮,可助王正見穩定局勢,也讓安西將士們放心;

李嗣業得有賞賜,以示天子依舊支持安西軍;

除此之外,嚴令河西、朔方節度使安思順儘快平定阿布思之叛,狠狠震懾那些敢背叛大唐的蕃酋。

如高力士所言,重要的是天子的心情,只要他心情好了,其餘諸事皆可因他的心情而變好。

“起駕。”

時辰很快就到了,李隆基起身前往花萼樓,帶着君臨天下的氣勢。衆多金吾衛引着聖駕,北衙四軍陳列,升旗幟,披金甲,又爲他增添了無盡的氣勢。

花萼樓前,三百名少女正在列隊。

她們每個人都只有十五歲,清一色的高矮胖瘦,貌美如花。將要在聖人抵達後表演第一支舞,即《霓裳羽衣曲》。

此曲最初是由楊玉環來舞的,可若每年御宴都讓貴妃親自舞給羣臣看終究欠妥,後遂改爲由張雲容、謝阿蠻雙舞,這些年二女年紀大了,都滿二十歲了,遂改爲這樣的大型舞隊。

每一年,三百名少女都是換了人的,聖人一年老一歲,而爲他舞曲的少女年復一年都是十五歲。

“美啊!”

連見多識廣的楊國忠看了,亦不由感慨了一句,招過元載,親手斟了一杯酒遞給他以示器重。

“你這個花鳥使,做得很好,非常好。”

“都是右相栽培。”

元載裝作受寵若驚的樣子應了,心裡卻不以爲然。

他飲酒時目光往另一邊看去,見薛白向聖人所在的方向遙敬了一杯,淺抿了一口,與身旁的人說了一句什麼,起身出了花萼樓,看嘴型,說的是“我得去安排煙花了”。

元載心想,只要有薛白在,自己怕是永遠搶不了他的風頭。

~~

薛白年紀輕輕便穿了一身紅袍,放在寒門子弟中是極耀眼的存在。人們根本不敢相信有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攀上這麼高的位置。

但在今日,他並不顯眼,因爲有很多皇孫公子,天生就是紅袍高官,甚至紫袍也不鮮見。

廣平王李俶、建寧王李倓、廣武王李承宏、敦煌王李承採、新平王李儼……薛白方纔就是與這些人站在一處閒聊,顯得十分融洽。

他並沒有因爲賤奴的出身,而與這些天皇貴胄們格格不入。

走下花萼樓,眼前的少女們正好同時把手中的長袖高高拋起,挺起纖美的上身,形成了無法言述的盛大場面。往日六七個美人站在一處都讓人不知該看何處,何況三百人。 薛白搖了搖頭,避過目光,往宮門走去。一路上能看到正在候場的各個表演者們。

山車、旱船、走索、丸劍、雜技、角抵、百戲,這些節目顯然足以讓御宴一直持續到夜裡,到時才輪到他的煙花。

不對,這其中還有最爲隆重的表演——舞馬。

李隆基命人教了四百匹舞馬,每逢千秋節便舞於花萼樓下,那纔是往年御宴的高潮,只是現在馬匹還沒有入場而已。另外,舞馬之前,還有大象、犀牛的表演。

“薛郎!”

忽有人喚一聲,是個清脆的聲音。薛白轉過頭去,又見到了執着劍的李十二孃。

他停下腳步,等她上前,問道:“今日你也要劍舞。”

“嗯,師父病癒了,由她領舞,薛郎怎麼不在花萼樓上看着,跑到我們這些優伶雜耍們待的地方來?”

“我與你們一樣。”薛白笑道。

他想到當年李亨娶張汀的婚宴上,他與公孫大娘等人坐在一處,當時他不願爲狎臣,心想的是該擺脫被視爲伶人的狀態。如今反而看得開了,誰又比誰高貴得了多少?

李十二孃大爲不解,問道:“你哪裡與我一樣?”

“你們先表演了劍舞,再看我表演煙花。”

“好啊。”

說着話,宮門處傳來了爭執之聲。

薛白甚至都沒往那邊看,直接便走了過去。

宮門處,果然是運送煙花的馬車被攔住了,但爭吵並不激烈。雖能聽到禁衛的喝令,可迴應那喝令的則是光聽聲音就感覺氣場很弱的語句。

“我是初次入宮,不瞭解這些,見諒啊。可我有牌符,奉旨入宮擺放煙花的。”

“入宮物品必須檢查,得把它拆開!”

“啊?煙花拆開就壞了,是這麼回事啊,如果我送一隻燒雞入宮,也不宜把它拆開吧?拆開的雞也許還能吃,拆開的煙花肯定是放不了的。”

“我等不管這些,只依令行事!”

“這真是……”

杜五郎正說得口乾舌燥,撓着頭一看,見薛白從宮中出來,連忙揮手道:“這裡,我們進不了宮了。”

薛白對此也沒有太好的處置辦法,不過是上前向那些禁衛道:“諸位的難處我等也明白,都是爲聖人辦事。此事若難定奪,不如向上請示,如何?”

“等着吧!”

“好。”

不遠處的宮牆上,袁思藝正眯着眼看着這一幕。

他沒想到,薛白、杜五郎爲聖人辦事遇到刁難竟還能這般客客氣氣。真是半點火氣都沒有,沒有火氣,那些煙花自然就點不燃了。

“大監,薛白提議向上請示,不知該讓誰出面?”

“輔趚琳,伱去一趟。”

“喏。”

輔趚琳從宮牆上看着薛白彬彬有禮的模樣,心中卻想到了自己派出去就再沒回來的五個手下,暗罵這心狠手辣的奸佞真會裝模作樣。

他故意繞了一圈,趕到宮門處,遠遠便問道:“出了何事?呀!竟是薛郎在此,可是誰爲難你?”

“不敢說爲難。”薛白道:“我等欲入宮佈置煙花,依宮中規矩卻要拆開,可若拆開,煙花便不能放了。”

“原來如此。”輔趚琳笑道:“拆開了再裝回去,有甚難的?小事。”

“裝不回去。”

“這,薛郎請恕奴婢見識淺陋,不能明白爲何拆了就裝不回去。”

“……”

時間一點點過去,花萼樓前已架起高臺,走索的伎人的身影已出現在了空中。

袁思藝遠遠望了一會那表演,低頭看去,薛白等人依舊不急不緩地在與輔趚琳說話。

而佈置煙花的時間分明快要來不及了。

袁思藝不由疑惑地想道,一個想要刺駕的逆賊,面對這種情況爲何能這般從容呢?

他終於有了一點動搖,懷疑自己猜錯了。

他並非是想阻止煙花入宮。既然聖人已有防備,安危無虞,又下旨要煙花典禮如期進行,他也不敢真就把煙花攔在宮門之外。之所以要故意爲難薛白,無非是爲了試探其態度罷了。

“大監。薛白說,再晚他就來不及了,到時聖人責問,他只能實話實說。”

“不急,再等一會。”

袁思藝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告知他,聖人取消煙花典禮了。”

“這……”

“去。”

“喏。”

袁思藝繼續盯着,見那宦官匆匆趕到宮門處,傳達了那句話。

薛白聽了,反應很平淡,擡起頭環顧四方,之後目光向他所在的方向看來。

看了一會兒之後,薛白擡起手,招了招。袁思藝皺起了眉頭,終於決定親自現身。

~~

“袁大監來了。”

薛白見了袁思藝,有瞬間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執禮道:“方纔我還認爲‘口說無憑’,袁大監竟親自來了,看來聖人確是取消煙花大典了……失禮了。”

最後三個字,他是向禁衛說的,說罷,招呼杜五郎便要走。

“薛郎。”袁思藝卻喚住了他,道:“你們寧可離開,也不願把煙花拆開。可是有何隱情?”

“隱情?”

薛白眉毛微微一挑。

這動作極是細微,平常人根本觀察不到。

袁思藝卻是察顏觀色的高手,再次確定了薛白要刺駕的猜想。試探到這裡就夠了,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交鋒的第一局他贏了。

接下來,可以放他們入宮,盯緊他們擺放煙花的位置,找出更爲確切的揭破他們的方式。

袁思藝臉上遂綻出笑容來,道:“我說笑的,宮中之事,難免要多加小心,煙花既不能拆,遂試了試薛郎,勿要在意纔是。”

“不敢。”

“那便請吧。”

袁思藝轉身,正要走開。

“袁大監。”薛白卻是喊住了他,道:“大監方纔說隱情,確是有些隱情。”

“何意?”

袁思藝出乎意料,停下了腳步,思忖着薛白這是做什麼,妄想打消他的疑惑不成。

薛白道:“我可否與袁大監單獨談談。”

“請。”

帶着疑惑,袁思藝領着薛白走上了宮牆,在一段無人的垛口邊停下。

從這裡能看花萼樓那邊的表演,薛白像是被表演吸引了,站了好一會沒說話,之後,卻是緩緩問道:“我能信任袁大監嗎?”

袁思藝道:“得看是何事。”

“我能信任袁大監對聖人的忠誠嗎?”

“那是自然。”

“倘若聖人危急,而天下將有新君呢?”薛白道:“到時,我還能信任你對聖人的忠誠嗎?”

袁思藝因他前半句話臉色一凝,一字一句道:“我對聖人的忠心不容半點懷疑!”

“好。”薛白道:“那我便冒着身死族滅的危險告訴大監……我被人挾制了,有人要利用我行刺聖人。”

“什麼?”

袁思藝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句話,只覺石破天驚。

他愣了一會兒,來不及細想,當即開口問了眼下最關心的問題。

“誰?”

~~

時間回到七月末,金城溝的墳地裡,三個男人坐在月光下說着話。

“說了你們不信。”李岫道:“我如今侍奉之人,是我阿爺過去的敵人,卻是一直善待隴右將士之人。”

“誰?”

李岫向東一抱拳,緩慢而有力地道:“當朝太子。”

王難得神色一動,想起了當年隨皇甫惟明入朝時的情形。

他是沉穩之人,此時卻難掩心頭的激動,問道:“太子想做什麼?”

“聖人老而昏聵,再這般下去,社稷會出大亂子的。”李岫嘆息一聲,似不經意而又理所當然地道:“太子想匡扶社稷。”

“好。”王難得竟是毫不猶豫,果斷應了一句。

李岫卻問道:“將軍深受君恩,如此乾脆,不覺辜負聖人?”

“聖人年輕時英果無雙,曾爲救大唐社稷於水火,誅韋氏、滅武氏,今我等不過是效仿功臣,匡扶明主,何愧之有?”

李岫見王難得如此豪氣,知他是可信之人,方纔吐出了下一個秘密。

“想必,王將軍也知薛白之名吧?”

王難得道:“自是知曉。”

“王節帥出事後,薛郎亦放下成見,與太子攜手,共匡社稷。”

“太好了。”李晟眼睛一亮。

李岫從懷中拿出一份血書,又道:“兩位將軍若願共效大事,今夜還請在此寫下姓名,並答應爲此事保密,或便提了我的人頭去吧。”

王難得、李晟對視一眼,徑直拿出匕首。他們劃破手指,龍飛鳳舞地寫起名字。

隴右多是這樣傾向於東宮之人。

待名字寫好,李岫收起血書,舉起酒囊,道:“好,往後我們便是同生死、共患難的兄弟。”

第457章 思長安318.第310章 婚禮第427章 傳檄第404章 雁門老將行98.第98章 御狀344.第336章 自古深情留不住304.第298章 人間薛公子56.第56章 爭取216.第213章 千古情第377章 人固有一死161.第158章 東宮主力第447章 豬不化龍75.第75章 報案91.第91章 野無遺賢172.第169章 盛宴倒317.晚半小時發264.第262章 奪印36.第36章 兩頭通吃第428章 盟主第413章 取捨第388章 交朋友第443章 夢遊通天宮第365章 救星67.第67章 一夜魚龍舞193.第190章 吏部試262.第260章 借刀第362章 君臣情義27.第27章 邊軍履歷275.第271章 不歸66.第66章 夜宴第389章 一條船上的人85.第85章 天子庠序第435章 秋後算賬158.第155章 事不關己254.第252章 善緣(2合1)第439章 無貴賤136.第133章 歲考297.第291章 消失的奏章298.第292章 一片冰心第353章 建關339.第331章 天下本無事第441章 都不團結第464章 回駕第445章 將計就計第399章 泄密50.第50章 坐實265.第263章 審判第403章 葉公好龍35.第35章 狠角273.第269章 首陽晴曉158.第155章 事不關己230.第227章 每個兇手第406章 北都重鎮52.第52章 贈禮第360章 捷報第339章 一場遊戲第423章 慫恿205.第202章 早做準備第9章 放長線328.第320章 軍器143.第140章 水調曲98.第98章 御狀344.第336章 自古深情留不住88.第88章 師徒224.第221章 仙官第387章 岩羊86.第86章 會當凌絕頂第401章 擺棋60.第60章 犧牲品第11章 無賴143.第140章 水調曲第429章 背後的陰謀13.第13章 奸相第387章 岩羊208.第205章 攀附裙帶74.第74章 親近88.第88章 師徒85.第85章 天子庠序32.第32章 籌碼第371章 瘦死的駱駝182.第179章 實言276.第272章 當歸18.第18章 追兇者173.第170章 定角153.第150章 滅火107.第107章 怪圈第399章 泄密236.第233章 設局215.第212章 卯金刀137.第134章 不打自招第5章 安頓246.第243章 欲令其亡,必令其狂100.第100章 請帖138.第135章 分利56.第56章 爭取247.第244章 取代——第245 九月總結293.第287章 勢不兩立第423章 慫恿第116章 悔婚第355章 兵臨城下
第457章 思長安318.第310章 婚禮第427章 傳檄第404章 雁門老將行98.第98章 御狀344.第336章 自古深情留不住304.第298章 人間薛公子56.第56章 爭取216.第213章 千古情第377章 人固有一死161.第158章 東宮主力第447章 豬不化龍75.第75章 報案91.第91章 野無遺賢172.第169章 盛宴倒317.晚半小時發264.第262章 奪印36.第36章 兩頭通吃第428章 盟主第413章 取捨第388章 交朋友第443章 夢遊通天宮第365章 救星67.第67章 一夜魚龍舞193.第190章 吏部試262.第260章 借刀第362章 君臣情義27.第27章 邊軍履歷275.第271章 不歸66.第66章 夜宴第389章 一條船上的人85.第85章 天子庠序第435章 秋後算賬158.第155章 事不關己254.第252章 善緣(2合1)第439章 無貴賤136.第133章 歲考297.第291章 消失的奏章298.第292章 一片冰心第353章 建關339.第331章 天下本無事第441章 都不團結第464章 回駕第445章 將計就計第399章 泄密50.第50章 坐實265.第263章 審判第403章 葉公好龍35.第35章 狠角273.第269章 首陽晴曉158.第155章 事不關己230.第227章 每個兇手第406章 北都重鎮52.第52章 贈禮第360章 捷報第339章 一場遊戲第423章 慫恿205.第202章 早做準備第9章 放長線328.第320章 軍器143.第140章 水調曲98.第98章 御狀344.第336章 自古深情留不住88.第88章 師徒224.第221章 仙官第387章 岩羊86.第86章 會當凌絕頂第401章 擺棋60.第60章 犧牲品第11章 無賴143.第140章 水調曲第429章 背後的陰謀13.第13章 奸相第387章 岩羊208.第205章 攀附裙帶74.第74章 親近88.第88章 師徒85.第85章 天子庠序32.第32章 籌碼第371章 瘦死的駱駝182.第179章 實言276.第272章 當歸18.第18章 追兇者173.第170章 定角153.第150章 滅火107.第107章 怪圈第399章 泄密236.第233章 設局215.第212章 卯金刀137.第134章 不打自招第5章 安頓246.第243章 欲令其亡,必令其狂100.第100章 請帖138.第135章 分利56.第56章 爭取247.第244章 取代——第245 九月總結293.第287章 勢不兩立第423章 慫恿第116章 悔婚第355章 兵臨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