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八大胡同,隔得老遠便能聞到那嗆鼻的胭脂水粉味,還有那千嬌百媚酥到骨頭裡的聲音。
夜色籠罩下,遠處老槐樹下停着輛馬車,駕車的少年扭扭捏捏,望着身後的人,爲難的說道,“師姐,我們真的要進去?”
“來都來了,難道只遠遠的在這看着不成?”身後的少女俏皮的說道,滿臉止不住的笑意,難道看見自家師弟如此害羞的模樣,她自是得好好調戲番呢。
兩人正是遠道而來的柳初漾和柳陽,馬車在老槐樹下停了許久,最終柳陽還是沒能拗過柳初漾,乖乖的下了車,緊張的朝前走去。
花滿樓前,招呼的花娘一眼便認出了柳初漾,言語輕蔑的說道,“吆,這位姑娘來逛青樓可是逛上了癮,不如我跟媽媽商量商量,讓她在院子裡給你謀個活計,讓你整日呆在花滿樓可好?”
柳初漾到底來過幾次,已不會被花娘的話所嚇倒,她清了清嗓子,說道,“在下柳初漾,來找宋瑜宋公子,勞煩姐姐給捎個信。”
花娘聽完柳初漾的話,瞬間變得恭敬起來,臉上堆着笑,層層的胭脂像是要掉落下來似的,她說道,“原來是王爺的朋友,先前是我怠慢了,還請勿要見怪,不過這位姑娘來的不巧,王爺剛與含煙姑娘外出遊湖泛舟去了。”
“含煙姑娘?”柳陽狐疑的問道,氣的他牙根直癢,這宋瑜果真是個風流胚子,前幾日在江南還與蕭玉兒你儂我儂,現下回了京城,這麼快就找了個青樓女子作陪,他到底把師姐放在什麼位置?
聽完此話,柳初漾的眼神閃過絲失望,但還是強顏歡笑的問道,“我有些話要對王爺說,不知姐姐可否告知他們去了哪裡?”
看花娘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柳初漾的腦中忽的閃過上次來此的情形,連忙自懷中掏出了些銀票,那原本是蕭逸雲留給她應急用的,數量不少,但此時她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一股腦塞到花娘的手中,面帶懇切的說道,“求姐姐告知。”
花娘看到那銀票,雙眼都放了光,迅速的塞到懷中,生怕被人發現了,二話不說,便將宋瑜的行蹤告知。
柳初漾聽了,連聲道謝,而後便與柳陽雙雙離開了。
柳陽望着若有所思的柳初漾,皺了皺眉,問道,“師姐,你是否喜歡宋瑜?”
柳初漾沒說話,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柳陽苦口婆心的勸說道,“師姐,宋瑜素來是個風流王爺,常年往返於青樓,紅顏知己頗多。而你涉世未深,就這樣將真心錯付,怕是會受傷的啊。”
柳初漾這才緩過神來,輕輕的笑笑,說道,“師弟,你多想了。雖說宋瑜看上去玩世不恭了些,但他心存俠義,不仗勢欺人,跟流言多有不符,我與他接觸過幾次,相信他的爲人。”
“師姐,你莫要讓人矇騙了。”柳陽無奈的嘆息,戲本子上說,陷入愛情中的女人根本無道理可言,現在看來,卻是如此,她竟是半點聽不得人勸。
柳初漾安撫着說道,“好了,別再多說了,很快就能見到他了,你看我的臉色怎麼樣,妝容還算得體嗎,他見慣了美人,不知是否會嫌棄我……”
看着柳初漾擔憂的模樣,柳陽還是乖乖閉了嘴,他呆會要在宋瑜的面前親自拆穿他的真面目,到時,即便他有口也難爭辯!
唯有柳初漾看清這點,她才能安心的呆在歸雲山莊,跟蕭逸雲一起。
花娘所說的地點與花滿樓相隔不遠,沒過多久,兩人便到了湖畔,果不其然,湖中央零零星星的飄着幾艘船舫,優美悅耳的樂聲縈繞在周圍,沁人心脾。
其中一艘,光是看上去都氣派的很,遠遠的還能看見裡面正在起舞的曼妙身姿,猶如水蛇般柔軟的腰身擺動自如,直讓岸邊的男子們驚歎。
“在那艘畫舫上跳舞的可是京城第一名妓,玉含煙呢。”路邊的男子們均是議論紛紛。
“傳說,她容貌絕美,堪比天上的仙子,但她的脾氣可大的很,除了當今瑜親王,誰想見她都吃了閉門羹。”有人附和着說道。
“有生之年,若我有幸能瞻仰她的容顏,真是死也值了啊。”看他們的臉上,均是一臉嚮往的模樣。
柳初漾站在湖畔,聽着兩邊的對話,說道,“師弟,照這麼說,宋瑜就在那艘畫舫裡了?”
柳陽點了點頭,“我們要怎麼過去?”
柳初漾歪了歪腦袋,“你那裡還有沒有蕭大哥給的銀票?”
柳陽肉疼的拿出了張,顫顫巍巍的遞到了柳初漾的手裡,目光中盡是戀戀不捨。
“船伕,我們要去湖中央,這是給你的銀票。”柳初漾剛拿到銀票,就跑到岸邊,說道。
那船伕原本想拒絕,可那銀票的數目實在太誘人,即便周圍有瑜親王的護衛把守着,他還是咬牙答應了下來,看這兩人的模樣,也不像是刺客。
柳初漾站在船頭,興奮的指着宋瑜的船舫,說道,“再靠近點,再靠近點。”
船伕犯了難,不肯上前,“姑娘,萬不可再向前了,那可是瑜王爺的船舫!我們不過平民百姓,要是擾了他的雅興,保不齊是要掉腦袋的啊。”
“不礙事的,我來此就是爲了找他的,他是我的朋友,定不會加以責罰,您就再往前些,我喊他出來相見可好?”好不容易離宋瑜越來越近,她可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柳陽再次肉疼的從懷中掏出張銀票,遞到船伕的手裡,說道,“要是出了事,你就把責任都推到我們的身上,聽我師姐的話,再靠近些吧。”
望着柳初漾期待的眼神,柳陽心中暗自忐忑,呆會若見到了宋瑜,不知她該怎樣失望了。長痛不如短痛,他這麼做,也是爲了讓柳初漾能夠認清事實,不至於錯信人罷了。
“宋瑜,宋瑜!”纔剛靠近,柳初漾便興奮的擺手大喊。
周圍的人皆是一驚,誰人如此大膽,竟敢直呼王爺名諱?
良辰美景,輕舟泛湖,夜色醉人,清風徐徐,原本是絕頂的好風光,怎奈偏偏有那粗鄙之人,硬生生的打破了這樂趣。
宋瑜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面前的酒釀,心神恍惚,望着面前跳舞的佳人,腦中卻浮現了張不施粉黛的臉。
而後,那人的聲音響起,宋瑜苦笑着搖頭,他對她已思念至此,以至於產生了幻覺嗎?今夜還有大事要做,他絕不能掉以輕心。
可偏偏,那聲音卻不停歇,反而由遠及近,鑽入他的耳中。
“來者何人,膽敢驚擾王爺雅興?”侍衛狐假虎威的聲音響起。
宋瑜猛地將杯盞放下,酒水傾灑,真的是她,她怎麼會來此?
“樂聲別停,我出去看看。”宋瑜當機立斷的做了決定。
站在甲板上,宋瑜望着那張生動的小臉,皺了皺眉,此時她尚是朝廷欽犯,竟敢在大庭廣衆現身,當真不要命了嗎?更何況,今夜在這畫舫,更是危機四伏,稍有不慎便會全軍覆沒,她怎麼能在這時前來?
“宋瑜!”見到了宋瑜,柳初漾更是興奮,擺着雙手大聲喊道。
宋瑜面色陰沉,聲音更是冷的可怕,“你來幹什麼?”
如同被人澆了盆冷水,柳初漾的熱情退卻,但仍然堅持說明來意,“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宋瑜狠下心,繼續說道,“我還有事,並不想聽你說些無關痛癢的話。”
無關痛癢?柳初漾的心微微疼了下,堅持的說道,“你想不想聽是你的事,我要不要說是我的事,你阻止不了我。”
“把他們趕走。”宋瑜不想再與柳初漾糾纏,朝身邊的侍衛揮了揮手,轉身便往畫舫裡走去。
看見宋瑜要走,柳初漾也顧不得其他了,大聲喊道,“宋瑜,那日在馬車上對我說的話,還算數嗎?”
宋瑜頎長的身形頓了頓,最終還是未曾回頭,清冽的聲音再次響起,“把他們趕走。”
“話還沒說完,我不會走的。”柳初漾連忙大喊着表明立場。
周圍的看客均是議論紛紛,有些不堪的話已傳入柳初漾的耳中,她不甚在意,她不明白爲何宋瑜的變化如此之大,但她更不想此番前來竟是無功而返,不管最後是何結果,她總要試上一試。
宋瑜依舊未曾回頭,柳初漾大步向前邁了兩步,下一秒她竟然跳了下去。
“師姐!”柳陽高呼一聲,着急的說道,“快,把船開過去,你要多少錢我都給。”
黑夜之中,這撲通聲尤爲清晰,宋瑜回了頭,卻只看見巨大的水花,他的心裡慌了慌,條件反射般的大喊,“把她救上來。”
緊接着,瑜王府的侍衛紛紛跳入湖中,尋找着柳初漾的身影。
“快看,湖裡似乎有人打起來了!”看客中,不知是誰大喊了聲。
宋瑜連忙往湖中探頭,清澈的湖水染滿了鮮血,混亂的分不清敵我,可爲何找不到柳初漾的身影。
心中一急,宋瑜便準備往下跳,卻被趕來的玉含煙攔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