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說香兒你的法子好,想想看他要是沒有中毒,此時此刻必然不會這麼老實交代,一定是在顧左右而言他,故意引開我們的注意力拖延時間,等着縣令大人前來救援。但是他沒有算到香兒你會給他下毒,所以他非常害怕纔會交代出來。”
說到這裡,傅無眠面色變得無比冷峻,對初一道:“將所有人找來,上強弩,擅入者,死!”
初一得令,旋身出屋,轉眼所有傅無眠的人都到了房中,他們手上全部提着精鋼強弩,背後的弩袋中裝滿了藍汪汪的箭簇,一看就知道已經喂上了見血封喉的毒。
還抱着一絲希望等着縣令大人來拯救自己和下屬的王捕頭一看此情此景,整個人都嚇得飛了起來。他再愚蠢也知道弓箭易得而一弩難求,在麒麟國的民間是不準私下製造弩和弩箭的,況且還是精鋼強弩。如果說之前他不過是覺得這些人比較硬點子,現在他已經很清楚自己根本是踢到鐵板了。
王捕頭這下是真的軟了,他之前跟縣令商量要拿傅無眠一行開刀的時候,因爲知道傅無眠他們會武人多,所以讓縣令去找了縣尉借兵。因爲糧倉的事,依蘭縣這些官員雖然表面上各懷鬼胎,但是其實已經被這件事給牽到了一起。他們有着共同的利益要害關係,所以縣令每次找縣尉都可以要到士兵。
王捕頭跟縣令約定如果自己大半個時辰還沒有回衙門,就讓他帶兵來捉拿那些人,而眼下這種情況別說是捉拿傅無眠他們,簡直就是來送死的啊!一弩箭就必須死一個啊!說起來都是他的上司,要是真的死了人了,他這個捕頭就別想做了,而且這條小命也是板上釘釘的木有了啊!
想到家裡還有老母妻兒,王捕頭驟然地生出了求生的勇氣,他連忙大喊道:“我可以替你們說服縣令,我可以讓他不要對你們出手!相信我,一定可以的!”
王捕頭不敢問眼前這些人是誰,他真的害怕,如果知道了這些人的身份自己更加無法從這件事中抽身而退。
鞏依依其實也有被略略地嚇到,因爲傅無眠除了最初的時候在妓院那次見死不救,其實也不是很明顯地表現得薄情,但是眼下的情況就真的算得上是冷血了。
至少傅無眠現在臉上的表情是真的挺冷酷無情的。鞏依依汗了汗,當初她還覺得傅無眠跟傅無天除了臉長得像之外別的地方都不像,可見是她對傅無眠的瞭解不夠。隨着情況的危機程度不同,傅無眠的應對方式和情緒都會變得不同起來,那種打從骨子裡流露出來的冷血其實一直都有,無非是因爲他的身份和環境沒有壓力讓他表現出來罷了。
她現在一點都不懷疑傅無眠跟傅無天是親兄弟了,傅無天可以爲了大業忍痛不去找御醫差點弄死自己,而傅無眠也可以狠到大白天的拿着毒弩指着外面,也不管那些人多半可能根本不是他手下這些人的對手。
“我覺得……可以讓他試試看!”鞏依依勸說的時候自己也覺得自己挺囧的,畢竟她剛纔把那藥的惡毒作用描繪得繪聲繪色,簡直是非常惡毒,眼下反而要扮好人,她自己也覺得有些彆扭。
“我不是說那些人不該死啊!只是現在光天化日的,如果當街殺人畢竟不是好事,況且那些也算是官府的人, 就算處置他們也應該有明確的理由,否則或許也會影響到你的名聲不是嗎?我覺得還是保守一點,如果王捕頭說話能有用的話也不錯,而且我想他也會知道縣令帶來的那些兵是不是你們這些人的對手。我看還是不要直接把兇器拿出來這麼猛的好……”
古小香從實際出發,傅無眠看着她認真的表情,久久之後終於點了點頭。
其實他方纔是因爲對方完全無視朝廷法令而憤怒,他假想了一下古小香落在這些人手裡,自己落在這些人手裡的模樣,就覺得整個怒不可遏。
就如同古小香曾經和他探討過的,雖然父皇總是無法和他相見,但是他傅無眠終究是個皇子,他終究牽掛父皇,心懷整個麒麟國的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
傅無眠不得不承認,當破壞江山欺壓百姓的人出現的時候,他感覺到身體裡燃燒起的熊熊怒火,尤其對方將目標也放在了古小香身上的時候,他竟然希望自己好像三哥和大哥,手中握着無上的權勢,直接踏平那些作惡之徒。
但是古小香說得沒有錯,她可以用毒丸逼供,但是她也有解藥,可以隨時控制情形,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而他的精鋼強弩是父皇賜予的,不是不能用,但是如果用來殺死朝廷命官,不管對方多麼罪大惡極,都少不了違背了法制,御史言官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來攻擊皇室,而他不應該讓父皇承受這些。
“讓他試試看。”傅無眠清亮得嚇人的眼眸掠過王捕頭,看得他戰慄不已,“最好你能夠讓對方不要出手,否則我會讓他們有應有的下場。”
傅無眠仍未說明自己的身份,他不想太早暴露,又或者,他的心中的某個地方正在被這種觸目驚心的對他自己國家的破壞所撼動,產生了一種他自己也始料未及的改變。
此時初一已經發現洋洋灑灑地來了一羣人,帶頭的正是身穿綠衣的縣令大人。
初一朝着這邊打了個眼色。就聽外面有人喊道:“裡面的暴徒聽着,本縣已經知道你們的劣跡,也知道你們將王捕頭拿住,限你們儘快交出王捕頭,老實伏法,或許我們還可以暫且留你們性命,等到三堂會審……”
那縣令的話沒有說完,十五已經大怒道:“狗官!三堂會審也是你能說的?那王捕頭的確在咱們手裡,那就讓他跟你說話!”
說完十五走回來將王捕頭提着摁在窗口,那王捕頭被捆得像個糉子,縣令一看連忙大喊道:“你們這羣惡賊,還不放了王捕頭?”
“哈哈哈哈!你們那點齷齪我們已經知道了,王捕頭什麼都說了,應該伏法的人是你!依蘭縣的父母官!”十五這種練家子,喊出來的聲音那叫一箇中氣十足啊!這個時候正是中午,依蘭縣令又帶着這麼多人,一轉眼的功夫路邊已經站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聽聞對方已經什麼都知道了,那縣令大驚失色,小聲對旁邊的士兵說了幾句話。那士兵連忙小心地跑到人羣后面,暗搓搓地挽上了弓。
按照縣令想的,這個王捕頭既然事情都說出去了,那麼原本的計劃就不能用了。盜賣倉糧那是株連九族的罪過啊!他這個父母官當得好好的還不想死啊!大人物已經保證過了跑出去的流民都在掌控之內,絕對不會遭受彈劾或者罷免,他們自然也應
該要保護好這個秘密。
那王捕頭怎麼會知道縣令想什麼,只求不要太多,連忙在上大喊道:“陳縣令,縣令大人啊!是我呀!我是王捕頭,我們二十幾個兄弟都在裡面,這邊的人不想跟你們鬥,只想和平解決,縣令大人你要三思啊!”
捕頭想的是不管如何先勸和,然後兩邊互相送一下文書,互相瞭解一下身份再談以後。誰承想那縣令已然動了殺機,忽然擡起袖子一揮,那士兵手中弓弦一鬆,一根飛箭嗖地一聲朝着王捕頭心口就飛了過來。
初一眼尖無比,一把將王捕頭從窗口扯開,但還是晚了一點點,那一箭穿透了王捕頭的左肩。
王捕頭啊呀大叫一聲,隨後所有人都從窗口閃開,飛箭如雨一般射進窗口,地上那些躲避不及的差役被射中好幾個,不過他們都滾開了,所以傷勢也不是很嚴重。
“竟然敢當街殺人滅口,我看他們是真的無法無天了。”傅無眠此時再顧不上什麼面子和仁慈,他一聲令下,“用弩,用無毒的,給我射傷,留活口!”
“是,王爺!”下屬一開口,那王捕頭劇痛扭曲的臉上滿是駭然。王爺!竟然是一位王爺!難怪會有精鋼勁弩,難怪身邊有那麼多高手!
王捕頭既絕望又充滿希望,絕望的自己絕對逃脫不了責任,然而他活下來卻也有了極大的希望。
古小香現在萬分之不爽,準確一點說,她簡直已經氣炸了。
虧她之前考慮了那麼多還勸了一通傅無眠,結果對方完全是個蠢貨嘛!也不知這種人是如何當上縣令的。古小香上前一步,從一個弩手身邊走過,纖纖玉指擦過那弩手的關節處,他只覺得手臂一麻,手中的勁弩已經換了主人。
“氣死我了!”古小香順手從身邊人背後抽了弩箭,搭上弓弦,從一扇窗的縫隙中望出去,傅無眠已經旋身來到她身邊,沉聲道:“危險,到後面去!”
“不去!”古小香一面瞄準一面道,“對面的箭是有數的,已經射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