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是誰?呵。這樣的機密當然不該是一個尋常的妃嬪知道的。即使是周天王宇文毓,也全然被矇在鼓裡,可我卻知道得太多。怎不教他懷疑和奇怪?
只是,這樣的對話倒是令我有些哭笑不得了。原本想從他那兒探聽些什麼,這下倒好,看樣子,兵符之事反倒是從我口中泄露出來的。我自是不敢再多嘴接話,更不敢透露半句宇文護所說所想。
我笑盈盈地看着他,認真地岔開話題道,“公子還記得當初救下阮陌是怎樣的情形嗎?”
楊堅不解我爲何提到這些,但卻還是回答道:“你從懸崖上摔下來,直接落到了沼澤地裡,受了很重的傷,醒來的時候,”他的眼角泛起一絲促狹的笑意,“醒時說,你把從前的事都忘記了。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
這樣的解釋,楊堅從前就不會相信,現在只怕就更加不信了。
我笑道:“倘若我換另外一個說法呢,阮陌並非從懸崖上摔下來,而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公子信不信?”
我斂去了眼中的笑意,鄭重地望着他,“公子信不信,或許阮陌就是老天爺派來見證公子成就天下霸業的人?”
楊堅初時還斜睨了我一眼,現在聽我這番認真得不能再認真的話,反而乾脆閉上了眼,冷笑道:“信,若是出了這皇宮,我就信你。”
他把眼睛一閉,繼續回牀假寐去了。可憐我說出這番掏心掏肺的真話,在他眼裡,是敷衍塞責,他自知從我這裡再探聽不到任何事情,乾脆閉目養神,也不再和我有任何交流。
只是,又這樣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其間有宮女在門口試探地問了兩次,想來如我這樣關着門洗澡沐浴的,並不多見。他們不知道,我這個澡還非得洗到半夜去才行。
幸好這芙蓉池邊水果點心也算是應有盡有,我和楊堅兩個人都各自吃了些,填飽了肚子。約莫正午的時候,睏意來襲,我也乾脆尋了另一張牀榻小憩一會兒。
哪知道纔剛剛躺下,就聽見外邊一陣騷動,這陣騷動徑直往這邊來了。門外的宮女已經出聲問好,點出了來者的身份。“雁貴嬪娘娘,您又去練舞了?”
“是啊,剛剛跳完,出了一身的汗。”門外果然傳來了雁貴嬪的聲音。
我和楊堅不禁面面相覷。皇宮裡頭,一般洗澡沐浴都在各自的宮殿裡,沒想到這個雁貴嬪卻偏偏要跑這麼遠到這裡來沐浴。
“有誰在用?”雁貴嬪剛剛發問,旁邊的宮女就略帶尷尬地回答道:“阮貴嬪娘娘在沐浴。”
這芙蓉池長寬約有二十米,設計伊始,就是可以讓後宮中的嬪妃同時沐浴。只是雁貴嬪一聽是我,想必是沒有興致跟我坦誠相見,立馬就對那宮女說道:“我就在旁邊等等吧。”
外邊的宮女也多嘴道:“阮娘娘已經沐浴了近兩個時辰,想來應該快了。娘娘先去旁邊歇會兒,待這邊收拾好了,奴婢再去請娘娘過來。”
“雁貴嬪還是回去洗吧。今天,我把這兒給包了。”我在裡邊高聲地說着,這慵懶的聲音聽在旁人的耳朵裡倒成了桀驁不馴。
雁貴嬪耐着性子道:“阮娘娘要用得久,我本不該打擾,只是外邊天寒地凍的,若是一身冷汗回去,只怕會傷風着涼。不如姐姐命人打開門,我只需要一會兒。”
“不行。我不喜歡跟人共用浴室,旁邊不是還有一個池子嗎?你去那兒洗就是了。”我着急地說道,此時此刻,想不得罪雁貴嬪也不行了。
雁貴嬪果然聲音裡頭已經夾雜了一分不滿,“那臥龍池是天王專用的,我們又豈能隨隨便便用?”
她不肯走,我也不肯開門,一時之間便僵持在那兒。
“卿就到臥龍池去洗好了。”不知何時,宇文毓的聲音也傳了進來,立馬把我給嚇了一跳。不曾想,這冬日裡的澡堂生意竟然這樣好。
“天王……”雁貴嬪立馬轉怒爲喜,音調都換了一個音階,“可是,那臥龍池乃是至剛之所,只能天王一人使用,妾只怕會玷污了……”
“無妨。什麼至剛至陰,是些無稽之談。朕既許了,你去便是。”宇文毓把雁貴嬪打發走,還不忘在背後補充上一句,“阮貴嬪她身體不好,卿平素就多禮讓着些。”
他說話的聲音不小,這句話也是說給我聽。他這是在防微杜漸,說什麼也不能讓我和雁貴嬪發生衝突。
“妾知道了。”雁貴嬪淡淡的應着,再沒說一句話。
她雖走了,門外的宇文毓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我能感覺到立在門口的他正醞釀着什麼情緒。我環顧了一下四周,這芙蓉池雖然大,但是周圍各處都是一覽無餘,萬一有人進來,唯一能藏身的地方。便只剩下中央這個偌大的水池。
門被人推了一下,門框撞到了門拴,發出“嗑”的一聲,我和楊堅互望了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都往水池邊靠近。
只聽門發出劇烈地一聲響,宇文毓居然粗魯的直接踹門了。我當下不敢有絲毫的猶豫,“撲通”兩聲和楊堅同時躍入池內,水花四濺,我只剛剛來得及把整個身子藏在水中,把一顆腦袋留在外頭。
我驚甫未定地望着朝我走來的宇文毓,佯怒道:“天王這是做什麼?就算要進來,就不能事先打個招呼嗎?”
宇文毓環顧了一下四周,又細細打量了一遍浴池周圍,剛纔我跳得太急,水花漸了出來,滿地都是。“阮貴嬪洗個澡倒是挺激烈的。”
我不理會他,只是用眼示意門,“愛怎麼洗是阮陌的事,這芙蓉池不是給天王用的,還請天王去隔壁洗好了。”
宇文毓自然不會因爲我這句話而離開,他索性立在池邊,任由霧氣撲打着他的臉,“聽說阮貴嬪天沒亮就來沐浴了?這都洗了兩三個時辰。就不怕把皮給泡爛了?”
我沒好氣道:“冬天這麼冷,好容易到這樣暖和的地方來,自然是要多洗會兒的。”
“是嗎?”宇文毓不置可否地笑笑,“,朕聽說今晨在這附近發現了刺客,到現在都沒有找着。阮貴嬪一個人沐浴就不怕遇上刺客?”
我心咯噔跳了兩下,原來宇文毓也是爲此而來的。也是,我天沒亮就跑到蒼霄殿附近,宇文護知道我是爲何事而來,可矇在鼓裡的宇文毓卻不知道。我的行爲在他瞧來,便尤其顯得突兀。
“這裡早就被人查過了。那刺客犯了傻麼,不逃出宮去,反倒往這一覽無餘的地方躲?”我硬着頭皮說道,心裡頭卻在想,不知道楊堅能在水裡頭悶多久。
“一覽無餘?倒不見得。”宇文毓雙眸穿透層層的霧氣,倒映着池水。
我心怦怦直跳,不明白宇文毓憑什麼就認定了我會窩藏刺客,卻聽他已經說道:“出來!”卻是對着我身後偌大的水池。
池水一片平靜,不論楊堅聽到沒有,他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冒出頭來。
宇文毓不禁有些光火,“彌羅突!你再不出來,朕就命人把這一池水抽乾!”
我聽到他的喊話差點沒跌倒。他以爲那個刺客是宇文邕?怪不得他一聽我在沐浴就直奔此處來了,他以爲被他強制趕出宮的宇文邕想要與我私會,又偷偷溜進宮,還被人當成刺客?
我頓覺好笑,怎麼也沒有想到原來宇文毓這個周天王的腦袋裡滿滿都是這些,“天王,你喝多了吧?要見阿彌,喚個太監去傳他入宮就是,怎麼還找到我這兒來了?”
“夠了!阮陌,你別在這裡裝瘋賣傻,你若真的是在沐浴,那朕問你,你換下的衣服在哪兒?”宇文毓怒氣騰騰地望着我。
我面不改色道:“我讓服侍我的人拿回庚豔殿去了,順便把乾淨的衣衫帶來,有什麼不對嗎?”
“是嗎?”宇文毓不由分說就跳入池水,一把將我拎了起來,“那你身上穿的是什麼……”話音未落,他的視線就已經定格,饒是池水裡的水汽再朦朧,他也還是可以清晰地看到面前的我一絲不掛地立在水中。
我藏身於水中的時候,雙手也沒有閒着,直把上衣都除了個乾淨。沒想到宇文毓還真的就來驗明正身了。
玉體橫陳於前,宇文毓穿着衣裳立在熱水中,汗珠兒一下子就佈滿了他整張臉,我被他拽着動彈不得,只能動動嘴皮子。“天王看夠了嗎?莫不是要留在這裡跟阮陌一起洗個鴛鴦浴?正巧雁貴嬪也在隔壁,原來天王連看客都找好了!”
我一提到雁貴嬪,宇文毓渙散的目光瞬間凝聚起來,他握住我的手反向用力把我往後重重一推,我立定不穩,跌入水中,狼狽地吃了好幾口水。宇文毓眼眸中竄起了一股火苗,把他整個眼白都燒紅了。他的面目很是猙獰,他也跌跌撞撞地從池中爬出去,一邊說道:“好,好得很!阮貴嬪果然非同凡響,朕不止看輕了你,更看輕了你們。這是在唱假戲真做嗎?好,好得很,朕就成全你們!”
他一連說了幾個“好得很”,霧濛濛的空氣裡,他紅紅的眼眶似乎也含着幾分水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