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外風聲鶴唳,急促而強勁的風從馬車的縫隙吹進來,更添了幾分銳利,可是蕭文卿卻無所覺,她只覺得從頭到腳好似被罩了一層輕紗,朦朦朧朧,十分有美感,可是她卻看不清人。
蕭文卿不可能無緣無故用一塊破盤子給她裝苦澀的糕點,還急匆匆的送來。
蕭玉卿將盤子放進食盒,然後又將點心一塊一塊的擺回去,手指挑了草綠色的絹紗看了又看,她記得蕭文卿偏愛粉色,怎麼會有一條綠色的絹帕?
還是說這條帕子是婢女的?那盤子糕點呢?所有的一切都是巧合?
蕭玉卿搖搖頭,太多的巧合放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蕭玉卿蓋上食盒,閉上了眼睛,蕭文卿是想提醒她什麼事,而這件事她又不好直接開口,所以便用了這種隱晦的方式。
馬車停在蔣府,蕭玉卿依然沒有理清楚,看了看食盒,咬了咬牙伸手提了起來。
小白看到自家少爺拎着食盒下車,有些驚訝,趕緊伸手想要接過來,蕭玉卿擺了擺手:“不用,你回去和大小姐說,我喜歡吃馬蹄糕。”
小白一愣,覺得自己想明白了,估計是少爺不喜歡大小姐送的糕點,順水人情拿去送給小爵爺了:“是,那大小姐若是做了,小的再給您帶來?”
小白其實有些想不明白,少爺的車上,不管是吃食還是茶飲,都不曾斷過,往日也未見大小姐關心少爺,今天怎麼這麼突兀的送糕點?
看着小白走了,蕭玉卿將食盒遞給了書硯:“拿着,帶去給你們爵爺嚐嚐。”
書硯帶着蕭玉卿一路快行,徑直進了白玉閣。
聽說蔣府是戴國最富庶的,可是府裡的修建和裝點卻十分的低調,比質子府不知差了多少。
白玉閣是蔣元瑞住的地方,裡面種滿了榆錢樹,院子裡還有一口大大的聚寶盆,裡面的水清澈見底,盆地有着數不清的銅錢。
蕭玉卿看到這些,才能感覺到這該是有錢人住的地方。
一般情況下,有錢人的居第,可能不是最豪華的,但是特別講究風水,還有擺放招財的物件兒,比如種榆錢樹,放聚寶盆,還有門庭上放着的只進不出的貔貅等等。
“表弟來了?”
蕭玉卿還未進庭,蔣元瑞已經迎了出來,身上穿着淺灰色的棉袍,圍着厚厚的深紫色大氅:“表哥穿這麼厚,還能動的了?”
蔣元瑞無奈一笑:“身體弱,一旦變天,就要捂了厚厚的衣服,不然一定病一冬天。”
蕭玉卿原來生活在北方,而現在,戴國應該是位置偏南,因爲在秋末冬初的時候,她並不覺得有多麼的冷,不過也就是多穿了兩件衣服,可是蔣元瑞已經誇張的穿上了棉衣披上大氅了,看來身子真的是嬌弱,可是看他騎馬時候的英姿勃發,又確實不想是那種易推倒的小綿羊。
蔣元瑞看看書硯拎在手裡的食盒,笑着打趣:“怎麼?還給我送禮來了?”
蕭玉卿從書硯手裡接過食盒揚了揚:“看看你有沒有口福會不會吃了!”
蔣元瑞眉梢一揚,還有名堂?
現在還不到吃飯的時候,兩人進了花廳坐下來,蕭玉卿就迫不及待的將食盒推了過去:“是個謎題,看看你能不能看懂!”
哦?
蔣元瑞很感興趣,揭開食盒就看到草綠色的絹帕,然後,蔣元瑞和蕭玉卿做了一遍相同的流程後,只比蕭玉卿多得了一條有用的訊息,就是盤子上那近似小篆的四個字是‘肅正端然’:“這應該是印章,按說只有有收藏價值的盤子上纔會印上去,而且一般印的都是盤子的主人的名號或者小字,但是這個印章似乎有些蹊蹺,再者,這四個字大小不太一樣,‘肅’字要比其他字大不少,是想突出表明什麼?”
蕭玉卿聽了眉頭微微一蹙:“我也沒有看懂,這不才讓你幫忙啊!”
“這是誰給你出的題,有趣兒,”蔣元瑞一臉興味的摸着自己的下巴,最後說道:“應該在五味齋弄個這種遊戲,一定賓朋爆滿。”
蕭玉卿無語,這人還真是個商人的料兒,什麼東西都能用來賺錢。
“你說着點心做成苦的,是不是想說這人心裡比較苦?”蔣元瑞說着看向蕭玉卿,低聲問道:“是不是你以前的女人偷偷給你傳遞情誼呢?”
確實是個女人,可是蕭文卿能給她傳什麼情誼?但是說到心裡苦,蕭文卿難道說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之苦?
“爵爺,你繼續說!”蕭玉卿眼睛一亮,覺得和別人商量一下果然能夠激發靈感,她心底彷彿有什麼感應了,可是有些模糊。
蔣元瑞想了想,拿着盤子反覆的看了看:“一塊破了的盤子,看上去還能用,可是底部已經出現了裂紋,”說着看向蕭玉卿:“是不是想說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蕭玉卿拿了盤子看看,目光定在那個印章之上,然後放下盤子,又將糕點擺上去,最後將草綠色的絹帕蓋上去,臉色微微凝重,忽然,眼睛眯了眯,晃了晃頭,再看向蔣元瑞的時候已經成了一臉的不耐煩,擡手將盤子掀了出去。
“啪!”
伴着清脆的聲音,盤子四分五裂,圓圓的糕點軲轆了一地。
蔣元瑞一驚。
蕭玉卿不耐煩的撓撓額頭:“算了,不想了,腦袋都要炸了,我就不是那種用腦子的人,還不如讓我打拳來的痛快。”
蔣元瑞嘆氣:“你就不能多點兒耐心?說不定一會兒就想出來了,”說完,可惜的看着地上的狼藉:“我還挺喜歡鑽研這種有趣兒的東西的。”
蕭玉卿聳聳肩:“那你鑽研吧,我去院子裡逛逛,我還沒有來過爵爺府呢,我也去沾沾貴氣,順便看看你這裡的美女質量如何。”
蔣元瑞擡手拍了拍他的腦袋:“你長不高是不是因爲你在女人身上太努力了?到了這裡也敢胡說,讓老太太知道了,下次不讓你上門。”
“無所謂啊,玩兒的地方多了去了,可不是隻有你爵爺府景色美。”
蔣元瑞陪着蕭玉卿向外走,讓書硯找人去打掃花廳:“我知道,你現在是質子府的貴客,質子府的景色可是在花都出了名的。”
“對了,你不是說皇上沒有兒女兄弟子侄麼?端木槿算什麼?”蕭玉卿問的很直接,端木槿雖然姓端木,可是卻是實打實的段家子孫。
“你也叫他端木槿了,你說他算什麼?”蔣元瑞語帶嘲諷:“若不是他姓端木,估計他也活不到現在,你看看他白天都不怎麼出門,只能晚上出來晃一晃,你不覺得可憐嗎?”
可憐?蕭玉卿只覺得端木槿可惡。
“聽說,端木槿不知道是得了什麼病還是中了什麼毒,不能見日光。”
蕭玉卿在上次狩獵的時候也聽說了:“也是連家出手做的?”
蔣元瑞搖搖頭:“連家還沒有這麼厲害,端木槿這個病聽說是東國那邊兒自己做的!”
啊?
見蕭玉卿不解,蔣元瑞低聲解釋道:“端木槿的親生母親是端木家的小姐,早就過世了,現在是側妃主事,這位側妃可不是簡單的人物,從一個平民爬到側妃,可見手段之利害。”
“你是說端木槿這個不能見光的怪癖是那個側妃出手做的?”蕭玉卿撇撇嘴,但是心底卻有些怪異的不舒服,豪門是非多,權高利大位重,自然想要搶的人就多,端木槿早年喪母,一個孩子在一個手段利害的女人手下討生活,其中滋味恐怕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蔣元瑞聳聳肩:“誰知道呢!”
蕭玉卿想了想又問:“端木槿的母親死的時候,他幾歲了?”
“七八歲吧,已經懂事了,聽說王妃死後,端木槿過得不太好,但是一直忍着,直到十歲那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應該是怎麼也忍不下去了,端木槿就帶着一個小跟班,穿過大片的荒漠去了端木家求救,端木家上門,驚動了皇上,這才過了幾天好日子。”
蕭玉卿想了想現代十歲的孩子能做什麼,不由得感嘆窮人孩子早當家,可是想想端木槿家可不是窮人家,於是改爲感嘆磨難使人成長:“東國和端木家離的很遠?”
“當今聖上疑心重,東國即便是聖上兄弟的封地,可是他也怕東國坐大,所以當時選的王妃更像是和親,東國在東北,端木家族則在西南。”
蕭玉卿不由的感嘆端木槿真是厲害:“一個十歲的孩子跨越了正正一個戴國?”
“不是跨過,是繞過,”蔣元瑞同樣佩服十歲的端木槿:“那時端木槿是逃家,身上自然沒有路引,根本不能穿城過鎮,所以他是從東國向西然後向南,走的都是偏遠苦寒之地,查路引也不太嚴格。”
“十歲的孩子,不僅有魄力還有規劃和心機,”蕭玉卿總結了一下,感覺結局有些悲催:“怎麼就沒有鬥過那個女人呢?”
“鬥,不是隻靠心智就可以的,還要看那個主事人的心,”蔣元瑞似乎對東王不怎麼看好:“那位側妃是東王的心頭好,東王的心是偏的不能再偏了,再說了,這位側妃除了手段厲害,肚子也厲害,生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雖然都比端木槿小,可是卻都得東王的心。”
這就對了,端木槿再彪悍,也是一個人孤軍奮戰,怎麼贏得了人家拖家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