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晚上沒有宵夜的習慣,謝謝好意了。”陳蒨並沒有去開門的意思。
“陳公子,我家大人一片心意,還請陳公子用些吧,小的纔好回去交差。”他的話十分得體,陳蒨也不想和他過多交涉,當即把門打開,把那個人讓了進來。
他自始至終只在說“宵夜”,但是我心裡頭卻清楚他此行的目的並非宵夜,他們要找的是我。
陳蒨說,“替我謝謝你家大人。”
來人並沒有停留的意思,只是說道:“那就不打攪陳公子休息了。”眼見他就要退出去,我決不能放過這最好的機會,連忙費力地把屏風往前一推,屏風把牀架撞得“嗤嗤”響,我從屏風後跑了出來,頓時對上了陳蒨鐵青的面孔。
然而,我卻沒空理會他,轉而把視線挪向陳蒨旁邊的那人,那個人錯愕了幾秒,忽然間反應過來,頓時大喜地叫出聲來,“找着了!找着了!大人!”
我一聽這話,頓時鬆了一口氣,萬幸!原來韓褒他們離此不遠。
此刻殺陳蒨一個措手不及,他根本就料想不到我會突然跑出來,而現在既然驚動了韓褒他們,陳蒨是無論如何再不能把我藏起來了。
陳蒨的眼裡頭滿是被戲弄的憤怒,那憤怒已經堆積成山,可偏偏他又不能在這個時候對我下手,只是咬牙切齒地說道:“姑娘說謊的本事真是一流。”
“兵不厭詐。是王爺承讓了。”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心情無比地暢快。
陳蒨壓抑着怒氣,終究忍不住說出心中的疑問,“你是怎麼猜到的?”他只當我瞧不見那些人的面容,所以就無法判斷孰真孰假,這也是他對我放鬆警惕的原因之一。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前面兩次我都一直隱忍着不出來,偏偏第三次正主一來,我就準確無誤地跳出來了。
我嫣然一笑道:“小女子能看透人心,這看又不是用眼睛看,是用心的。”
陳蒨默不作聲,門外一陣疾風撲來,門邊的人差點沒被那陣風給撞翻,楊堅已經站在我面前,雙眸當中是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和珍視,“你沒事吧?”他緊緊地拽着我的手臂,直到我肯定地點點頭,而他將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後,他才放下心來,轉而把視線投向陳蒨。
陳蒨眼神沉淪下去,冷哼道:“果然是你。”他還是一眼認出了楊堅——這個在紅衣樓有過對峙的教琴先生。
然而,楊堅的目光卻變得犀利起來,我的手臂都被他捏得有些疼了,他死死地盯着陳蒨,卻是在問我,“他沒對你做什麼吧?”
我這才注意到,陳蒨只是將長袍披掛在身上,不管怎麼瞧都是衣衫不整,而他胸前那點玫紅還若隱若現的。
陳蒨忽然間眉毛一挑,冷笑着故作不經意地把他的衣衫往外抖了抖,頓時將那一圈牙印給露了出來,直惹得楊堅目光都直了,陳蒨這才覺得討回了一些便宜似地,“做什麼?剛纔我已經用一座城池把萬姑娘買過來了,就算做什麼,不也是理所當然的嗎?”
我連忙插話道:“是,小女子可以作證,王爺用一座城把天下第一名姬萬源源姑娘買回去了。待我一回到京城,就替王爺向萬姑娘說,想必她會欣然前往的。”
陳蒨這下子倒是一愣,恍然明白過來,“你不是萬源源?那你是誰?”
話音未落,門裡邊就傳來一個老邁的聲音,“微臣來遲,讓娘娘受驚了。”卻見一個花白頭髮的老者已經跪倒在地,不用想便是韓褒無疑。
“娘娘?”陳蒨下意識地重複了一聲,不得不重新上下打量我,我連忙攙起韓褒,一面說道:“韓大人無須多禮。”一面懷了幾分期頤,韓褒對我行的既是君臣大禮,那他的心多半還是向着北周的。如此,事情就好辦了。
然而,韓褒一起來,就向陳蒨拱手說道:“原來王爺和元夫人已經見過了,這下倒是巧得緊,老朽剛巧命人宰了一頭沙獾,不如就一起到廳中吃些炙肉,飲杯水酒,共賞夜景。”他這一句話,不僅把我的身份點露出來,而且還邀請我和陳蒨同席而坐,這個韓褒,兩邊不得罪,兩邊不偏頗,讓人也猜不透他心裡的想法,當真是一隻老狐狸。
陳蒨難以置信地看着我,“魏晉安公主?宇文覺的王后?真沒看出來。”他說這句話時,嘴角勾起了一絲弧度,眼角瞥向了身旁一直板着張臉的楊堅。
“倘若看出來了,小女子現在恐怕就不是站在這兒了吧?”我看不慣陳蒨這樣子,有意刺激了他一下,果然陳蒨的臉色立馬就垮了下來。
如果說,陳蒨剛纔只當我是一個普通的ji女,被我戲弄固然生氣,但氣就氣了,我無足輕重;可現在他知道,他一時疏忽,卻與“元胡摩”這樣重要的籌碼失之交臂,那可就不是生氣那麼簡單的了。只差一點點,他就真的可以事半功倍地挾天子以令諸侯了。
我拎着那錦袋,在他面前晃悠了一圈,向着韓褒說道:“韓大人,剛纔臨川王以吳興郡易我周朝的一名ji女,這真是千古流傳的一段佳話呀。韓大人,等我們回到京城時,務必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萬源源姑娘,看來還是我朝的女子有魅力,要是再多幾個,只怕臨川王手中的轄地都沒有了吧?”
我這樣說,既是揶揄他,又是想在韓褒面前立個威,臨川王陳蒨都栽在了我的手上,他自己是否應該好好權衡一下利弊。
然而,陳蒨卻面不改色心不跳,淡淡地說道:“忘了對你說了,這吳興郡的印鑑乃是前朝時樑帝頒發的,現在我的屬地可不在那兒。”
我甩着錦袋的手頓時停了下來,陳蒨總算又扳回了一些,同樣說了句,“兵不厭詐。”
韓褒看出了氣氛的不佳,連忙說道:“娘娘舟車勞頓,不如先沐浴洗去這一身塵埃,咱們再用膳不遲。”
我也只想快些離開這裡,跟陳蒨這人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當即就把錦袋往陳蒨身上一擲,這便以最快的速度掉頭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