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勁濤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在王傑案發生後的15天,也就是2012年的國慶節,傳奇教練餘品楠死在Q市的籃球館內。
孔勁濤已經抵達現場一個小時之久。本來對於專案組成員來說,發生新的案件是不需要他們操心的,但現場工作人員傳來的消息卻讓孔勁濤不得不面對自己最不願看到的情況——在死者的襯衣口袋裡發現了一張打印的字條,上面寫着五個字“你是第二個”!
**和鄭帥在孔勁濤到達後相繼趕到,現場的狀況,讓這兩個有過五年工作經驗的年輕人都頻頻作嘔。屍體完全卡在籃筐上,厚厚的血痂將死者整個包在了黑紅色的硬殼裡。地上流的到處都是的血液早已凝結,變得粘稠。而籃板也完全被染成了暗紅色。看來死者的血已經流乾了。
工作人員正在用電鋸鋸下籃筐,由於死者的整個頭骨都卡在籃筐內,完全沒有可能將它直接拿出來。整個籃球館都瀰漫着濃重的血腥味。沒有一個人說話,工作人員都擰着眉毛做着手頭上的工作,似乎一旦有人出聲就會立馬嘔吐出來。
**和鄭帥早已僵在原地,孔勁濤雖然經驗豐富,但胃部也難免會有陣陣翻涌。他強忍着噁心走到了正在屍體旁工作的同事身邊。
“孔隊長。”見到孔勁濤過來,帶着口罩的工作人員還是出於禮貌打了聲招呼,但隨即不願再多說話。孔勁濤點了點頭,雖然帶着口罩,可刺鼻的血腥味還是讓他的大腦一陣陣發矇。
籃筐已經被鋸斷,工作人員將屍體擡下平放在擔架上。孔勁濤走進屍體,強忍着恐懼蹲下身子。
屍體的嘴部還卡着籃筐,看樣子是完全卡在了頭骨裡面。孔勁濤試着用手搖動了一下籃筐,紋絲不動。看來卡進去的這一下力道一定非常的大。由於嘴裡有東西,屍體始終保持着嘴巴大張的狀態,孔勁濤看到了屍體口腔裡的碎骨和黃白色的**。臉部的皮肉已經完全撕裂,血液將撕裂的皮肉染成了暗紅色。
看來屍體這樣的狀態得不到任何的線索了。孔勁濤站起身,將頭別向一邊。這種情景能少看一眼就少看一眼。視線轉向了體育館的大門,孔勁濤竟然意外的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韓子傑。
由於早已戒嚴,韓子傑無法進入體育館。孔勁濤徑直來到體育館門口,對着維持秩序的警員說道:“給他一個鞋套,讓他進來。”
韓子傑的表情沒有了平常的玩世不恭,看來現場的狀況對他的觸動不小。
“我想過去看看。”韓子傑的聲音冷冷的。看來不管孔勁濤同不同意他都會過去。
孔勁濤沒有阻攔,韓子傑走向了屍體。一旁的工作人員見到有陌生人走過來,都將頭轉向孔勁濤。孔勁濤也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示意允許。
韓子傑在屍體旁蹲了很長時間,似乎對腥臭的味道完全免疫。期間甚至還將臉貼進屍體的臉部和脖頸的地方。之後他又離開了屍體,走到籃板下,仰頭看着籃板,似乎在找尋什麼痕跡。
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韓子傑才結束了自己的勘察,來到了孔勁濤的身邊。
“如何?”孔勁濤知道韓子傑有了自己的發現。
“過程基本清楚了。只是……”韓子傑欲言又止,將目光轉向孔勁濤。“需要你下個命令做進一步的調查。”
“進一步?”孔勁濤不明白韓子傑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的。查看籃板上有沒有指紋。同時,讓技術人員做痕跡分析。”韓子傑的聲音依舊聽不出任何感情,有種不可抗拒的威儀。
“痕跡分析?什麼痕跡分析?”孔勁濤的思維已經完全跟不上了。
韓子傑將視線轉向孔勁濤。“如果我沒有猜錯,死者死亡之前曾被兇手用手勒住嘴和脖子。我剛剛仔細的驗看過屍體。雖然已經被血痂覆蓋,但死者的臉部直到顴骨的位置都有凹陷的痕跡。頸部的肌肉已經腫脹,後因爲失血過多腫脹部分已呈現局部白色。腫脹的範圍和人手的形狀類似,很明顯是被人用手卡住了脖子。而死者的致命傷是從嘴部貫通,那麼就說明死者死前應該是先被人卡住了嘴巴不能發聲,同時或者之後被卡住了脖頸。兇手能將死者的顴骨掐的凹陷,那麼手勁應該很大,死者應該就是被兇手用力卡進籃筐致死的。而要將人掛在那麼高的地方,兇手要麼需要卡着餘品楠跳躍,這必須得有非常好的技巧才能做到。要麼就是通過什麼方法抓住籃板,待身子穩定之後再做這樣的動作。一旦兇手接觸籃板,則很可能留下指紋。這就是我讓你查看籃板上有沒有指紋的原因。”孔勁濤看了看已經暗紅的籃板,只有上沿的少數幾個地方沒有濺到血液。要採集到指紋難度肯定不小。“而兇手要作案,就必須進入籃球館,今天所有調查人員都是帶鞋套進入場館。昨天這裡剛剛比完賽,賽後會打掃場館,將球場的地面全部清理一遍。所以兇手昨晚只要出現,就一定會留下腳印。”
韓子傑的一番推理讓孔勁濤暗自驚歎這小子出衆的分析能力,他沒有做任何的反駁。叫來了**和鄭帥將任務佈置下去。所有人撤離籃球館。
場館外,孔勁濤本還想和韓子傑探討些細節,但韓子傑卻像撞了邪似的並不理會,徑直離開了,只留下一句話“有了新的證據不要忘了告訴我。”看着韓子傑漸漸走遠的背影,孔勁濤的思緒就像回到了十年前,這傢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警局。
這個人不管犯了什麼錯誤,他都不應該死的那麼慘。此刻韓子傑的心中只有憤怒。他暗自發誓,一定要生擒兇手,還死者公道。全然忘記了自己不是警察已經十年了。
回到辦公室,韓子傑並沒有急於做新的調查,他靜靜的坐在辦公桌前,一天的忙碌後夜色已經開始蔓延。再過兩個小時,夜市又要將中城大道帶入一片喧囂。現在正是難得清靜時間,他需要整理自己的思緒。靠在椅背上,韓子傑慢慢閉上了雙眼。
紙條的細節並沒有對外公佈,只有專案組內部的人員纔會知道,而非警局內部人員知曉這個細節的,應該只有自己和給自己提供這個信息的鄭淑怡。鄭淑怡想的是儘快抓住真兇,並沒有動機將這樣的細節外漏。因此可以暫時排除兩起案件是不同兇手所爲的可能性。除了這個判斷依據,兩起案件還有一個共同點。兇手熟知王傑的工作習慣和作息時間,也同樣熟悉餘品楠的。可見其一定做過很周密的前期調查工作。但無論是王傑案中兇手的打洞手法還是餘品楠案中兇手可能會留下的指紋和鞋印,這個兇手事先的周密部署和他作案時的粗枝大葉完全是背道而馳的心態。爲何會有如此之大的差距?這是韓子傑一直不能理解的地方。同時,另一個讓韓子傑感到奇怪的地方則是這兩起案件中顯著的不同點。王傑之死並沒有見血,驚嚇致死相對於餘品楠之死的血腥恐怖場面要溫和太多。很明顯,第二次作案的兇手更加兇殘,更加嗜血……那兇手到底是怎樣的人?
一天的疲憊讓專案組的隊員們都熬紅了雙眼,由於沒有勘察現場的經驗,餘品楠案件的現場勘查工作只有孔勁濤、**和鄭帥三人蔘與。三人回到會議室,其他組員們早已集結等待消息。孔勁濤並沒有休息的意思,而是直接讓鄭帥開始介紹案情。
一張張血腥恐怖的死者圖片把楊璐瑤這個沒有任何辦案經驗的小姑娘嚇的渾身發抖,就連三名特警也是緊鎖眉頭。卜仔易也一改往常滿不在乎的神情,漲紅了臉看着一張張幻燈片。
“具體情況大家也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鄭帥介紹完,孔勁濤示意他停下。“還是像上次一樣,我需要聽聽大家對於這次案件的想法。”
與上次不同,大家都像約好了似地集體保持沉默。
“孔隊”特警王文斌在長時間的沉默之後發聲了。“我有個想法不知道該不該講?”
看着他的表情,孔勁濤似乎猜到了他想說什麼,但並沒有阻攔。“說吧。”
“如果說是人——”王文斌欲言又止,但看着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他也只好繼續往下說。“如果說是人,那麼沒有人可以有能力這樣殺人。”孔勁濤示意他接着說下去。“撞擊的一下已經將籃筐完全卡入了頭骨之內,這樣的力量沒有人可以徒手做到,更何況是在在半空中。”王文斌說着竟像個大男孩兒一樣垂下了頭。“這兩起案件都是令人匪夷所思,我現在懷疑——懷疑這到底是不是人所爲。”
孔勁濤沒有說話,王文斌只是說出了大家都不願說出的事實而已,其實正常的人一眼就可能看出來這樣的案件確實超出了常人的能力範圍。而專案組之所以在兀自堅持,不僅僅是因爲他們無法用這樣無稽的理由來搪塞自己,更在於無論這個東西是什麼,它已經違反了法律,就應該受到制裁,這也是在場所有所秉持的信念。
楊璐瑤似乎看出了場面的尷尬,也不知她究竟出於什麼目的,剛剛還嚇的臉色發白的她竟然也說話了。“作案者究竟是不是人我們可能不清楚,但作案者前後心態的矛盾卻是顯而易見的。”一句話似乎提起了在場所有人的興趣。“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到,王傑的案件和餘品楠的案件有一個相似的地方——”楊璐瑤略微停頓,見並沒有人能接上話,便繼續說道:“兇手對於王傑和餘品楠的習慣似乎非常瞭解。”
**一直皺着眉頭,聽到此處突然豁然開朗似的一拍腦門兒,“我知道楊老師所說的意思了。”他顯得很興奮“王傑有晚上工作的習慣,餘品楠有球隊輸球后留隊總結的習慣。這些似乎兇手都掌握了。”
“沒錯。兇手對於王傑和餘品楠都十分了解。”楊璐瑤繼續說道。“這說明兇手對於受害者經過了詳細的調查,對於行兇計劃也有過周密的部署。但是——”
“但是兇手的行兇手段卻和自己的前期計劃背道而馳,心態處於完全相反的境況。”孔勁濤記得在王傑案時韓子傑就已經提出過這個疑問,他一直聽着楊璐瑤的分析,看來這位心理學老師也發現了兇手的矛盾之處。
楊璐瑤聽到孔勁濤所說的,點了點頭。“所以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兇手可能有兩種情況。”
“哪兩種情況?”卜仔易聽到這裡好像突然來了興致,兩眼放光的向楊璐瑤發問。
“第一種情況,兇手並不是一個人,而是有多人的分工。有負責計劃和負責實施的不同部分組成。”現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確實有這樣的情況存在。
“第二種情況——”楊璐瑤看了看衆人,聲音似乎有些忐忑。“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兇手有着嚴重的人格分裂的傾向。”
衆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孔勁濤不禁想到了自己看過的一部描寫人格分裂的影片——“致命ID”。“如果真是面對這樣一名兇手,那我們偵破案件的難度無疑成倍增加。因爲兇手只有在行兇的時候纔會露出兇殘的一面,這一面粗枝大葉,完全不會顧及到後果。而在平時,兇手會小心謹慎,將所有的證據和作案痕跡清理的乾乾淨淨。”楊璐瑤說完了自己的分析。
現場沒有反駁的聲音,因爲就目前的所知道的線索來看,就只有這兩種情況了。現場安靜的只剩衆人的心跳聲,大家似乎都在思索案件的調查應當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