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藥碗“啪”地碎裂。
聽見薄怒的語音掠過：“你們給我把藥端下去！！”
裡面的人悄悄捧了藥出來，看了看在屋外的我，連忙將那碗冒着熱氣的藥碗端起來，準備輕輕的推出去。
我用眼神向她示意，示意她將藥放下。她的目光又投向允禮，我對她做了一個安心的神情。她連忙將碗放下，溜之大吉。
甫一進門，就看到溫燙的藥汁濺了一身，沿着袍服滴滴答答的向下淌着。我吃了一驚，準備用絹布給他擦擦，他卻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腕。
“子衿，你說，我的腿是不是不會好了？！我喝了那麼多的藥，不疼不癢了又如何？！還是不能正常行走。你知道不知道。別人的一個眼神，一句輕飄飄的話，都能夠讓我的自尊掃地！！我感覺我整個人都是擰着的，子衿，你說我該怎麼辦？”
看着他蒼白的脣，我也突然有種無力的感覺。
這藥喝了這麼多，都是不見大的起色。病人的心，總是敏感着的，有些事情，不想聽，也不去想，就着在一個結裡能繞幾個彎。
我鬆開手，一邊拍着他的肩膀，一邊端起那碗藥：“中藥總是性子慢，他們笑話你，無非就是嫉妒你能打準噶爾，而他們那些畏畏縮縮，不肯上戰場的人，纔是真正的懦夫。允禮，你是英雄。不要理會別人，不要活在別人的世界裡。乖乖把藥喝了，好嗎？”
他愣了半響，也不說話，也不掙扎。由得我一手端着藥碗，往他的嘴裡灌。眸子從先前憤怒到現在的平
靜無波。
喂的有些急了，一時藥汁嗆到氣管，猛烈地咳嗽起來，濃黑又苦澀的湯藥順着瓷白的頸子流下。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不知多長時間，眼睛中“嘩嘩”的忍不住溢出淚水。大顆大顆的沾溼了他的肩膀。
允禮的身子一僵，直起身，撫摸着我的後背：“好了，別哭了，我以後好好喝藥就是了。不要哭了，啊……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你說真的……“喃喃出口的一句話，微微仰起頭，肩頭鬆動，楚楚可憐。都說不出的讓人憐愛。
”嗯，說真的，只是不許——再這樣折磨你——和我！“
”允禮，你也不要折磨自己。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你想怎麼樣都行，他們說他們的，由着他們去。我們這果毅親王府邸，也不用去巴結誰，好不好。“低垂了眼皮，怏怏的說着。
好久，他都不說話，我心裡有些沒底。擡頭看着他，卻見他低頭語，”這可不行，我得巴結你。“
剛開始，我也是一怔，後來才明白他的意思。故意歪曲他的意思：”喝藥怕苦了吧，我纔不給你吃糖葫蘆呢。”
“又瞎說，我又不是小孩子。”
看到他眉頭一皺，不由一樂，剛纔的傷感跑的老後面去了。
“當然了，你在我後面幾年生的，不是小孩子是什麼。想當年，那個小孩子，還一直要給我傘呢。”
“那不算，那是皇阿瑪和額孃的事情，不關我事兒。我現在可是王爺，而且是馳騁沙場，是英雄。”
“是是是，大英雄，來喝口茶，漱一漱口中的苦味。”斂了笑意，將旁邊的茶水遞給她。
只聽得他問道：“你什麼時候準備的茶水，知道我會渴了，會找你要水喝。“
”纔不是呢，你喝了藥，身上一股藥味兒的，用茶水衝一下，可就不難聞了。“
”哦……，原來是這樣，爲夫真是白高興了一場。“
”就你會瞎說。“
轉眼一個月過去。今年的紫禁城格外的冷。大雪早早的降臨到城裡。
紛飛的雪花，在上空中飄舞着。將那清香散落在每一朵梅的蕊上。
允禮的腿在我們的精心調理下，漸漸的好了。只是不大能吹風。這今年的雪，怕是隻能在房中看了。
丰神如玉，帶着中年人的儒雅，一身青色的衣袍。不是允禮，還會有誰？
”都一早上了，就沒見你眉頭舒展過，到底是哪個膽子大不要命的，敢惹我們的福晉？“
我知道他是故意逗我開心，笑道：”連你都看出來了，真是不簡單呢。“
“是因爲什麼？”他不讓我轉開話題。
有些彆扭，總不能說是，我想去堆雪人了，而你不能陪我吧。聲含無奈：”沒事，我只是覺得外面的天光亮些，可以省了不少的香燭錢。你不用擔心。“
看着他的模樣，想要勸說的話頓時全部出不了口。
顧不得同一臉茫然的他解釋，跌坐在榻上。
心頭有些煩躁，卻也不知道在煩躁些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