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無天下了車,便走到左少卿面前道:“左大人,我想這些人已經都交給你了,至於這個嬰孩,他還不記事,到不如行個方便,留他一條性命如何?”
“聽說三殿下是個爽利的性子,從來辦事果斷決絕,原來到頭來還是最難消受美人恩。也罷,反正這孩子將來也未必記得自己父母發生了什麼,只要沒人告訴他,他還是可以活得好好的。”
左少卿一擡下巴,命令自己那邊的人道:“把那孩子送過去。”
他身邊蒙着臉的黑衣人就過去把那孩子從夏張氏手中奪走,夏張氏當時就哭得撕心裂肺,那黑衣人道:“這是留着他一條命,你嚎什麼?”
夏張氏一聽就不出聲了,還跪在地上對傅無天砰砰磕頭。古小香看着黑衣人把孩子交給了雲霄,心中鬆了口氣,卻又看見夏張氏那磕頭的樣子,心裡萬般難受,只好轉過頭去。
傅無天弄完這件事,也不跟左少卿多話,帶着人就走。他讓雲霄將那孩子抱給他,帶着孩子上了馬車。
一上車古小香就連忙蹭了過來,將他懷裡的孩子抱了過去,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道,發現並無損傷,這才長長地吐了口濁氣。抱着那孩子眼中露出有些悲傷的神色。
傅無天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他從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偏偏到了古小香這裡就是一根毛都摸不到,自己還心甘情願不說,竟還覺得委屈了她。
該不會這就是所謂的前世冤家吧!
傅無天忍不住微微嘆息一聲,古小香正是敏感的時候,擡起頭盯着他道:“你在嘆氣?我是不是聽錯了?三殿下有什麼好嘆氣的,莫非救出那些人非常困難拿不準不成?”
坐在車轅上的雲霄聽見古小香的話,忍不住想開口,但想了想還是憋了回去。
他真是想問問古小香的心肝長到什麼地方去了,他家殿下背後給她出氣的事就不提了,但是費盡心力把自己查到的大殿下的漏子都拱手送回還不是爲了救她?可這女人說的什麼話呢?一句句的活脫不拿他家主子當人看。
可是雲霄也知道,他家主子都沒意見,他更是沒有開口的資格。可憐雲霄一個鐵血的漢子,硬生生憋得要嘔血。
讓他覺得想嘔血的古小香卻在馬車裡不停追問傅無天是不是救人很難。傅無天沉默了片刻,道:“我只不過覺得,有時候人盡心盡力爲了別人辦了事,偏生別人察覺不到這份心思,自己所求的人家也不給個準話,也是覺得有些難受罷了。”
傅無天這麼一說,古小香到覺得奇怪了,張嘴就道:“你盡心盡力什麼了?”
這下雲霄是再也熬不住了,一掀車簾子,怒視古小香道:“香小姐真是糊塗好過日子的主兒,當初你在牢裡怎麼求我們主子的?如今你要救的人都救下了一個沒丟,你的心是什麼做的?到來問我們主子盡心盡力了什麼,你這條命還是我們主子才留下來的呢!你也真好意思。”
“雲霄!”傅無天沉下聲,雲霄知道他不快起來了,咬牙切齒地放了簾子。
古小香品味了一下雲霄的話,這才恍然大悟,連忙抓住了傅無天的手道:“雲霄說的可是真的?你已經救了那些人?”
傅無天低頭看看被她柔軟的小手抓住的手,點了點頭。
這時雲霄譏誚的聲音隔着車簾傳來:“主子找了最好的易容師,將死刑犯的臉面變化了,更讓他們跟那些證人廝混了好幾日學習他們的說話行事。他們既然能將你改頭換面的送出來,就不許我們把人易容了送過去?不過這代價之大,若不是那位易容師當年欠了主子一個人情,他定然不會願意出手相助。”
“那……那不會被發現嗎?易容的到底不是真的。”古小香一聽雲霄的話,也覺得自己理虧起來,她沒少埋怨傅無天拿別人的命換她的命,她都想要不乾脆暴露八門算了,沒想到傅無天竟然是將她所有託付的事都做了,讓她真正做到了脫身而後顧無憂。
要是到了這種份上她古小香還當傅無天對她的一番心意是浮雲,那也就太不識擡舉了,她自己良心也不能安妥。
可是她又一時半會抹不下臉來,於是只好轉移話題。
傅無天哪裡看不見古小香眼中的心虛和內疚?只是他十分聰明地裝作忽略了過去,邪眸輕揚地道:“香兒,我與傅無銘是什麼關係?”
“啊?說着個幹嘛?”古小香懵懂道,“你們不就是競爭太子之位的關係?”
“沒錯,所謂太子之位的競爭,說難聽一些,那就是成者爲王敗者爲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傅無天淺笑,笑容中卻有着一種寒風一般的凌冽之意,“那位的易容之技很是精妙,哪怕仔細看也不會察覺,因爲是在人的肌膚血肉中重新塑造。不過人死之後易容之物失去血肉滋養就會逐漸脫落,如果那時候到的確會被認出來。”
傅無天低頭看着古小香,邪俊風流的臉上流露出十足冷傲的神色。
“被他認出來又怎麼樣?他是我的敵人,我手中仍然掌握着他幹過的那些事的情報和人證,反正我與他是你死我活的關係,就算我算計他,他又能如何?”
古小香有些發愣地凝視傅無天,她知道他是張揚的性情,卻總有一種邪氣,只是眼下他在她眼前,明明之前他在弱勢卻還是強行算計了一把傅無銘,那種王霸之氣全開的強勢讓古小香也不得不承認,他這樣的風格到真是有些符合她的口味。
不順應天道的人,自然應該用非常手段對付。傅無銘要是發現了證人是假的不知道會如何跳腳,想到這裡古小香就覺得傅無天到真是給自己出了一口惡氣。
古小香知道之前錯怪了傅無天,扭扭捏捏道:“那樣的壞人,算計了也就算計了,不不不,何止如此,三殿下算計他是應該的,他活該!哼!”
傅無天見古小香這副模樣,明顯是心裡面高興,但嘴上就是不肯承認,可他偏偏喜歡的就是她這副樣子,於是他伸出手挑起她一束髮道:“香兒是不是對我心動了?”
“不要臉,還皇子殿下呢!”古小香欠了人情,這種時候也不好太不給傅無天面子,只是拽回了自己的頭髮,小聲地責罵了他一句。
傅無天擡起修長手指,放到鼻前輕輕嗅了一下,望着古小香微微泛紅的圓潤耳垂,知道自己總算是攻下了第一城。
他再怎麼傲氣沖天,之前古小香表現出來的種種,他可以表面上不承認但心中卻不得不對古小香的感情做出估算。古小香雖然信任他,但也不過如此,或許不過是將他視爲立場相同的同伴,再則就是他當時救了她一命多少有些恩情。
所以他纔會一開始不告訴古小香他有辦法救那些人,任憑她誤會他打他罵他,甚至他就是故意要她以爲他不聽她的狠心冷酷,如此一來他默默按她想要的去做的事揭穿的時候,古小香心中才會對他有了虧欠。
他不惜用上這樣的手段,因爲這個時候是他奪得她的心的最好機會。傅無眠無用,他卻放棄了對自己爭奪太子之位有利的東西來救她,傅無天知道,無論如何,此事之後,他在古小香心中便絕不會是過去那樣可有可無的地位。
既然有了這第一步,將來他在她心中登堂入室,也不會只是可望不可及的事了。
古小香尷尬地面壁了許久逃避傅無天的親近之意,正好那孩子哭了起來,古小香連忙抱着他搖了搖,可那孩子還是哭得停不下來,連小嘴都哭歪了。
看着皺成一團的嬰兒小臉,古小香忍不住轉頭對傅無天道:“你快想想辦法,他哭得都要啞了。”
傅無天笑着揉揉古小香的頭,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傅無天跳下馬車,對古小香伸出手來。古小香看看懷裡的孩子,知道自己自個兒下不了車,只好將手放進傅無天的大手之中。
正要走出車廂,傅無天拽着古小香一扯,她尖叫一聲跌下去,卻沒有跌在硬邦邦的地面上,而是整個人落進了傅無天懷裡。
古小香那個恨啊!她能不知道是傅無天故意的嗎?但是她擔心懷裡的孩子,也來不及罵他,一疊聲地喊:“別擠着孩子啊!傅無天你幹嘛!”
傅無天抱着古小香,一手把孩子從她懷裡扯出來,古小香這下可不幹了,跳腳道:“還給我,傅無天你還給我!”
“還給你?”傅無天好笑道,轉手將孩子塞給別人,“你有奶給他喝嗎?”
古小香一聽,連忙去看接孩子那人,一看不是那孩子的親孃夏張氏還能是誰?那夏張氏正哭得什麼似的,摟着嬰孩喊着兒啊兒啊地。
再看那夏張氏身邊還有一些作平民打扮人,古小香知道這些是被傅無天救下的證人了,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你倒是說清楚啊!傅無天,難道你喜歡被人誤會不成?”
“我還真就有這樣的癖好,就喜歡被你誤會。”傅無天這話說得太親暱了,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古小香老臉皮厚的都受不了,連忙撇頭不理他,跑到夏張氏跟前去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