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青絲握在男人手裡,手執梳子一遍遍梳下來,鏡中裡的那對璧人,仿若回到當年剛新婚不久的時光。
宋志軒從妝臺處拿過一支鳳釵,簡簡單單的爲她綰上一個簡單的髮髻。
她還是這麼美,歲月在她這裡取不走什麼,宋志軒有些過意不去地道:“雖過於簡單了,但這也是朕所力所能及的一個髮髻了。”
鳳未央白皙的脖子,顯得過於誘人,便看見鏡子中的她甜甜一笑:“只要是皇上親手綰的,便是最好的一個髮髻。”
這等閨房之樂,已好久未有過了,宋志軒不免揚嘴一笑,很滿意她如今的溫和,不似往日那般冷漠。
“西內苑的牡丹盛開了,今日不妨陪朕去賞一回。”宋志軒拿起螺子黛,仔細替她描着眉。
鳳未央被他挑着下巴,不敢動,便輕聲道:“皇上若不嫌棄,臣妾願意相陪。”
見他今日反常,不免問了問:“可是前線那邊情況不如意?”
宋志軒描眉的手,頓了頓,也不瞞她,便道:“嗯,朝廷對前線決策的事,對方往往好像都知道。索性朕便不再管前線的事,專在朝中等着劉欽與郭長愈的戰果便罷。”
鳳未央視線微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劉欽與郭長愈都是皇上身邊的得力干將,其能力皇上應該很清楚,加之……”
加之還有一個郭宇明在旁佈陣謀劃,可口中到底不願吐出他的名字,便跳過去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朝廷也莫過太操心前線的事。”
宋志軒很關注戰事,往往就着與匈奴的開戰之事,與朝中各大臣相商,還把商議而出的決策,送到前線去。
可是,朝中決策的事,怎會就讓匈奴那邊知道了呢?要麼是朝廷出了內賊,要麼是前線軍營中有內鬼。
綜合這種懷疑,前一年的連連敗仗,便情有可原了。
“你說的沒錯,與匈奴陸陸續續開戰的這三年,朕花費不少精力。眼下,到底是希望儘快取勝,然後止戰,讓邊境的百姓安居樂業。不過,朕遠在盛京,未能御駕親征,只能盼望劉欽他們早日凱旋迴朝。”宋志軒放下螺子黛,細細瞅着她那一雙眉,點了點頭道:“描眉的工夫還是不到家,不過大抵是能出門見人的。走吧,陪朕到西內苑走一走。”
“那先容央兒更衣罷,還請皇上先候一候。”鳳未央便起身,招來蕊心伺候着進入屏風後面,換上一套華服。
可便在換衣裳期間,紀春華便領着香蓮來到紫蘭殿,神色焦急,急着見宋志軒。
“皇上,紀春華在外求見。”鍾焉進來恭聲稟報。
宋志軒面色如常,只是道:“讓她進來吧。”
鍾焉應了聲“是”,便出去把紀春華宣了進來。
“臣妾參見皇上。”紀春華先規矩行禮,才道:“皇上,太子在校場練習騎射,不小心墜馬了!”
宋志軒一個站起身,不容多想,便讓鍾焉留下來:“你告訴鳳昭儀,朕不能陪她去西內苑賞花了。”說完,便帶領紀春華急衝衝往東宮而去。
原本約好要去西內苑賞新開的牡丹,可等鳳未央出來時,宋志軒的身影已經不在。
鍾焉一臉歉然地道:“回鳳娘娘,太子墜馬出事,皇上已急着去東宮看望太子,讓奴才先留下來,對娘娘說一聲抱歉,不能陪您去賞牡丹了。”
鳳未央反而笑了笑,“本宮沒事,你快跟着去伺候皇上吧。”說完,便轉頭對李牧道:“本宮不是有一盒千年靈芝嗎?你拿上它去東宮,吩咐東宮太醫好好給太子用上。”
李牧上前應了聲:“是。”便去庫房取走那盒千年靈芝,跟同鍾焉一同前往東宮,看望宋濂。
白芍皺着鼻頭,小聲嘀咕一句:“這太子墜馬可真及時,紀昭儀立馬就過來把皇上領走了!”
蕊心沒好氣瞪了她一眼,便上前伺候鳳未央坐下,道:“娘娘,好端端的太子怎麼會墜馬。”
鳳未央也頗爲皺眉,“雖說世事無常,人難免會有小災小難,可這到底是天家,細枝末節的事都可牽扯出重大案件。”
並未是鳳未央草木皆兵,風聲鶴唳,只是紀春華這人的心思捉摸不透,紫蘭殿已儘量在防着她生事。
蕊心揮手屏退多餘的人,便沉下聲來道:“鹹福宮那位,如此遭到毒手,好在咱們多有防備,倒還能保得住顧皇后一條性命。可只怕對方會誓不罷休,一計不成再出一計,咱們怕是保得了一時,卻保不了她一世啊。”
白芍卻不解地道:“娘娘,您與顧後多年宿怨,既然有人要害她性命,您爲何還要幫着保她不死?”
“娘娘是心慈仁厚之人,顧皇后既已被打入冷宮,便再沒有出頭之日,咱們娘娘做不出趕盡殺絕的事。”蕊心轉身去斟上一杯茶來,“如今冷宮那位的生與死,雖說對娘娘沒多大影響,可她到底是太子的生母,萬一悄無聲息死在冷宮中,得益的只是碧雲殿,而被落得嫌疑的卻是咱們娘娘。”
如今宋濂已十五歲的年紀,生母死在冷宮中,豈會無動於衷?只怕有人在他耳邊輕輕煽動一下,便會把仇恨記掛在紫蘭殿頭上。
如若這個宋濂是個賢能仁君還好,若不是,鳳未央不打算讓他在這個太子之位上坐太久。
因爲他到底是顧來儀的兒子,一旦登基繼承大統,難免不會幫着顧家打壓鳳家。事關家族大事,鳳未央不得不做出廢太子的考量。
白芍明白這利害關係,趕忙道:“那娘娘要不要也去東宮看一看太子?太子也不見得與紀昭儀有多親,反倒是娘娘與太子幼時親近得很。”
她紀春華亦都不是太子親母,所以鳳未央也該跟着去東宮纔對。好歹別讓紀春華趁着這機會,與皇帝獨處,再次重獲恩寵。
鳳未央懂得白芍的意思,卻慢悠悠喝了口茶,徐徐道:“太子當年能夠入主東宮,誰是最大的功勞,誰又是最大的阻力,他心中應該很清楚。何況,他的生母是因我才入的冷宮,他大抵心中是怨恨着我的,我又何必湊到他跟前晃着,惹他不痛快?”
宋濂已不是幼時那會兒天真無邪的孩子,他承載着顧來儀的期望,也親眼目睹顧來儀是如何入的冷宮,他跟弟弟妹妹失寵的境況,已是十五的少年郎,心中大抵帶着城府。
“娘娘,要不要把鹹福宮的事,告知太子知道?”蕊心提議道。
這要害顧來儀性命的,除了碧雲殿實乃想不出第二人來,只要告訴了宋濂知曉,那便意味着東宮會與碧雲殿決裂,紀春華便失去了指望。
鳳未央把茶碗放下,不以爲然地笑了笑:“這事本宮會看着辦。不過,本宮此刻卻想去東宮走一趟,免得皇上說本宮對太子無慈愛之心,大抵是沒母親的孩子,本宮也算他半個母妃,怎好不去過問一番。”
“可是……”蕊心有些擔心地道,“可是皇上若想娘娘過去的話,剛纔便會帶着娘娘一同去了。”
鳳未央嫣然一笑,“剛纔本宮不是在更衣嗎?皇上也是聽聞太子出事,便急着趕過去,本宮隨後纔到,那也是情有可原。”
說完,便起身擺駕東宮,剛好到門口,便看見安朝玲的身影。
“姐姐這是要去哪?”安朝玲下了擡轎,與鳳未央互相行了平禮,開口道。
鳳未央問她:“你也該聽說太子出事了吧?我正好要去一趟東宮!妹妹你呢?”
安朝玲笑道:“怎麼說,我與姐姐也算是太子的半個母妃,妹妹此番過來,也是想着同姐姐一同去東宮,好聊表一下慰問。”
既然目的不約而同,二人相視一笑,便上了轎子直往東宮而去。
安朝玲去的目的也許只是單純的慰問,可鳳未央的目的除了看望宋濂的傷勢外,更是想着試探他一番。
二人去的路上,李牧已經趕了回來。
“可問到太子具體出事的緣故?”鳳未央坐在四方擡轎上面直望着前路,問底下的躬身隨行的李牧。
李牧在底下道:“回娘娘,原本只是普通的墜馬,不知何故竟牽扯到三皇子身上來,如今皇上已經讓人去把殿下叫到東宮去回話!”
鳳未央一手抓在扶把上,導致底下的儀仗隊立馬停下,“什麼???好端端的怎麼會扯到玄兒身上來了!”
安朝玲面色無什麼變化,只是低頭用帕子點了點鼻尖,沒吭聲問什麼,大有置身事外,隔山觀虎鬥之感。
鳳未央知道急也沒用,便平復一時躁起的情緒,保持鎮定地道:“三皇子一向兄友弟恭,性子寬德仁厚,注重儒家之道,這是人所周知之事。皇上此次傳他過去,也只不過是想問清楚太子墜馬的情況。趕緊走吧,本宮也記掛着太子的傷勢!”
兩位昭儀的儀仗隊,浩浩蕩蕩前往東宮,而李牧就着所打聽到的事,繼續稟報道:“三殿下已十一歲,正是初學騎射的年紀。太子鑑於弟弟好學,便把良駒借給了三殿下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