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府邸的,只隱隱記得朦朧中看見他朝自己走來,只傻傻地衝他笑着。一轉眼這就已經回來了。醒來的時候看到他在旁邊倒茶。心裡一暖,搖搖晃晃地走近前去,從背後環住他,“允禮。”
他遞過一杯水,齒間終是溢出一句,“你去做什麼了?”
我沒有回答。滿臉疲憊的靠着他身上。只有這個時候,纔有一種安心的柔情。
三月下旬,圓明園的牡丹開的正爲豔麗。
乾隆的興致大好,邀請衆人來園中賞花。
陽春時節,天上飄着細雨。據說當年牡丹臺一行,康熙破例傳下旨意,將弘曆留養宮中,隨居暢春園。接着又一起去承德避暑山莊,隨侍左右,“日承提命,歷夏閱秋”達五個多月。回到北京後,弘曆又跟隨爺爺一起到南苑狩獵。
牡丹臺的一次見面,使他一步登天,從皇孫變成皇帝。圓明園在乾隆心中的分量,自然就可想而知了。
從乾隆元年開始,圓明園就開始大舉擴建。同時,牡丹臺更名“鏤月開雲”,竹子院更名“天然圖畫”,菜圃更名“杏花春館”,金魚池更名“坦坦蕩蕩”……
圓明園中最匪夷所思的地方,當屬同樂園的買賣街了。平民喜歡模仿皇室,造“假皇家”;皇家卻也喜歡模擬平民,造“假民間”。同樂園倒沒什麼,那是皇帝看戲的地方,主建築是一座三層的大戲臺。而買賣街卻是一處鬧市。街上店鋪掌櫃由內務府太監充任,舉凡古玩、酒樓、茶館,無所不有,甚至還有拎着籃子賣瓜子的。
買賣街上有太監假裝吵嘴打架的,還有扮演小偷和撲快的。“小偷”被抓獲之後要送官府懲辦,給皇室家族取樂。
圓明園牆邊還建了幾處較高的建築,站在樓上看農夫種田。比如“若帆之閣”,牆外風吹禾苗,稻田像海浪一般盪漾,所在的閣樓就像航行在稻海里的一艘小船。
遊園之後已近黃昏,照例是盛大的酒宴。舉杯無不兄弟相親,把酒言歡,卻各自都心知肚明。
看着這一幕,有些無聊,慢慢地
踱步。
“酒席不合口味麼?這麼早就離席?”涼涼的一句話飄入耳中。回頭一看,吃驚的發現這園子裡的主人正立在面前。
連忙福身行禮:“皇上此言差矣。皇宮的廚子,自然是珍饈美味。只是我有心事。才吃不下。”
心裡頭得疑惑是一個比一個大,他本是今天的主人,怎麼就跟着我來了。
“哦?讓朕猜一猜。是因爲上回獻舞跌倒一事?其實一切也在朕許與不許之間。”
我訝然,連忙道,“也就是說——“
”朕初登寶曆,總要樹立點威信,是吧?”
暗自吸了口氣:”皇上,果親王從來都沒想跟您爭些什麼。“
”你以爲朕傻麼?“他突然提高了聲音,”先皇糊塗,但是朕不糊塗。你以爲朕看不出來先皇的心思麼。就因爲他喜歡你,所以纔有了親王的頭銜。朕與他親王雙俸,免宴見叩拜,不過是爲了大臣們的心。你也不想想,朕都二十六了,還要這輔助親王做甚!!“
原來是朝堂上的勢力回收。原來是皇上的一點野心。
可大可小,到底要怎麼回答。
鎮定了一下心神,低聲道:”皇上爲何要與我說這些?“
”朕要的是你一句話。要麼讓果親王離開朝堂,要麼你就等着朕小小的懲罰吧。“
爭權奪利?爲何要扯上我們!!反問的理由。
在外人眼裡。皇上對於果親王一直是溫和尊敬。而近日方知,這表面上的和樂,底下卻透着冷淡疏離。
再次回到場邊,園子裡的人兒都走得差不多了。
因爲皇上的警告,我也懶得再去維持表面的平和。敷衍幾句就說這就扭頭就走。
院子裡的罩燈已經點燃,出神的看着門口,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管家立在屋角不明所以的看着我,低垂着頭,閒閒開口:“福晉今日是怎麼了,心神不定的樣子。”
揮了揮帕子,搖搖頭,表示無礙。
已然是耐不下心來,轉身進了門。
大
約是睡不着。
就在門口這麼幹坐着。
不知坐了多久,當天際都泛出魚肚白,渾身僵硬的我才被人搖醒。焦急氣惱的聲音響在耳邊,“傻瓜,你怎麼就在這外面坐了一晚上!”
扯着乾裂的脣朝期盼已久的人笑笑,聲音嘶啞,出口卻是無比歡快,“你終於回來了。”
猛然被他扯入懷中,用力地擁緊,彷彿要把自己揉入他身體裡。
緊緊偎靠着這個男子,眼中默默落下淚來。
傾盡心意的你我,只要彼此在一起,又何須在意是不是王宮貴爵,是不是親王。
握着他的手,道:“允禮,我們不要眷念官場了,好嗎?你有沒有想過,皇上他,已經不需要我們了。”
他愣了一愣,不可置信的望着我。我卻淡淡一笑。
顯示出我無言的承諾。
“嗯,我把手中的事情交接一下。以後我們就去找個地方,看看這錦繡江山,做回屬於真正的自己。”
他不是傻子,出生於皇家的阿哥,不是不知道皇上的心思。
我們的所想,皇上會成全我們的吧。
我早就想好了,他去哪兒,我就跟着,管它是京城,還是鄉間僻裡,有他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
淡淡的薄荷香氣縈繞在鼻下。臉上是甜蜜安然的笑容。
仍舊是臥在允禮的身旁,今晚把話說開了,心也平靜了許多。
接下來會遇到些什麼,不得而知。暗暗有些好笑。似乎現在膽子是越發大了呢。
乾隆元年三月,果親王允禮,因事罷雙俸。
聞得皇上留下了允禮。盤腿坐在牀上,膝蓋上攤開一本書,卻一個字都看不下去。
天色有些陰暗,“啪啪”燭花爆開,小茹加了一句:福晉,燈花爆,喜事到。任憑你有天大的煩心事兒,也可以解了,犯不上這麼愁了。“
皺着眉頭,思索了一下,好像是那麼一回事兒。
扔開了書,悶悶的喘了口氣。
但願,一切天從人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