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的夜色下,瞳孔已然放大到極致。四周一片寂靜,聽不到,看不到,我唯一的感覺便是背部傳來的冰冷觸感,它讓我很清楚自己是躺在某個平面上。
平面突然開始下沉,我感覺到自己在沉降,進入太空般的無重環境,唯一的觸覺也隨着沉降的結束消失。五感全失的狀態不知持續了多久,我感到自己的腦子開始變得混沌,似乎是一種似夢非夢的情境。
我很清楚的記得自己是在房間裡工作,然後因爲太累了便趴在桌子上想小睡一會兒,那爲什麼我會在這裡?這是夢?思維開始模糊,爲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夢境?
兩束電擊般的感覺直插雙眼,擴張到極致的瞳孔猛然收縮,這是,燈光?突如其來的刺激讓我眩暈,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成爲白茫茫的一片,這種閃光效應,沒錯,就是燈光。我掙扎着爬出燈光的覆蓋範圍,淚腺早已因爲強烈的刺激大量的分泌淚液。
眼睛還沒有開始適應,仍然會有一閃一閃的白點在眼前晃動,但比起剛開始的灼燒感,現在已經好了很多,因爲有了燈光我能漸漸看清四周的環境。一對對的光圈由近及遠沿着一條曲線均勻分佈,在漆黑的環境下光圈也似乎有所畏懼,只有大約一米的直徑。
這是哪裡,我爲什麼會在這種地方?我摸了摸自己發燙的眼眶,我很清楚它現在是一片紅腫,黑暗中突然的光照刺激會對眼睛造成極大的傷害,剛剛的那一下不讓我失明已經是幸運。但既然是夢境,爲什麼我的感覺會如此的真實?一個個疑問在我的腦海裡打轉,但似乎沒有人可以告訴我答案。眼睛已經開始完全適應了新的光照環境,我的視力也開始得到恢復,不被光圈覆蓋的範圍也開始進入我的視線。
兩邊高聳的尖狀物很容易辨認,是Q市的市樹雪松。原來我還在這個市。所謂的光圈是路燈照在地面上的光照範圍,原來我剛剛躺在路燈下面。它們沿着一條盤山公里延伸到黑暗裡,四周依然是一片漆黑,我喜歡墨色,但這一刻墨色中似乎總是隱藏着罪惡,甚至是死亡,令人不寒而慄。
我應該是在一個自己從來沒有到過的地方,深秋的夜風開始夾雜着刀割般的寒冷,我不由的用雙手摩挲自己的雙臂,原來我只穿着自己在家寫作時所穿的單衣。這個夢境怎麼會連我這麼細微的現實細節都這樣真實的表現出來?唯一的可能就是,這不是夢境,而我真的到了這個自己從來沒到過的地方。一陣寒風吹來,我不禁打了個寒顫,不知是因爲自己的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還是被風吹的。我想求救,但是周邊的環境卻讓我無論如何都無法發出聲音,因爲直覺告訴我黑暗中有東西,我不能驚動它。總之不能呆在這個地方,否則這樣的夜晚我也會因爲寒冷而被凍個半死。
如果真是夢境總會有醒過來的時候,抱着這樣的想法我開始沿着公路向黑暗的深處走去。
我確實沒有到過這裡,我邊走邊觀察。這裡的靜謐不是我平常所居住的地方可以比擬的,我很清楚Q市的人口密度,地狹人稠使得Q市的每一個角落都顯得那樣的擁擠,即便是在夜晚也會有數不清的夜市,鬧不盡的嘈雜。路面十分平坦,路旁茂密的植被將這裡的高植被覆蓋率展現的一清二楚,這樣的環境只能說明一件事,這裡要麼人跡罕至,要麼就是高檔住宅區。如果真是這樣,那我豈不是置身於與家完全相反的方位?可我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雖然地狹人稠,但Q市的規模還是不容小覷,橫跨城區,即便是開車,在錯綜複雜的道路下到達也需要近兩個小時。而我一般都會是通宵工作,記得剛剛休息前的時間應該是凌晨三點半多,那到達這裡也應該是接近早晨的六點,Q市已經開始天亮,不會有這樣的黑暗。我邊走邊想,那麼這裡究竟是哪裡?
盤山公路似乎沒有盡頭,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遠,四周始終如一的景色開始讓我懷疑自己是否是一直在原地打轉。但僅僅在下一刻,我看看到了令自己難以置信的場景,橫跨道路兩旁豎立着一塊標誌牌,上面的蒼勁有力的楷書在夜色下隱隱可見,赫然寫着“巍山閣”,這裡確確實實是Q市最大的高檔住宅區。而標誌牌下面的電子時鐘更是讓我如遭電擊,“2012年9月15日凌晨三點五十”我不禁讀出了時鐘上的數字,那就證明這是我睡着後的二十分鐘不到!
這怎麼可能?我有狠狠的擰了自己一下,這種老土的方法在所有的影視劇中屢見不鮮,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可以測試自己是不是在夢境,突然出現在這樣的地方使我感覺到極度的恐懼。我只希望自己是在夢裡,但胳膊傳來的疼痛讓我可以肯定自己沒有做夢,而是通過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來到了橫跨城區的高檔住宅區——“巍山閣”。寒風又開始肆虐,寒冷夾雜着內心的恐懼讓我周身顫抖。呆在這裡也不是辦法,也許走下去會有結果,我這樣安慰自己。
跨過指示牌,我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可能是因爲長時間處於寒風中我已經有些體力不支,但潛意識中卻突然產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繼續走下去可能會遭遇未知的危險”,這個聲音在我的腦海中越來越清晰,但我似乎沒有辦法停下腳步,我爲什麼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個地方?越是危險越有可能接近事情的真相。
道路還在繼續延伸,我的腳步開始變得沉重,這種連綿不絕涌來的疲倦感讓我更加確信了我目前所處情境的真實性。耳邊除了寒風吹動樹葉所發出的沙沙聲外聽不到一點其他的聲音,這種鬼打牆式行走遲早會把我活活拖死,我的腳步開始越來越慢,終於無力的停下。突然間一聲極其細微的聲響傳入我的耳朵,彷彿是人的腳步聲。但我聽的卻不是很真切,因爲這個聲音隨着我的腳步聲的停止戛然而止,似乎是有人和我步調一致!這個聲音在漆黑寂靜的夜晚中無疑像是死神的腳步,我不由得一個激靈,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有人在跟蹤我!”。
我僵在原地,想聽聽是否是自己的聽覺出現了問題,但剛剛的聲音卻沒有再次出現,依舊只有樹葉的沙沙聲,難道是我聽錯了?我的身體開始發冷,從我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樣一個地方,到剛剛所出現的聲音,我感覺到自己彷彿是深陷一個圈套。
身後的到底是人還是動物?或者說是什麼“東西”?我完全可以想象一回頭背後會有張陰森可怖的臉與我相對,“不能回頭,繼續走。”這是大腦對我下達的指令,在這樣的情況下繼續前進可能會是我躲避危險的有效手段。我邁開步子繼續前進,剛剛的突發情況讓我的四肢都有些僵硬,但我需要保持與以前一樣的狀態,如果真的有人在跟蹤我,讓他們覺得我沒有發覺可能是最好的自保。
我儘量裝的若無其事,但接下來的事情讓我的這樣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因爲我很真切的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他似乎已經知道了我有所察覺,便不再遮遮掩掩,而是若無其事,甚至是耀武揚威般的發出聲響,每一步都緊接着我的腳步。二重奏般的腳步聲每響一下我的心就好像是受到一次重擊,心在我感覺心臟已經提到了嗓子眼,我甚至可以判斷腳步聲就在身後一臂的距離,我很清楚這樣的情形有多危險,因爲我不單單是將自己最脆弱的背部留給了別人,如果他有什麼不軌的企圖足以一擊致命,更重要的是這種情形每持續一秒,我的心理壓力就會增大一分,不用多久我就會完全崩潰。
必須擺脫這個東西,我開始加快自己的腳步,頻率和步幅都明顯增加。可我沒有感覺到自己把身後的東西拉遠,它似乎也在我加快的同時加快了速度。
我越來越快,終於無法繼續以行走的姿態行動,而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開始狂奔。腳步聲心跳聲喘息聲還有耳旁呼嘯的風聲,我驚訝自己竟然可以跑的這樣快。但同時令我崩潰的還有身後如影隨形的腳步聲,只有腳步聲,這樣的速度竟然聽不到一絲的喘息聲,我開始懷疑自己身後的究竟是不是生物。
體力已經嚴重透支,腦袋的缺氧讓我開始發暈,喉嚨也因爲吸入了大量的冷氣而幹痛難耐。我意識到自己的速度開始減緩,而身後的腳步聲依舊不緊不慢的在相同的距離響起。終於我絕望的停下了腳步,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的喘氣。
在我停下腳步的瞬間,身後的腳步聲也應聲停止。它似乎是在戲耍我,看到我恐懼,逃避,最後絕望。一股深深的憤怒涌上心頭,不管是什麼,自己嚇自己還不如放手一搏。我猛地轉身,順勢掄出了自己的右臂,如果真的有東西在我身後的一臂距離至少會因爲我的這個動作而有所反映。
但接下來的場景卻又讓我傻了眼,剛剛明明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響的那樣真切,但身後只有剛剛狂奔過的道路,漆黑的夜晚和鬼魅般的樹影。沒有人?我已經完全分不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難道我真的遇到鬼了?但僅僅就在下一刻,我的心臟又開始瘋狂的加速跳動,因爲我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正沿着我剛剛所狂奔過的盤山公路飛速襲來,是的,是人,或者說是東西,潛意識中我似乎對這種東西很熟悉,或者是我與這個東西存在感應,我感應到了他正在飛速的靠近我,腎上腺素的分泌已經使我的心跳頻率上升到了極致,我死死的注視着剛剛走過的道路。
馬上就會看到這個東西了,就在以我目力所及的地方,盤山公路的上一個拐彎處,我看到了這個東西,不,應當說我感應到了他,因爲我看到了僅僅是兩束光,暗黃色的光一閃而逝,像是流星在墨色的黑暗中劃出兩道光影。光影離我越來越近,我有理由相信它會驟然停在我的面前與我面面相對。但是我錯了,兩道光線從我的身邊一閃而過,隨即便是一陣風削疼了我的臉。它就這樣走了。
結束了嗎?我戰戰兢兢的轉過身,因爲我感覺到了它的遠去,但身後不知什麼時間赫然換了景色,出現了一棟富麗堂皇的獨棟別墅,黑暗中別墅二樓的亮光格外顯眼,四周仍然一片漆黑。這時不知是什麼原因,微弱的月光從厚厚的雲層中照耀下來,那些本來完全淹沒於黑暗中的細節開始有了模糊的輪廓。我看到了這棟別墅寬大的門,哥特式花窗,以及鵝卵石覆蓋的牆體……..等等,在亮光的正下方是什麼?我極力想要看清楚那團黑暗,瞳孔的不斷放大讓我看清楚了。
那是個人形的東西,對,就是人形,我用手捂住正在喘着粗氣的嘴,極力控制不讓自己叫出來,從我的角度看這個東西正背對着我,他究竟想要幹什麼?漸漸的我的雙眼可以看到的細節更加的多,只見這個人形的東西似乎是趴在牆面上找什麼東西,突然間我看到了驚人的一幕,這個人形的東西將雙手伸直,硬生生的插進了牆體,憑藉臂力在向上攀爬,朝着二樓的亮光處。
這絕對是個怪物,恐懼偏偏使我睜大了雙眼看着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不到五下,這東西便爬到了二樓的窗口。花窗沒有塗顏色,它蹲在窗口外面狹窄的延伸處,將頭貼在了窗上。它究竟想幹什麼?在窗口的燈光下我看到了這個東西更加具體的輪廓,確確實實是人形,但他的頭似乎是要比常人更加大些。
就在這時屋裡悽慘的叫聲劃破了夜晚的寧靜,月光也隨着這一聲慘叫而再度消失不見,四周又是一片漆黑,而我早已是立在原地無法動彈,因爲我聽的很真切,剛剛的那聲慘叫叫了兩個字——“鬼啊!”。就在這時這個東西緩緩地轉過頭,藉助窗子傳出的燈光我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這…….是一張貓臉。滿臉的絨毛,暗黃的雙眼在夜色中發出滲人的寒光,更可怕的是它將頭轉向了我,它在衝我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