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雖然客氣,但帶來的護衛軍卻有上千人,明擺着,國師肯乖乖回去也就罷了,如果不肯,押也要押他回去。
國師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老夫還有件重要的事要辦,公公能不能寬限一天,辦完這件事,老夫立刻隨公公回京。”
“太上皇也知道國師事務繁忙,不過這件事,實在太急,所以太上皇讓國師把手頭上的事全權交給皇上代辦。”
“交給皇上?”國師心一沉,這些年就算虞皇怎麼跟他爭,但太上皇從來沒有讓虞皇插手過他的事。
“是,太上皇是這麼吩咐的。”
“太上皇可知道老夫要辦的是什麼事?”
“奴才不知太上皇知道不知道。”
國師暗罵了聲老狐狸,半句口風不肯露。
越是這樣,他心裡越是不安。
不過魔族小子的事,豈能交給虞皇?
但見護衛軍死死堵住門口,沒有讓步的意思,只得道:“老夫去交待幾句,就隨公公一同回京。”
“國師請便。”這個要求,公公不能再攔着。
案子,國師本不在意,他要的不過是那魔族小子。
交待自己的親信盯緊金竹,絕不能讓金竹跑了,一旦有機會,暗中把金竹綁了,送回虞京。
只要把魔族小子弄到手,不怕釣不到那條大魚。
國師離開,鳳淺長鬆了口氣。
千巧等國師的人走的一個不剩,腿一軟,差點坐倒在地上,“真是嚇死我了,郡主怎麼能這麼淡定,如果不是太上皇突然來旨,今天可就要出大事了。”
鳳淺笑笑,額頭上也微微滲出汗珠,好在賭對了,否則還真不好收場。
她這麼做不過是選擇了相信雲末,相信未必知的信用。
雖然無顏此去不是一定能查出什麼,但他答應了她插手這件事,就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如果真的一無所獲,他也會給提前通知她,讓她另想辦法。
但她從頭到尾,沒收到過無顏任何讓她另想辦法的通知。
昨天的密函,信中說‘寧州會和’,如果她今天脫不了身,又怎麼可能和他寧州會和?
所以鳳淺賭今天無顏一定有所行動。
至於無顏會做什麼,她猜不到,那麼在沒有任何動靜的時候,她只能只有拖和耗。
和國師耗,拖延提審的時間。
結果她賭對了。
國師連金竹的影都沒見到,就被太上皇召了回去。
國師不在,而虞皇在,衙門再蠢也不會招惹面前的這尊大神。
她一心保金竹,而金竹的罪證本來就不足,有她和虞皇的這層關係,衙門絕不敢給金竹胡亂定罪。
金竹的案子也就會暫時擱下。
別說這年代,就是現代的案子,十幾二十年沒能破的都多去了。
鳳淺突然間,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鬆了一圈,舒服得輕噓了口氣。
翻了個杯子,倒了杯茶,“坐下喝口水。”千巧這丫頭嚇得不輕。
千巧關了房門,沒有其他下人看見,不會有人在背後說她沒有規矩,纔在桌邊坐下,端了茶就喝,剛纔她強裝沒事,實際上心一直卡在嗓子眼上,早口乾舌燥。
“郡主知道太上皇會有聖旨來?”
“不知道。”
“那郡主剛纔爲什麼一點不害怕?”
“我雖然不知道太上皇會來聖旨,但覺得今天的提審一定會被人攪局。”
千巧想不明白,鳳淺卻是微微一笑,把玩着手中茶杯,不再說下去,她現在最好奇的無顏做什麼,會讓太上皇這麼急着召國師回去。
一梅敲門進來,低聲道:“京裡鬧翻天了。”
“哦?”鳳淺眉梢輕挑,卻並不驚訝。
“昨晚所有與國師有過結的大臣都收到一封馬蛋村的死亡名單,條條證據都指向國師,在這同時有十幾個人捧着狀紙跪到丞相大人的府門口,自稱是馬蛋村的倖存者,狀告國師。”
馬蛋村的村民不是全部被屠殺了嗎?怎麼又鑽了十幾個倖存者出來?
鳳淺飛快地看了一梅一眼,難道是無顏弄出的假證人?
國師何等精明,如果無顏真這樣做的話,恐怕要弄巧成拙。
“這些消息,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是皇上的留在京裡的親信傳來的消息。”
鳳淺點頭,一二三四本是母親給她的,母親通過一梅,把消息傳給自己,再正常不過。
“那些人真是馬蛋村的倖存者?”
“確實是。”
“哦?”鳳淺迷惑地皺了皺眉。
照金竹的說法,那晚上,馬蛋村的人確實被殺乾淨了的,而國師的人爲了掩蓋事實,把馬蛋村不知翻過多遍,確認再沒遺漏,才離開,這些人是怎麼活下來的?
“是這樣的,地方官爲了迎接皇上的這次出遊,重新翻修這座移宮,但地方官得知皇上要到常州的時候,已經沒有太多時間,那麼短的工期要完成翻修,只有一個辦法,找以前修這座移宮的老師傅帶人整修,因爲只有他們才熟悉這座移宮。”
“難道說,這些老師傅中有人是馬蛋村的?”
“是的,由於皇上爲人一向低調,不喜歡鋪張浪費,地方官爲了討好皇上,讓皇上住得舒服,又不能讓皇上知道他們花了重金,所以這件事,是偷偷行事,暗中派人去各處請老師傅回來,並讓他們自帶工匠,這樣就不會不該知道的人知道。因爲工錢出的高,馬蛋村又是極窮的,凡是家中人口多的,又有十三歲以上,三十歲以下男子的,都應徵出來翻修這院子,院子翻修完了,他們領了工錢,一同趕回馬蛋村。”
“這麼說,他們並沒有親眼看見國師的人屠村?”如果只是事後聽人說起,他們供詞,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們親眼所見。”
“如果他們看見國師的人屠村,卻躲着不出來,事隔這麼久,纔出來作證,說出來的話,也未必讓人信服。”
貪生怕死的人,被人一嚇,就能翻供,以國師在京裡的勢力和地位,可以有上百種辦法讓這樣的人倒戈,這樣的人不可用。
“他們當時確實是想上去救家人的,但馬蛋村四周是山,他們回村,要翻過一座山,他們到山上的時候,就看見村裡燈火通明,遠遠看見有人正在屠殺他們的村民,等他們趕下山,村民們已經被殺的一個不剩,那些劊子手正在處理屍體。他們當時就想衝出去拼命,給自己的家人報仇。由於對方的人太多,他們衝上去拼命,也是白白送死。於是他們領頭的人,也就是帶他們出去的老師傅強攔下他們,強忍了下來,暗中打聽那些劊子手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殺他們的村民,等打探明白了,再想辦法報仇。”
“那爲什麼這麼久,他們都沒有出來報官?”
“國師的人把所有線索抹去,就象人間蒸發一樣,去的無影無蹤,他們找不到人,又斷了線索,偏又不肯死心,所以一直在附近徘徊,直到前幾日,有人找到他們,說有辦法幫他們查到兇手。在那個人的指點下,他們真捉到了一個屠殺他們村民的人,得知那人是國師的人,於是連夜赴京,求丞相爲他們伸冤。人證物證都有了,朝中大朝聯名向太上皇遞交了彈劾書,彈劾國師。太上皇大怒,當即召國師回京。”
鳳淺的眼睛慢慢眯起,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果然如此。
國師派人回去再次清除線索,只有參於了屠村的人,才能知道哪些地方可能遺漏線過,所以前往馬蛋村的人,是屠殺馬蛋村村民的屠夫之一。
不料這個去除抹罪證的人,被馬蛋村的倖存者認了出來,反而成了國師的罪證。
至於指點他們的人,只能是無顏……
無顏雖然沒把國師的罪證給她,但同樣助她保了金竹,所以無顏做到了自己承諾的事。
只是,這樣一來,確實給雲末添了個大堵。
無顏如果直接把證據交到她手中,也就等於交到了雲末手上。
雲末可以利用這份證據幫助虞皇狠狠地打擊國師,然後乘熱打鐵拉攏虞國朝中與國師不合的勢力,從而提高他在虞國的地位。
現在證據直接到了衆大臣手中,帶頭爲民伸冤的是丞相。
而在這件事上,雲末也就變成了無功。
有功之臣對無功之臣是不屑的,自然不會在這件事上被他籠絡。
雲末之前打好的如意算盤也就落了空。
鳳淺嘴角微揚,果然最瞭解無顏的人是雲末,而最瞭解雲末的人是無顏。
案子果然如鳳淺所料的被擱置起來,金竹被解除了嫌疑。
京裡出了這麼大的事,雖然有太上皇在,但虞皇也不能袖手旁觀,當天就啓程回虞京,虞金蓮自然隨行。
而鳳淺和鳳錦仍回北朝。
鳳淺和鳳錦不和,雖然都是回北朝,卻誰也不肯和對方同行,難得默契地錯開了兩個時辰上路。
鳳淺啓程時,國師的爪牙在暗中把鳳淺的護衛隊仔細看過,發現鳳淺竟沒有帶着金竹上路。
想到聽到衙門放出的風聲,說那小子傷重,不能搬動,所以銷案也沒親到場,而是留在皇上移宮裡養傷。
他們暗暗歡喜,皇上和鳳淺都離開了,移動雖然有人把守,但也不可能象先前那樣戒備森嚴,要擄個人,再容易不過。
哪知,他們潛進移宮,把移宮裡裡外外翻了個遍,也沒能找到金竹。
丟了金竹,向國師交不了差,國師的這幫暗勢力象瘋了一樣在陳州地皮式地搜查,仍是毫無收穫,無奈之下只好硬着頭皮把消息傳給國師。
國師收到消息,又急又惱,但他在押解途中,什麼也不能做,只得把這事暫時擱開。
對鳳淺卻越加上了心。
第三天,虞京傳來消息。
屠殺馬蛋村村民的事是國師手下的一個督慰所爲,國師並不知情,凡是參於了屠殺馬蛋村村民的將士全部當衆砍頭,告示天下。
國師雖然不知情,但也難逃責任,但念在他這些年對朝廷勤勤懇懇的份上,免了死罪,幽禁在夾蜂窄道。
鳳淺冷笑。
當年國師爲了得到靈獸內丹,不惜屠殺整城的百姓,太上皇連眼都不眨一下,又怎麼會真的在意馬蛋村的那點百姓的生死?
只不過當年屠的是他國城民,而馬蛋村的百姓是虞國的百姓。
太上皇怕引起民憤,纔會有所顧忌。
所有罪證指向國師,是因爲屠殺馬蛋村百姓的將士全是國師的人。
在屠殺時,國師並沒親自到場,只要參於了屠殺的人不揭穿他,他一口咬定不知情,誰能奈何得了他?
就算有人怕死,想揭穿國師,也不會有機會。
要人閉嘴的辦法,實在太多。
最重要的是,太上皇不捨得國師死。
太上皇殺了一千多人,馬蛋村的倖存者看見過的劊子手,全在裡面。
就算馬蛋村的倖存者,知道太上皇偏幫國師,不肯取國師性命,給他們報仇,但他們拿不出屠殺他們村民是國師下的令的證據,也只能暫時作罷。
至於幽禁國師,明是懲罰,實際卻是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