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塞，這桌子，有年頭有包漿的黃花梨，這個筷子是黑沉，這杯……嘖嘖，前朝的官窯出的，不得了啊不得了！”
要讓古小香把朝堂上的三公九卿都背下來是挺不容易的，但是要說識別好貨色，對她這個以偷爲樂的人兒來說那就是信手拈來。
小小一個酒樓裡眼睛看到的都是上等玩意兒，這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這個酒樓只怕不是尋常人能夠來的地方，也不是個普通的酒樓。
“你的地方？”古小香目光亮亮地看着傅無天，婉婉被安排坐在樓下，她的態度就更隨便了一些。
“……不是。”傅無天搖搖頭，看着古小香的眼神暗了下去，眼珠子卻骨碌直轉，好笑道，“別動歪腦子，哪怕是我的，這些東西有錢也買不着，不能讓你隨便偷了去。”
“就是錢買不着的，偷起來纔有意思嘛！”古小香的聲音像是蚊子叫，說着手在桌邊一過，一雙黑沉筷子就不見了蹤影。
“傅無眠不給你吃飽飯怎麼的，筷子你也偷？”傅無天受不了地伸手捉着她的細腕子，一指在她衣袖上拂過，那雙筷子刷地掉回桌上。
“小氣！”古小香氣鼓鼓地道，“你可知這雙筷子價值千金？我拿去買了便可以開個粥水棚子救濟災民了！”
“你管得到多，不過區區災民的事，你一個高高在上的王妃怎麼這麼清楚？”傅無天眼中掠過一抹銳光，轉瞬即逝，閒閒地拿筷子挾起桌上擺放的菜色。
古小香翻個白眼，她該怎麼說？因爲我不是正經王妃，我是江湖人，我在王府坐得屁股要長瘡，我喜歡聽八卦更喜歡自己打探？她也不說話，拿起筷子吃將起來，雖然剛吃了蓮子八寶粥，卻也沒有吃飽，一品菜色不錯，倒是大口大口地幹了起來。
傅無天許久沒見古小香，之前偶爾相見也不過說幾句話，還總是弄得不大高興。如今見她這樣吃飯，倒是想起先前她在宮裡，也是這般橫豎不管的吃個開心，目光略略地變軟了一些。
傅無天把面前一碟芙蓉雞片朝古小香那邊推推，給自己倒了一杯江南春，仰頭喝下，這才道：“你知道我的性子，凡事我要知道的，一定會查個清楚明白。說吧！你今天藉着我姨母的車隊進城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可以放她回傅無眠身邊，因爲留下她的確是不合情理，況且當初他以爲按傅無眠那表現，對一個名節有損的皇子妃定然是不會留下的。
可誰知道傅無眠不但不計較這些，反而對古小香很好，倒讓他心中益發不痛快。然而現在古小香已經是京城皆知的蜀王妃，再想像之前一樣將她拘禁在身邊卻已經是辦不到的了。
“我爲什麼要跟你交代？你是我的誰啊？”古小香嘴巴塞得鼓鼓地說道。
“就憑我帶你入城，如今我大哥讓人控制着京城各處的城門，要是方纔我不讓你跟進來，你就只能半夜爬牆。可我那個大哥，你覺得他會不注意放幾個高手防守城牆嗎？”傅無天玩味地在手指中翻弄着酒杯，他的動作奇快無比，那酒杯在手指指尖翻過，竟是滴酒不灑。
“就會弄這些小手段來嚇唬人，”古小香吞了一大口飯，差點噎着，連忙灌了好幾口湯，毫無形象地打了個飽嗝，這才道，“你也不用唬我，應該說的我自然會說。不過我有些事要問你，你說車隊裡坐是是安國公府的人，是你的姨母，你該不會是騙我的吧！有皇后娘娘在，柳家人還不能進城門？還要你親自去接？”
“到不是騙你的，的確是母后讓我過去接姨母。”大約提及親人，傅無天的神色嚴肅了一些，“那位姨母是母后最小的一個妹妹，嫁到安國公府上做了國公府的世子妃。”
“呃……那世子年紀得多大啊？你的姨母也得三四十了吧，國公他還沒有死？”
“……哪兒有你這麼咒長輩的？國公身體硬朗，如今七十幾了，世子四十餘歲罷了。況且他遲早襲爵，是世子還是國公有什麼區別？”傅無天無語。
“騙你的！我怎麼會不知道？早聽說過了，不過你姨母京中貴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這亂糟糟的跑出去幹嘛？”古小香不解地問道。
“你不也跑出去了？”傅無天看她一眼。
古小香抽抽鼻子：“別打岔，我出去也是有緣故的，待會兒便告訴你。”
傅無天點頭道：“好，待會兒一定跟我說清楚，可不許隨便扯個理由欺瞞我。”
等古小香應允下來，傅無天才道：“我那個姨母其實不是國公府世子的原配，而是繼室。嫁過去的時候，世子已經有了嫡長子，只是前頭的夫人死了。姨母對那嫡子到也不錯，但終究希望自己有個孩子。偏想什麼不來什麼，連續生了好幾個女兒，好不容易生得一個兒子，如今也長大了，但是襲爵的按照規定只有長子，次子以下都要自己去博取功名。我這個表弟就給弄了個京畿上縣的職務外放了出去。”
“唔……原來是這樣，”古小香似有所悟地道，“那他出去辦差，跟你姨母什麼關係？”
“百姓愛幺兒，姨母也不例外。好不容易眼前養大的兒子離了家，雖然距離不遠，卻也牽掛。於是就跟着我那表弟上任，誰知今年饑荒起來，各處情況都不大好。我那好大哥統管京畿附近，竟然不許人入京。母后對姨母極好，自然放心不下，便讓我去接應她們，網開一面帶回京來。”
“大皇子竟然權勢重到了這個地步？京畿是什麼地方，他能弄得密不透風？皇后娘娘和你不是很厲害嘛？怎麼柳家的人還要讓着他？”古小香知道這個大殿下肯定不好對付，只是沒想到竟然連皇后的孃家柳家都要低一頭。
“這天下，某種程度上說，也是以刀兵論英雄的。”傅無天輕嘆，“大哥小時表現得對太子之位素無野心，反而喜歡舞刀弄棒。父皇本生性子安靜，他不很像我父皇，倒是比較像皇祖父。”
“哦！我想起來了，你祖父不就是那個……大宣忠孝光武皇帝？”古小香雖然對大宣各位皇家血統事蹟不怎麼在乎，但好歹傅無天的爺爺也是傅無眠的爺爺，她還是惡補了不少家譜記錄的。
“是，那就是我皇祖父。”傅無天認可地對古小香點一點頭，古小香便樂了，繼續聽傅無天講古。
“我皇祖父之所以諡號‘武’雖然因爲他在的時候大宣的確國力強盛，但也有他喜歡興兵的原因。皇祖父經常說他恨不得是個將軍之類之類的話。因爲他在的時候喜歡征戰，所耗很多，所以我父親這個太子性情安靜醇和，反而倒是被他看重。”
“當真不是因爲打仗打多了，覺得天下需要休養生息麼？”古小香隨口說道，沒發現傅無天眼中很是有些驚詫，並且微微地深思了起來。
在大宣的女子中，不乏行走江湖仗劍行俠仗義的女子，但是總體說來，大宣的風格並不彪悍，至少沒有彪悍到了女人能夠縱觀歷史全局地步。
但古小香卻不同，她雖然在現代是個小賊，卻不是沒有文化。間隙中也是認真讀過夜大和函授的，穿越那當口兒，古小香正在複習自考呢！
古代跟現代不同，現代那是全民教育，古代別說女子，男子讀書的都少，要不然怎麼會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呢？
大宣雖然和歷史書中記錄的任何朝代都不同，但是這些社會發展方面卻是一樣的。是以古小香雖然性子隨便了一點，但她看事情的眼光格局，卻絕對不是一般閨閣女子可以比較，無非是她本身之前對政治毫無興趣罷了。
古小香不知道自己這句話給傅無天帶來的震動，傅無天這個人，從生下來就是皇帝之下最尊貴之人。
從王朝繼承的角度上說，他一生下來，就連柳皇后的位置都得朝後靠靠。就是這麼一個金尊玉貴的人，他用人識人的眼光那是不可能不高的。
是以雖然三皇子交遊廣闊，在朝中也是勢力縱橫，但要他真的瞧得上眼的，那卻只是極少數。至於女子更加沒的說，要麼就是順着他傅無天，把他當個神仙供着的女人，要麼便是對他的身世相貌充滿愛慕追個不停的女人。
總而言之，這兩種他都不喜，無非日常一是要證明自己身子健康，一是自身也有作爲正常男子的需求罷了。是以傅無天身邊鶯鶯燕燕再多，卻是皇子側妃也沒有見他納半個，連正妃的事也被他推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