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拘留所出來的卜仔易早已沒有了前些天的體面,又回到了那個最初讓人有點親切的邋里邋遢的頹廢形象。
拘留所裡陰暗潮溼,走出大門,他不自覺的眯起了雙眼。
“去領你的私人物品,今後不要在違章行駛。”冰冷聲音傳來,卜仔易好像也並沒與什麼反應,在拘留所的幾天好像把這個年輕人的銳氣磨得一乾二淨,現在的他就好像遲鈍的老年人一般。
他並沒有說話,而是按照指示拿了自己的私人物品,走出了拘留所的大門。
勞力士顯示的時間是下午的兩點鐘。卜仔易並不想回警局,那裡有他無法面對的人,當然他更不會回家,父親在給他交完罰款之後竟連話都不願和他說便徑自走掉了,自己的錯誤讓家族蒙羞,他根本無臉去見父母。而現在,他只能去一個地方,只有那個地方纔有他真正想見到的人。
上了出租車,卜仔易一刻也沒有停留,直奔Q市人民醫院。
楊璐瑤的病房他只在出事的那晚來過一次,不過一次就已經足夠他記住。單人病房,住院部1203室。
卜仔易幾乎是飛奔着衝出了電梯,滿身的汗臭味在病房的樓道里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亂。更是有小護士皺着眉頭幾乎就要叫保安。到了,這裡就是1203,推門進去。但眼前的一切卻讓他傻了眼。
“你來啦。”聲音渾厚而滄桑。短短几天,卜仔易已經不敢認眼前這個人了,但一旁的**和鄭帥讓他不得不相信,這個比三天前老了好幾歲的男人就是孔勁濤。
卜仔易愣在原地,孔勁濤的身後,楊璐瑤依舊安詳的躺在病牀上,臉色似乎更加慘白,讓他不由的一揪心。
“你不用擔心她,她現在和剛剛出事的時候一樣。”孔勁濤看到卜仔易的眼神還鎖定在楊璐瑤的身上,便繼續說道。“你現在要擔心的是你自己。”
這句話讓本來頹廢的卜仔易如遭雷擊,他猛地擡起頭,一臉疑惑的看着孔勁濤“這是什麼意思?”
“哼哼——”孔勁濤一聲冷笑,讓對方不由的一個激靈。“告訴我們兇手在哪兒。”
卜仔易頓時張大了眼睛,眼珠子似乎都要掉出眼眶。他一臉的不置信。“孔對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什麼你自然清楚,因爲你就是內鬼,和兇手裡通外合的那個人。”孔勁濤的話無疑是一聲平地驚雷讓在場的所有都爲之一震。
“孔隊——這——這搞錯了吧,這小子會是內鬼?”**這才明白孔勁濤所說的知道內情是什麼意思,這一驚實在是不小。
“哼,我說錯了?”孔勁濤反問道。“那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我。”孔勁濤並沒有理會**的疑問,雙目死死的盯着卜仔易。“十月七日,**和鄭帥就已經在興城大橋的監控錄像上發現了兇手的蹤影,而隨後的兩天時間中,我們便開始在校園裡進行走訪,中間足足兩天的時間,你爲什麼沒有將自己所負責的巍山閣小區的監控錄像設備歸還?”
蓬頭垢面的卜仔易被孔勁濤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問懵了,這種小的細節他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進入孔勁濤的視線的。“我——我——”
“因爲你知道我和韓子傑要對鄭淑怡展開調查,而你更知道鄭淑怡必死,所以爲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你故意推遲歸還設備的時間。”孔勁濤看着卜仔易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索性替他回答了問題。
“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卜仔易的表情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他睜大了眼睛。極力想要強辯什麼。但孔勁濤根本沒有給他任何說話的時間。
“巍山閣小區的監控設備爲了保證畫質的質量,一律是用錄像帶,所以在沒有歸還錄像帶的情況下監控器根本就是廢物。你本身就在巍山閣居住,你肯定十分了解這一點,纔會在這一點上做手腳。”孔勁濤的話像連珠炮彈一樣,卜仔易根本沒有辯解的時間。
“如果說這一點只是巧合,那爲什麼你和楊璐瑤會那麼巧合在追趕押送人員的過程中出車禍?”孔勁濤又再次問道。
卜仔易已經開始抓狂了,“這本來就是沒有想到的事,我怎麼可能知道會出車禍。”
“哼。”孔勁濤冷笑一聲。“你真的以爲我們的引蛇出洞的計劃只是爲了引出藏於暗處的兇手?”孔勁濤的話又是讓在場的所有人一驚。“還記得你們那晚所經歷的一切吧。其實那都是一場事先排練好的大戲。”
孔勁濤的話對於在場的所有無疑都是一聲驚雷。“在韓子傑和楊璐瑤假扮指紋採集員去嫌疑人家裡收集證據的時候,韓子傑聽到了孫儷蓉在房間裡咆哮,是在告誡嫌疑人躲避屋外的人。這說明孫儷蓉一早就知道了警方的行動計劃,所以纔會在那一天有那樣的反應。而唯一會走漏消息的便是制定這個計劃的專案組成員。所以我和韓子傑便制訂了這個引蛇出洞的計劃,表面上是引出兇手,其實更是爲了引出藏匿在專案組的內鬼。”孔勁濤自顧自的講着,而三人的心中早已是驚濤海浪般。“我們的第一步計劃便是逮捕孫儷蓉。很明顯,孫儷蓉和內鬼之間存在着某種聯繫,而這種聯繫才使得孫儷蓉會清楚警方的行動。而一旦孫儷蓉被逮捕,在各種審訊之下難免會暴露內鬼的情況,所以抓住孫儷蓉,內鬼一定會有所行動。很幸運,我們成功的逮捕了孫儷蓉,她更是在審訊下將自己的軟肋暴露無遺。這樣我們就有可能抓住突破點一舉撬開她的嘴巴。而這時內鬼一定會心急如焚,要麼救出孫儷蓉,要麼讓孫儷蓉永遠無法開口說話。於是我們在計劃後,決定主動給內鬼創造這樣一次機會。繼而便有了孫儷蓉的押送計劃。當計劃進行到這一步,所有的準備工作就已經完成。而第二步計劃,便是監視你們的一舉一動。”
“你們還記得那天晚上我要你們全部呆在會議室和交出身上所有的通訊設備吧?”孔勁濤說着,看向了**和鄭帥兩人,兩人急忙點頭。“讓你們呆在會議室並且無法和任何人交流,這就制約了你們與外界聯繫的途徑。內鬼此刻一定是很想將消息傳遞給兇手,所以他一定會千方百計的尋找機會避開衆人的視線,從而可以聯繫到兇手去救人或者滅口。”
“不對呀孔隊。”**好像發現了什麼紕漏。“那天的所有消息都是Q市新聞面向全市播報的,兇手知道消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不,這便是我們的第三步。”孔勁濤搖了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道。“其實那天你們所看到的Q市新聞,是特警大隊專門找到Q市電視臺錄製下來的錄像而已,Q市新聞對此根本隻字未提。爲什麼局長會突發好心一樣的給會議室裡佈置一臺電視機?其實並不是他佈置的,而是我佈置的。裡面只存有一段錄像而已,目的就是爲了讓當晚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我們即將要把孫儷蓉押送到省局的具體消息。”
三人早已驚在原地,**還心說早就覺得那天的電視來的突兀,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作用。
“當內鬼知道了具體的信息之後,他必定會用盡一切辦法來脫離衆人的視線,來與兇手取得聯繫。”孔勁濤看了看卜仔易。“而那晚唯一脫離衆人視線的,就只有你和楊璐瑤。當時你們走時身上並沒有通訊設備。這兩天鄭帥和**兩人調閱了當天晚上你的寶馬的行駛路線,從開出警局大門到汽車出事故,你們並沒有中途停下,在兩人相互監督的情況下你也不可能名目張膽的與兇手聯繫。所以你採用了讓汽車出事故的方式,讓楊璐瑤昏迷過去,你就可以有單獨一人的空間與兇手取得聯繫並將所有的信息告知兇手。”
孔勁濤目光如炬,直看的卜仔易臉上火辣辣的一片。“我——我真的沒有,那天的車禍真的是個意外。”卜仔易此刻除了機械的重複這一句話便沒有了其他的說辭,因爲這一切太過巧合了,巧合到連他自己都相信了。
“孔隊,卜仔易並沒有動機啊。”鄭帥問的好像一下讓卜仔易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對,你冤枉我是內鬼,那你說說我有什麼動機。”
孔勁濤嘆息一聲,並沒有說話,只是轉身望着還在病牀上躺着的楊璐瑤。**和鄭帥兩人似乎突然都解開了心結似得沉默不語。
卜仔易看着兩人表情的變化,又看了看躺在病牀上的楊璐瑤,一種非常不好的直覺在他心中蔓延。
“就是因爲她。”孔勁濤指了指躺在病牀上的楊璐瑤。“還有你的嫉妒之心。”
卜仔易彷彿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嫉妒?我會嫉妒誰?韓子傑嗎?”卜仔易的語氣好像是在嘲笑孔勁濤的推理,但無奈自己的嘴巴太笨,怎麼樣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對,你就是嫉妒韓子傑。”孔勁濤接着說道。“我們發現專案組內部情況不對的時候正好是你開始對韓子傑產生間隙之後的事。第一次發現調查方向偏離預定軌道的時候,我和韓子傑就有過懷疑,因爲鄭淑怡的自殺太過蹊蹺,好像她的自殺是被人故意安排的一樣。原因就是因爲她知道太多的秘密,而這些秘密會在我們的調查之後一一浮出水面,所以內鬼將我們的調查方向暴露的出去,鄭淑怡才最終招致殺身之禍。”孔勁濤說着,猛地擡頭盯着卜仔易,“而這個時候正好是你開始對韓子傑產生不滿的時候。你的性格並沒有形成,很偏小孩子氣,所以你會用極端的方式來求得心理的平衡也是十分正常的事。”
“你胡說。”卜仔易再也聽不下去,“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不是內鬼,這些都是巧合——巧合。”卜仔易不停地揮舞着雙手,看樣子孔勁濤的一番推理讓他徹底失去了理智。
“哼——那你說說那晚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脫離了衆人的視線?還有誰有機會和外界接觸?”孔勁濤說着,將視線轉向躺在病牀上的楊璐瑤。“難道她一個深度昏迷的人可以做到?”孔勁濤的聲音也近乎咆哮。像是韓子傑的死終於可以得到昭雪。
“我沒幹過,啊——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就是因爲我才讓璐瑤出的事,但你也不能這樣冤枉我!”卜仔易寸步不讓,他像瘋了一般對着孔勁濤大吼,而一旁的**和鄭帥則早已愣在一邊不知所措。
“你最好乖乖的配合我們進行調查——”孔勁濤的語言已經明顯有了威脅的意味。
“我不會配合你——你一定會整死我。”卜仔易不停地揮舞着雙臂不讓孔勁濤靠近,這時的他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
卜仔易看向一旁的**鄭帥,他們也一臉難爲情的低着頭,這時他才真的知道自己已經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說時遲那時快,他竟扭頭就向病房外跑去。見他要跑,孔勁濤的反應竟比兩個小夥子都要快的多,只見他直接跨出一步,一個魚躍就將準備逃跑的卜仔易撲倒在地。
“你還想跑。”孔勁濤幾招就制服了卜仔易,對方扭動着身軀,像上了岸的魚。但孔勁濤的力量豈是他可以抗衡的,加之**和鄭帥見到這一幕也下意識的上前幫忙。三人合力之下卜仔易更是沒有絲毫的力氣進行反抗。最終徒勞的癱軟在地上,隨着而來的便是震人心魄的嚎哭,驚得病房外圍滿了一衆看熱鬧的人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