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凝首先別開眼,最近她對白染夜的笑容抵抗力越來越強,可見是習慣了。
“咳咳,這景色還不錯呢。”溫凝沒話找話道。
白染夜眼中閃過一抹失望,回神也太快了吧?難道他最近美麗不復依舊了嗎?從來不關心自己外貌的某人,頭一次關心美容養顏的問題。
他含笑的頜首,“你喜歡來,我們就常出來玩。”
溫凝回他大大的笑容,“好啊!”
秦箏默默的別過頭,總覺得自己很多餘的樣子。
兩人登山行至高處,一個不高不低的小崖。溫凝對懸崖實在沒什麼好感,武俠小說都是騙人的,底下沒美女,也沒武功秘籍,但是有大老虎。
想到這個,她心中微微一沉,當初那個和她一直掉下山崖的人,已經不在身邊了。
她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保持安全的距離。
轉頭髮現,白染夜和秦箏離的比她還遠呢。
“過來啊,這邊眺望過去,更漂亮呢!”溫凝笑着招呼道。
白染夜臉色微微發白,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咳咳,我……我怕高。”
溫凝愣了一下,恐高?又看故作鎮定的秦箏,“你也是啊?”
秦箏臉色更白,覺得腳下虛軟,點了點頭。溫凝看着她的目光帶了幾分同情。
溫凝頓時覺得驕傲了,氣勢無比澎湃,昂首挺胸了幾分,卻做惋惜狀,“那挺遺憾的,不是會錯過很多風景?”
白染夜臉色蒼白,目光卻落在溫凝身後的某處,“那是……”
溫凝轉過頭,在崖邊一顆不起眼小花夾在縫隙中,艱難的生長着。
“這是啥?”溫凝不恥下問。
他的目光變得幽深,低聲道:“這是一種花,很難養殖,又很少得見。它初時長像極普通,要經過兩年的細心培育才能含苞待放,而花期,只有一夜。”他聲音低沉,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渴望。
溫凝發現了。
她眨眨眼,突然很好奇,經過兩年才能開花的花兒是什麼樣。在這陡峭山壁,它卻依然頑強的生長着,據說,它極難養殖。這世間,無論是人或植物,對生總是有着莫名的渴求的。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壓抑住突然加速的心跳,緩緩地移着步伐,熟悉的恐懼從心底蔓延,腳步微微有些顫抖。
白染夜看出她的意圖,連忙喚道:“哎,你不要去。”他想上前拉住她,卻敵不過心理的恐懼。
溫凝沒理他,依然緩慢卻堅定地向前移動,離崖邊只近在咫尺。
白染夜心跳如鼓,一直緊張地望着她的身影。他看得出,她其實也怕的,可是卻那麼堅定的,一步一步的向前走,不曾遲疑,不曾回頭。
他突然特別想叫住她,他想說,他不要了,她回來好不好。喉嚨像是被掐住了似的,叫不出聲音。
溫凝卻已經走到了邊上,無比小心地蹲下去,努力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去向下看去,不去想這懸崖有多高。她緩緩地伸出手,小花兒一無所知,依然仰着頭,昂首挺胸的等待魔掌的降臨。
終於,那雙惡魔般的手,終於抓到了它的身軀,它將自己隱藏在泥土裡,隱藏的很深。溫凝有些急躁,忍不住又向前磨蹭了兩步,推開旁邊的石塊,讓它暴露在她的眼前。
她拿出隨身攜帶的小刀,沿着泥土的邊緣,切出一個花盆來,弄的手上髒兮兮的也不在乎,神情專注的像是對着稀世珍寶。
白染夜眼也不眨地盯着她手上的動作,她極其小心,動作無比輕柔,纔將它與地面分割開。她捧着它,將它放在手心裡,站起身,回過頭,得意洋洋道:“我拿到了!”
他終於鬆了口氣,卻看到她身後的深淵,心又一下子提到了胸口。顧不得她手上的花兒,他連忙道:“你快過來!”
溫凝如今已經不那麼怕了,笑着點點頭,剛想回去,卻感覺一陣掌風襲來,她本來就腿腳虛軟,下意識地往後一退,卻踩了個空。
白染夜覺得,他的心隨着她踩空的那一剎那,隨着她一起沉到了谷底,甚至再也聽不到心跳。
溫凝身子一沉,下意識地抓住了懸崖邊。白染夜瞪大了雙眼,想也沒想的直接衝了過去,拉住了她的手。他身體羸弱,根本握不住她的手,兩人緊握着的手,漸漸地越掙越大。
秦箏震驚地望着他,她隨他一起長大,他自小恐高,最高能忍受的高度是二樓,平時連望一眼都覺得心驚膽戰,可是在剛纔,他卻不管不顧地衝了上去。
她臉色泛白,白染夜急忙喊道,“阿箏,快來幫忙。”
她囁嚅着不動,溫凝沒有給她時間猶豫,墜勢漸強,白染夜不得不伸出雙手拉住她,她嚇得臉色發白,卻忍不住道:“你快鬆手,你會被我帶下來的。”
他此時已經探出了大半個身子,只爲支撐她的力量。他到底力氣不足,根本無法符合她的體重。
但是,他卻固執的沒有放開手。
秦箏猶豫着,想要走上去,卻來不及了。溫凝直直地掉下去,而白染夜,一直沒有鬆手。
她瞪大了雙瞳,再也顧不上心底的恐懼,直接撲了過去,卻連他的衣角都沒抓到。她看着,看着那個白色的身影,隨着溫凝,一起跌落,再也看不到。
“公子!”她撕心裂肺地喊道,帶着無限的悔意。
那一掌,是她打出的。她懊悔地閉上眼,她只是想借這個機會除掉溫凝,卻沒想到,公子會奮不顧身……她後悔了,後悔了。
臉上已經滿是淚水,她踉蹌地起身,根本忘記了,這裡是百丈深淵,她,也是恐高的。
溫凝和白染夜直直地落下,白染夜一直看着她,他想握住她的手,卻怎麼也握不到。
兩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溫凝悶哼一聲,毫無形象地痛呼出聲。白染夜比她幸運一點,落在了河裡,撲通一聲。在溫凝昏過去之前,模糊的想,希望他會游泳吧。
溫凝是被白染夜叫醒的,她悠悠轉醒,身上的骨頭像散了架一樣。睜開眼,就看見他擔憂的目光和蒼白的臉色。他身上還穿着溼漉漉的衣服,頭髮還微微溼着,顯得有些狼狽,可即使這樣,也依然阻擋不住他的優雅與風華。
溫凝忍住痛楚,掙扎着坐起身,他連忙扶住她,“別亂動,你身上有傷。”
她感覺出來了,這個疼啊。
他的提醒晚了一步,她已經痛的齜牙咧嘴,額上疼的一層汗。
“我們這是在哪?”她看了看四周,這好像是一個山谷,中間一個大大的水潭,他運氣好,掉在水裡,身上並沒有什麼傷。她就倒黴了,直落在地上,還好身下是厚厚的草地,下落過程中有被大樹減輕了衝擊。
白染夜搖了搖頭,“不知道。”他頗爲擔憂地看着她,“你哪裡痛?我看了一下,這邊還有藥材。”
溫凝覺得全身都痛,可是看着他擔憂的目光,搖了搖頭,“我還好,並不是很痛。”
白染夜不相信,壓下心裡的恐懼。他爬上岸邊,看着她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那是比面對高崖更深的恐懼。他多怕,多怕她再也醒不過來。
從那麼高的地方落下,怎麼會不痛,看着她額頭伸出的汗,和忍不住扭曲的表情,白染夜第一次感覺到無能爲力。
“不要怕,有我在。”他看出她忐忑的表情,安慰道。
她一怔,擡頭,望進他眼中的溫柔,微微一笑,“我什麼都不怕。”因爲他的一句保證,她願意相信,有他在,什麼都不怕。
溫凝看看手指,因爲疼痛,手指已經有些麻木,可是手裡卻還是攥着那朵不起眼的花兒。據說經過兩年的小心呵護,它才能開出最美麗的花。
她開心的捧起來,獻寶似的給他看,“你看,還在呢!”
白染夜苦笑,她手裡一直緊緊地攥着,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都沒有放開手,就是爲了他的一句話……
“現在就別管它了。”他說着,欲躲下她手裡的東西。
她一躲,又扯到了傷口,痛的直咧嘴,“不能不管,我們爲了它這麼慘,不養活了,多對不起自己啊!”
白染夜沉默一下,隨意地看了一眼她手裡的花兒,“這花名喚夜華,意思是一夜的風華。它初期時,生命力極其頑強,但進入生長期必須要小心呵護,它怕風吹,怕日曬,它的生長期是兩年,兩年之後纔會開花,而它的花期,只有一夜。很難養殖,又沒有什麼藥用價值,所以這花很少見。”要用兩年的時間,換它一夜燦爛,很多人都沒有這個耐心。
溫凝望着手中,還看不出美麗的花朵,微微一笑,“總是要有耐心等它長大,才能欣賞它的美麗。”
白染夜微微一怔,笑着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從她手裡接過,“好,我們一起等它長大。”
這次換溫凝怔住了,眨了眨眼,以她的智商,實在是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
“阿嚏。”白染夜極其不優雅地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哎,你身上還溼着,把衣服換下來吧。”她提議道。
白染夜轉過頭,看了她一眼,溫凝連忙表示:“我不會對你做什麼不好的事情的!”
他勾起嘴角,勾勒出一個魅惑的微笑,連眼角的淚痣都透着三分邪魅,“其實……你想做什麼不好的事情,我也願意配合的。”
溫凝瞪大雙眼,摸了摸鼻子,這是被反調戲了嗎?默默地別過頭,一個兩個的,都越來越不正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