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盈盈把最後一顆蓮子放在瓷盤裡,遞給太后。
剛纔的對話她都聽到了,只是可惜,按趙王李嵐那個樣子,早已經風流成性,恐怕趙芷柔用再多的手段,也不能讓他收心了。否則,她還真有興趣瞭解一下,李嵐那樣的人,到底會爲了什麼變成一個一心一意的人。
太后吃着蓮子:“新鮮蓮子,剔除了蓮心,果然清甜。只是這東西剝起來最傷指甲,難爲你了!”
顧盈盈淺笑:“太后喜歡,便也值得了。何況臣女早就不留指甲了。”
一雙纖纖玉手,指甲修的圓潤,拿劍,做飯,怎麼能留指甲?
太后嘆了一口氣:“盈盈,你也快十八了,你自己心中,到底是什麼打算?”
“臣女,沒有這方面的打算。”顧盈盈低頭,的確,自己這個年紀,再不嫁人就成了老姑娘了,可是,在現代還沒成年呢!不過,要是他們逼婚怎麼辦?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哀家看,八皇子李琛倒是不錯……”
“母后,唐愛卿的婚事,朕來操心就是了,”皇上走了過來,“兒子參見母后!”
“不用多禮!”太后一擡手。
“臣女參見皇上。”顧盈盈禮數週全,將太后旁邊的座位讓了出來。
“平身。”
太后看着皇上坐下,方纔問:“皇兒剛纔的話,是什麼意思?”
“關於唐愛卿的婚事,兒子自有主張。老八,不合適。”皇上喝着茶,面容平靜。
顧盈盈暗自鬆了一口氣:太后是不知道她的孫子們的派系嗎?要是自己真的嫁給了八皇子李琛,那真是會被生生折磨死!她是秦王派的重要人物之一。到了李琛手裡,還不重刑拷問出個子醜寅卯來?而顧家,到底是太子黨還是秦王黨還是趙王黨?到時候,三足鼎立的關係就全都亂了!
所以,這個節骨眼上,皇上想必是明白,自己是一個燙手山芋。本來如果李章接了,那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內部消化,萬事大吉。問題是李章沒有接。現在她嫁給誰都不行了!嫁給誰。都會徹底打亂整個佈局。
更重要的問題是。皇上現在還想用她,她還有利用價值。否則,她一旦成爲廢棋。也許就指一個封疆大吏,遠遠地嫁了,甚至於去和親,讓她徹底沒有辦法繼續攪合長安的渾水。
她明白,自己如今,處於最尷尬最安全也是最危險的地位。不過這都是她自找的,也是心甘情願地自找的。因爲只有這樣,她才能在短期內不被皇上指婚。
太后看着對面的兒子和一旁淡漠站立低着頭的顧盈盈,明白了些什麼:“既然如此,哀家就不亂點鴛鴦譜了。皇兒來操心吧!”
皇上露出微笑:“謝母后!”
顧盈盈識趣地行禮:“謝皇上、太后!”
“你先下去吧!”太后一揮手,揮退了顧盈盈。
顧盈盈蓮步輕移,走向湖邊,午後的風和煦安寧,然而這蘅峰山莊內卻是雲譎波詭。餘光瞄到一身銀白宮裝的徐可凝緩緩走過來,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該來的,總是會來呀!似乎,這個楚王妃如今也喜歡和李章穿情侶裝了?到哪裡都是一身銀白色宮裝。
徐可凝走到顧盈盈身邊,緩緩開口:“你不喜歡他,是嗎?”
顧盈盈有些詫異,不曾料想,她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按照四嫂的話,你若真的喜歡他,哪裡還會有我的立足之地!”徐可凝彷彿有些自嘲。
“你明白就好。”語含無奈。
“那你爲何不把他讓給我?”這句話更像是質問。
“他不是我的,我如何讓?”顧盈盈嗤笑。
“若論像,其實你和她纔是最像的!”徐可凝幽幽嘆息。
顧盈盈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徐可凝說的“她”其實就是自己。
“所以你覺得,我太像她,才搶走了你的夫君?”顧盈盈挑眉。
“難道不是嗎?”
“楚王妃,如果有一天,她出現了,你又該如何?”
徐可凝怔愣:“不會的,她已經死了。”
“我是說如果。”
“如果是她,我明白,我從幾乎沒有勝算,變成了毫無勝算。她的一切,都是那樣美好,那樣無與倫比。”徐可凝眉宇間透着傷感。
顧盈盈無聲嘆息:假如,李章不發現自己的身份,不發現顧盈盈沒死,他大概和徐可凝如今依舊琴瑟和鳴吧?這麼想着,自己彷彿又變成了一個罪人。哎!
“唐晚,和你鬥,我不會放棄的。我鬥不過死人,難道還鬥不過你?”徐可凝眼中閃過狠厲。
顧盈盈輕笑不語,那都是她呀!
“只要不是她,是誰都沒所謂,只要像她就好。那麼沒有了你,我就是最像她的人!”徐可凝漂亮的眼眸中是幾乎要發瘋的妒忌。
“楚王妃,我提醒你,別拿你肚子裡的孩子開玩笑,這個孩子要是沒了,我怕楚王爺一輩子都不會進你的房間了呢!”顧盈盈笑得雲淡風輕。
徐可凝壓下了想用孩子嫁禍她的念頭。她說的沒錯,要是這個孩子沒了……
“楚王妃,好好做你的楚王妃,沒事多學學秦王妃,她那才叫包羅萬象的刻骨的愛。至於和我鬥,還是算了吧,我沒有這個興趣,你也沒有那個本事!”
這個世界,最悲哀莫過於你一直把她當做敵人的人根本不把你放在眼裡,你鬥來鬥去,其實都是在和自己過不去。
徐可凝此時此刻,就嚐到了這種深深的悲哀。
“你如果真的爲楚王好。還是在官場上幫幫他的忙吧,別再和我窩裡鬥了!”顧盈盈嘆息着離去,能不能聽進去這些話,就看徐可凝的造化了!
顧盈盈回到依蘭軒。開始搗鼓才叫曼陀羅宮的人搜刮來的牛乳片。今日,就做雙皮奶吧!有甜食吃的感覺真好!
晚間,楊毅涵來到依蘭軒,就看見顧盈盈拿着一碗乳白色的東西在咋舌。
“盈盈,你又弄出什麼新美食了?”
顧盈盈端了另一碗給他:“你嚐嚐,我覺得還不錯!”
楊毅涵吃了一口:“口感不錯,滑嫩濃郁,就是甜了一點。”
顧盈盈點頭:“這個叫做雙皮奶!”
sp;楊毅涵劍眉一挑:“這麼奇特的名字?不過真的挺好吃的!”
“你喜歡吃就好!”
“我也帶了禮物給你,”楊毅涵說着放下碗,展開一幅卷軸。
顧盈盈一看。是楊毅涵的筆跡。他的字是王羲之的行楷字體。字形豪放中帶一些飄逸。
“你真的寫了。《湖光賦》?”顧盈盈愣住了,昨天不過是在畫舫上開了一個玩笑,結果他這麼快就……
顧盈盈展開卷軸。看其內容。
湖光賦
昔有秦風,蒹葭蒼蒼;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昔有宋玉,神女高唐;朝雲暮雨,巫峽流江。昔有陳王,洛神姣姣;婉若游龍,翩若驚鴻。
疇昔俱已往矣,凡佳人兮非必覽水;今則湖光熠熠,無美人兮不得增色。是故玉秀雖廣,蓮葉田田無極碧。不及泛雲縱纖,荷花幽幽入骨香。
瀲灩水光,悠夏搖搖。執玉杯泛輕舟,望美人折蓮蓬。輕舞慢旋兮飄逸,淺吟低唱兮清揚。玉手柔婉捧蓮心,紗裙翻飛映碧浪。分水爲歌,渡烏蓬遊波濤;曳舟成舞,踏蓮臺如仙降。如斯美景,雖金玉畫舫,映日荷花,金樽佳餚,衆樂笙歌,不及卿芳華之一二。
空濛雨雪,意冬紛紛。握青瓷聽殘荷,賞紅顏簪落梅。信手丹青兮美奐,和琴悅笛兮靜好。素手高潔烹香茗,霓裳翩起拂白雪。引月爲弓,射明燈懸冰湖;拈星成箭,藐長天似神臨。如斯佳境,縱雕樑華亭,冰雪斷橋,美酒珍饈,花燈流轉,不若卿神韻之半分。
於是顧玉秀兮盼泛雲,行蘅峰兮思茗園。既無國色,何來湖光?既無仙姿,何來神景?今吾之幸,與天人遊。清風浦暖,豔陽高照。噫!若得一笑自盈盈,彩鯉失色花羞顏。泛舟同往荷深處,不如比翼雙飛去!
……
顧盈盈看着書桌上含情脈脈的字跡,不由得掩脣笑着靠進楊毅涵懷裡:“你把我寫的這麼好,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楊毅涵擁着懷中佳人:“早知你會因爲一篇賦投懷送抱,我就早寫十篇八篇送你,枉我當初追你追得這麼辛苦。”語氣平淡,但眼角帶了幾分調笑。
顧盈盈擡起頭,雙鳳眸如陽光般明媚:“我纔不是呢,只是想起我們之前一起經歷過的事情!”
“你看出什麼了?”
“比如我們江城緹蘭節初識,你執玉杯,我折蓮蓬;還有我們在扶風亭合奏《雨霖鈴》。只是,霓裳翩起拂白雪又是什麼?”顧盈盈仰頭問。
“今年元宵節,我看到你在流雪水榭跳舞,後來我才知道,那是霓裳羽衣舞。”
顧盈盈沉思:原來那個時候他就在看着我了。
“那射明燈懸冰湖,去年元宵節,你看到我射孔明燈了?”顧盈盈眼中是猜測的神情。
楊毅涵點頭:“你如果射不中,我就打算去踢葉明宇的場子了。”
“那其實,你是把機會讓給我了對不對?”
“也不盡然,我想不到你這麼好的方法。”
顧盈盈眨眨眼睛:“我不過耍小聰明罷了!”
楊毅涵吻了吻她的額頭:“這不是小聰明,是機變。”
“那按照你的說法,萬般美景不如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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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如此,我早說過我願意做周幽王。”
“你若是周幽王,我也不會是褒姒!什麼好聽挑什麼說!口蜜腹黑!”顧盈盈斜睨了他一眼,坐下來繼續吃雙皮奶。
楊毅涵也坐下來,端起雙皮奶:“是麼是口蜜腹黑?口蜜腹劍我就聽過。”
“就是嘴巴甜心思多!”她嬌嗔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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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感謝大型招財貓的評價票!《湖光賦》是我的原創,寫了我整整三天……還請大家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