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未央一驚,第一反應就是往頭上摸去,頓時覺手感不對,連忙取下來定睛一看,原本屬於妃嬪佩戴的八寶祥瑞鳳釵,八尾中此刻卻多出了一尾。而按照宮中位份制度,只有當朝皇后才能佩戴九尾八寶祥瑞鳳釵!
無規矩不成方圓,宮中制度嚴苛,各宮吃穿用度都得按照品階供給。雖宋志軒後位懸空,但鳳未央畢竟沒那一紙誥封,此刻她把九尾的八寶祥瑞鳳釵戴在上頭,可就是大逆不道了!
鳳未央也不慌張,福下身去道:“請皇上恕罪,臣妾並無意要冒犯,這支鳳釵乃臣妾前些日子所丟失之物,可不知便被秀兒尋了回來,未細查,便魯莽戴了上去。皇上雖尚且未立後,可臣妾此次畢竟是僭越之舉,還請治罪。”
可紀春華偏就愛一驚一乍,趕緊怪腔怪調地道:“姐姐還真是捨得了孩子,小小年紀就讓她出來替您頂罪。難道平樂長公主還能設計陷害自己的母妃不成?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宋毓秀在宮女的解說下,當即明白了怎麼一回事,便深知被紀昭儀利用了,趕忙出來替母親辯解:“父皇,這事不怪母妃,一切都是兒臣的錯,是兒臣大意之下被奸人利用,不懂得鳳飾頭釵還分八尾與九尾,便興沖沖拿回來討母妃開心,母妃來不及多看,就被兒臣給她戴了上去。”
說到情急之處,宋毓秀已跪下來拉着宋志軒一角衣袍,泫然欲泣地道:“您要怪便怪紀昭儀,這支九尾八寶瑞祥鳳釵,乃是她今日在御花園交給兒臣的,她說這是母妃在東宮掉落的東西,估計着急得很,所以讓兒臣代爲轉交。”
紀春華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道:“公主,您可得憑着良心說話,本宮是在御花園交給你一支鳳釵不錯,可並不是現在這支九尾的八寶祥瑞金鳳釵呀!本宮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是不敢私自定製如此一支九尾赤金鳳釵,更不可能蠢笨到交給公主手上,讓您細細拿住把柄,將我一軍!”
沒錯,宋毓秀是鳳未央的女兒,不可能是粗心大意之人。
當初她把鳳釵交給公主時,公主是有細看過一遍,確定鳳釵有八尾,才放心收下。
可爲何回到紫蘭殿後,八尾的八寶祥瑞金鳳釵,就橫生出多了一尾呢?
自是有人掉包了!
“你——”宋毓秀頓時被對方噎住,氣得滿臉通紅,“父皇,您一定要信我,母妃安分守己多年,怎會如此不謹慎,把一支九尾鳳釵戴頭上,還讓您撞見了呢?”
宋志軒望着自己極爲寵愛的女兒,再望那邊尚在垂首福身作揖的鳳未央,目光深邃,視線拉回到那支九尾金鳳釵,始終抿着脣不語。
紀春華見宋志軒無言,繼續火上添油道:“是啊,今日也就是皇上此刻撞見了,若是沒瞧見的時候,豈不是連鳳袍也穿了?”
“夠了春華,你就別再唯恐天下不亂!鳳昭儀一向貞靜守禮,以身作則,即便是在自己是宮中,她也是謹言慎行的人。”宋志軒扶起自己的女兒,“快去扶起你的母親,不過是一支鳳釵,尚司局那邊的工匠,估計出了紕漏,沒何好追究的。”
他本就想立鳳氏爲後了,如今只是錯戴了一支九尾金鳳釵,又有何妨?
“皇上——”紀春華有些不依了,就這麼放過鳳未央,她心有不甘,“姐姐她可是……”
鳳未央由着女兒扶着起身,卻不容紀春華多說,截斷道:“皇上,您不信我們母女倆不打緊,還請容臣妾問一問紀昭儀,臣妾這些時日並未到東宮,怎鳳釵就偏偏落在東宮了呢?”
宋毓秀在母親身旁,一時頓悟起來,剛纔她母妃回父皇的話時,可是說遺失了好幾日。而紀春華卻說,這支鳳釵是母妃今日遺落在東宮的,如今物歸原主,卻無故多了一條鳳尾,可見對方的陷害之心。
“對啊,在御花園的時候,紀昭儀可是分明對我說,這支金鳳釵乃是我母妃今日在東宮那邊落下的。可是,我母妃明明是前幾日便已遺失的這支鳳釵,怎就今日出現紀昭儀手中了呢?”
紀春華沒想讓對方鑽了空子,當即呵斥道:“胡扯,鳳昭儀今日明明就是戴着這樣一支鳳釵,怎就是遺失好幾日了呢?”
“所以紀妹妹是一口咬定,這支鳳釵便是本宮的嘍?”鳳未央拿着那支九尾金鳳釵走過去,盯着紀春華的雙目,一臉淡定地道。
紀春華心中有虧,被對方如此一盯,自是底氣不足,可事已至此,容不得她退縮,耿直脖子強硬道:“那當然了,難不成本宮和東宮的人都眼誤了不成?”
“事無絕對,些許是妹妹真的眼誤也不一定。”鳳未央嘴角勾笑,打算給對方一個機會。
紀春華見笑容有古怪,底氣更加不足了,可宋志軒又在一旁,她又不好流露太多做賊心虛的表情,只要咬緊牙關不動聲色。
鳳未央見對方無所動容,也深知心防突破有效,便一字一字地道,“因爲本宮所遺失的那支鳳釵,上面可是有皇上親刻的一個‘央’字。而這支鳳釵裡,卻一字未有之,妹妹又作何解釋?”
沒錯!
宋志軒只賜下一支八尾八寶祥瑞鳳釵,可上面並沒有刻下一個“央”字啊。
但他不打算吭聲,想繼續看鳳未央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況且剛纔從她們的對話中,央兒是掉了一支鳳釵無疑,但試問他的央兒是有多大的膽子,膽敢戴着一支皇后纔可以佩戴的九尾鳳釵出門,還被其餘妃嬪拾到?
如若支八寶祥瑞金鳳釵,真是那支八尾鳳釵,但怎麼就多了一尾?
“沒字?”紀春華臉色頓住,並且面對遞過來的九尾八寶祥瑞金鳳釵,也不自覺地後退了小半步,“沒、沒有字,就能代表不是你的東西了嗎?”
“哦?難道紀昭儀認爲,這是本宮的私造之物?”鳳未央不再逼迫她,而是回身對宋志軒屈膝道:“回皇上,臣妾常深居宮闈,尚司局自是不敢替臣妾私造此物。坊間更不可能了,這乃是殺頭大罪,誰敢私造九尾鳳釵?”
紀春華撿到鳳釵時,確實沒有細看上面哪裡有字,此刻收到宋志軒投射過來的兩道如炬的目光,便通體打了一個寒顫。
紀春華趕緊跪下來,順着對方之前的話,道:“確實是臣妾看左了眼,臣妾在東宮拾到時,眼見這麼尊貴的東西,除了不是臣妾的,那便只有是鳳昭儀的東西了。臣妾在未經覈對下就魯莽交給了公主,差點讓姐姐與皇上產生了嫌隙,還望皇上與姐姐治罪。”
宋毓秀卻笑了,“可問題又來了,這支九尾鳳釵,爲何會出現在東宮?難道紀昭儀撿到了,也不數一數上面的尾數?”
九尾鳳釵,就算是妃嬪的八尾,也是不常見的飾物。而坊間只興五尾鳳釵,多一尾,便是以下犯上之罪。
“這……”紀春華支吾了半天,沒道出個所以然來。總不能讓她承認,這支九尾鳳釵便是她自己的吧?
“父皇,您別責怪紀昭儀了。”二皇子及時出現,手中還拿着一支八尾八寶祥瑞金鳳釵,進來作揖之後,才把東西讓奴才呈上去,“鳳昭儀的鳳釵在此。”
“這一切都是兒臣的錯。兒臣之前在御花園拾到一支鳳釵,眼見天色已黑,又尋不到失主,便先且帶了回去。聽聞父皇前不久剛賞賜一支八寶祥瑞鳳釵給鳳昭儀,便讓人去庫房取過來,打算交由紀昭儀帶回給鳳昭儀。哪知,取東西的小宮女錯拿我母后的九尾鳳釵,所以才導致如今的誤會,還請父皇恕罪。”
紀春華眼力極好,趕忙道:“皇上,那支八寶祥瑞鳳釵也是沒字的呀!”
她剛纔讓人掉包,便是此支八尾鳳釵,上面分明就沒有字……突然杏目圓睜,暗道自己上當了!
不過好在二皇子及時出來解圍,承擔一半的過錯,相信宋志軒也不會如何下懲罰。
鳳未央對上宋志軒那張不悅的臉色,柔柔地道:“既是誤會一場,皇上也不必責怪於二皇子與紀妹妹。說到底,還都是臣妾粗心大意,沒有細看下便戴了上去,皇上要罰,便只罰臣妾好了。”
“不對,父皇該罰兒臣纔對,”宋毓秀哪捨得母親受罰,便搶着攬下罪責,“誰讓兒臣心性單純,以爲從紀昭儀手中接過母妃遺失的東西,母親回高興,便歡歡喜喜地回去給母妃戴上,誰知才戴上就撞見了父皇,紀昭儀也緊隨而來,還以爲她會解釋一番!不成想,倒是二哥搞錯,所以父皇要降罪,就請只降罪於女兒一人身上吧。”
紀春華嘴角直抽,好一對伶牙俐齒的母女,這罪責推諉來推諉去,到底是推諉回到她紀春華這裡來!
宋志軒望着爭着認錯的母女二人,以及另外一旁垂首靜默不語的那對養母子,不怪乎他會偏心紫蘭殿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