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芷柔的話又迴響在耳邊:你讓這麼多人爲你不計代價地奔走,你到底有沒有過愧疚!
顧盈盈忍住流淚的衝動:“子旭,這從來不是我想要的。你知道嗎,你們越是這樣,我就越覺得自己,責任實在太重大。我爲什麼要走,你說我逃避也好,我就是想讓時間沖淡一切,給你一個機會,也讓我自己喘一口氣。我已經改變了太多事情的軌跡,我不想再禍害更多的人!”
“可是盈盈,這麼多年過去了,時間沒有沖淡一點。我心裡,大約此生只能放下你一人!我知你不會接受我,就讓我跟着你,看着你……”李章看着眼前女子,鳳眸中帶着哀求。
顧盈盈深吸一口氣,終究是做了決斷:“時隔多年,子旭……但我還是決定告訴你真相。我不能在害你,不能再欺騙你。那個顧盈盈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已經被李衡害死了!我不是她,我是另外一個人,只是借用了她的身體……”她強忍住淚意,沒有哭出來。
李章呆愣在原地,一瞬間世界彷彿停止了。
當初的欲言又止,後來的蓄意逃避……
原來,如此……
可是,自己愛的究竟是哪一個人?
“所以,對不起,子旭,對不起……”淚水決堤。
李章沉默良久,忽而笑了:“盈盈,你不是那個盈盈。然而這許多年來。一直陪在我身邊的是你,不是她。”
“所以,不要再癡纏我了。我不是她……”顧盈盈長嘆,站起身準備離去。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嗎,”李章突然起身。將她緊緊攥入懷中。“是你,不是她。是你!那一面之緣,如何抵得過我們這許多年來的風雨同舟。盈盈,我始終站在你身後呀!你往哪裡走,那裡就是我的方向,從不曾改變,以後也不會改變!”
顧盈盈淚眼婆娑。這個溫暖的懷抱。爲她付出太多,而她卻無法迴應。有些事情,一旦錯過,就是一輩子。
狠下心來推開他,顧盈盈大退幾步:“我不需要你這麼做,我有我的追求,你也有你的生活。子旭。放下吧!我實在是……累了……”她嘆息着離去。
隆慶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七。聖陽郡王離京。
顧盈盈站在長安城的南門,囑咐着顧少寧,伸手撣了撣他貂裘上的飛雪:“姐姐走了以後,你就專心讀書吧,明年科舉,姐姐可是要看你拿好成績的。”
“姐姐。我會努力的,我只是擔心你!”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她搖搖頭。“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別送了,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顧昌點頭:“常回來看看,保重就好!”
顧盈盈走上馬車,車軸咕嚕聲中,隨心遞上一張紙條
。
元悟師兄找我?“先去一趟法清門!”
法清門,元悟打開一個精緻的錦盒。
顧盈盈微微蹙眉:“這是,天玄花?”熟讀醫藥書的她認出了這朵名貴的花。
天玄花,生於西域天山之巔,極是難得,採摘需要耗費極大的人力物力。有史以來的記載,中原只出現過兩次,但天玄花卻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凌承瑞不禁開口:“此花從何而來?”
“我救了一個西域富商,他以此爲報。我考慮到天玄花有起死回生之效,能治癒你的絕子,所以才傳信給你讓你來法清門。”元悟對顧盈盈說。
顧盈盈摘下面紗的絕美臉龐浮起一絲無奈的笑:“既然這樣珍貴,就留在法清門吧。絕不絕子,對我如今都沒有差別了!”
元悟蹙眉,一向溫和的他有些冒火:“盈盈,你怎麼可以這樣自暴自棄!你才十九歲,就算在那個世界已經是活到二十七歲,可是你知道嗎,你現在的樣子,就和七八十歲的人沒什麼區別!你可以對自己不負責,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關心你的人?你可以把富貴榮華當做一盤黃沙,可是你不能拿自己開玩笑!”
顧盈盈第一次看元悟發火,有些怔愣,但是那鏗鏘有力的話語,卻像是打了她一個巴掌。
十九歲,二十七歲,七八十歲。
你可以對自己不負責,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關心你的人?
你可以把富貴榮華當做一盤黃沙,可是你不能拿自己開玩笑!
人活一次不容易,活兩次就更不容易了。
她不由得開始反思自己,這大半年來,自己對待生命的態度,好像是……太不屑一顧了一點。
呵呵,這是和誰過不去呢!
她不由得笑了:“元悟,其實,我就是欠罵,你罵一罵我,還真是把我罵醒了!既然能活得更好,我爲什麼不去奮鬥?似乎都已經不像我自己了。”
元悟這才鬆了一口氣:“明天我就爲你治療,盈盈,要爲自己活!”
走出顧盈盈的房間,凌承瑞長嘆一口氣:“元悟,如果你能娶她,真的是世上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元悟搖頭:“然而這世上,真的是沒有這麼多好事!”
他何嘗不愛她,然而身份所限,而且,她並不會愛自己,不是嗎?
顧盈盈向來最喜歡法清門的梅花,如今早梅已經開了,她走在梅林之間,擡頭仰望晴朗的天空。
天玄花當真十分奇妙,不僅治好了紅花的影響,就連她昔日的內傷也恢復了八九成。如今的自己,又像當初穿過來脫胎換骨的重生一樣
。
依舊是在法清門,依舊心境開闊。
也許,自己真的是適合這裡呢!
“上次。你說要回去的事情……”元悟有些爲難地開口。
“怎麼了?”顧盈盈如今沒有那麼急於求成,回不回去,生活總是要過下去的,在哪裡不是一樣的活?
“我研究了很久,盈盈,你知道爲什麼你喝酒喝不醉嗎?”
顧盈盈皺眉:“這和穿越有什麼關係?”
元悟點頭:“你說你穿過來繼承了原主的記憶。所以損失了一部分魂力。”
“記憶交換魂力。聽起來很是公平。”顧盈盈陷入沉思。
“所以你的魂力已經不完整,這直接導致你喝酒喝不醉,對喪魂笛免疫。”
“所以,喪魂笛和音律沒有什麼關係,而是和魂力有關係?”怪不得,她覺得李章和李曜的音律已經夠好,可是爲什麼他們不免疫?
“應該是這樣。法清門有一個歸魂大法。可以讓你穿過去,但是代價是損失魂力。”
一旁的凌承瑞疑惑:“可是聽你這樣講,損失魂力未必是壞事呀,喝不醉,對喪魂笛免疫,聽起來都是好處。”
“那是因爲你現在魂力還算比較完整,但是如果再損失一些。就會進入半瘋癲狀態。”元悟嘆息。
“半瘋癲。精神失常?罷了,我還是不要回去了,一回去就被關進精神病院,真是得不償失!”顧盈盈一撇嘴,有些失望。
看來這個逆天,當真是很不容易呢!
也罷。就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吧!
凌承瑞住了幾天。就跑回平頂山莊處理武林事務了,而顧盈盈則輕車簡裝,準備去遊歷大江南北,一邊遊歷一邊行醫,同時著書立說。
天寒地凍的十二月,第一站自然是氣候溫暖的南疆。走蜀道到了益州,再沿長江而下,先去拜訪了靠北邊的望月月牙山。
大祭司哲月自然在月牙山前迎接:“哲月參見聖陽郡王!”
“哲月大哥,咱們是故交,你又不是中原人,幹嘛學那些繁文縟節!快起來!”顧盈盈連忙扶起哲月。
哲月微笑:“你身份今非昔比,我如何能不顧及?”
“大家都好嗎?我大約會住個幾日,開個義診,只要身子有不舒服的,都來這裡看病就好。”顧盈盈一邊走一邊說。
“怎麼,你現在不當官,改當大夫了?”
“是呀,爲科教文衛事業做貢獻!”
顧盈盈的義診很快開了起來,由於會一些望月語言,和患者交流還算順暢
。
十幾日後,她又來到巖羅,先是去拜訪了師父天妃娘娘,然後也在巖羅都城開起了義診。
天色已晚,藿雷影陪着顧盈盈走在巖羅的街道上:“盈盈,你以後,就打算這樣到處行醫嗎?”
“怎麼,不好嗎,”顧盈盈面紗下揚起一抹帶着憧憬的微笑,“治病救人,閒暇時寫一寫書。”
“那麼,盈盈,如果有一個人,願意陪着你治病救人,即使他不會醫術,只能幫你端茶送水;有一個人,願意陪你寫書,即使他不太會漢字,只能幫你鋪紙研墨。盈盈,你願意嗎?”藿雷影清澈的雙眼認真地看着身旁的傳奇女子。
顧盈盈愣了一下,活了兩輩子,她又不傻,自然知道阿雷是在變相表白。
她走了兩步,停了下來,沒有回頭去看那個巖羅七王子。
“阿雷,”她輕輕嘆息,“現在的我,還沒有做好有人陪我的打算。”
藿雷影也不傻,自然知道她在委婉拒絕自己:“那麼,等到哪一天,你想要這樣一個人陪你的時候,你就告訴我。”
顧盈盈沉吟良久,才輕輕吐出一個字:“好。”
她是真的沒有準備好,如今已經心如止水,似乎並不在那個動情的年紀了,還是,沒有遇到對的人?
時光如彈指,轉眼間已經是春暖花開的時節。
暖陽郡主李晴於一月份在徐州紫煙莊誕下一女,母女平安。
而顧盈盈派人送去豐厚的賀禮,還說過幾個月就從南疆離開去看李晴。
而此時此刻,婁晏青踏入風火王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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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