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這件事怎麼看?”坐在飛馳的牧馬人上,簡若寧向秦鬱提出了疑問。
秦鬱欲言又止,只是從後視鏡看了看秦錚等人。
簡若寧心下了然,說:“他們不是外人,你大可放心說。”
秦鬱點點頭,說道:“總體情勢對我那位老弟是不利的。”
“不可能吧?”簡若寧疑問道,“我聽說秦家可沒打算服軟?”
秦鬱一笑,似乎帶着些許嘲諷說道:“沒打算服軟是因爲你們簡家逼上了門,這時候服軟,秦家顏面何在?我敢擔保,如果以人頭去投票,最後一定是對菊城那邊不利的結果。”
“我不明白。”簡若寧有些迷惑。
秦鬱點點頭,說:“這事兒吧,還得從當年說起。”
“那你長話短說,我們沒多少時間就到地方了吧?”小十七說的非常直白。
秦鬱神情一滯,只好苦笑着搖頭,說:“你什麼時候又有了這麼犀利的朋友?”不過他沒真打算得到答案,就開始說起了他做出判斷的依據。
從當年秦一清和簡玉京私奔,秦家就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
在九原氏族中,秦家雖然也是拔了尖的,而且無論是第二代還是他這第三代中都有不少可造之材,但是九原氏族的團結一體導致了秦家不得不爲此低頭。
不然,或許會遭受九原氏族的排斥甚至是攻訐。
於是,最後的結果是秦一清被除名,從此秦家與他一刀兩斷,哪怕後來簡玉京因爲簡家的干預身死,秦一清入獄,秦錚不知所蹤,秦家也沒有做出什麼反應。
但這只是表象而已。
早在秦一清私奔的問題上,秦家七房支脈就已經產生分歧了。
秦一清是那一代中最有魅力和能力的子弟,與他交好的兄弟們、對他看好的長輩們無不伸出援手,希望能夠拉他一把。但是有喜歡的人,自然也不乏嫉妒的人,在秦家二房、四房力挺的同時,三房、五方和六房則堅決要求將他驅逐,甚至有人要求將他交給簡家處置……如果不是當時還年輕的七房最終投了力保一票,而同時秦一清身處的大房拍板留情,秦錚或許都不會出生在這個世上。
但也由於此,秦家各個支脈間的分歧被鋪上了檯面,性子爆裂的四房自此和三房水火不容,動不動就會爆發爭執。而後來大秦國際傾覆、秦一清入獄等事則加劇了矛盾,四房最終實質上脫離了秦家本家的約束,前往南方發展,秦鬱也去了夜歌讀書,從此就很少回來了。
這一次他回來,是因爲他的老爹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都要力保秦錚。
聽他這麼說,秦錚忽然有點感動。他知道這或許只是因爲秦家四房對老爹的感情深厚,但是在原本已經放棄了的人身上看到可能性,讓他心裡無比歡騰。
但是四房實質脫離了本家,這一次的話語權並不大。而二房這些年和三房行從過密,立場已經變得不好說。至於七房,因爲一場變故導致人丁稀少,恐怕也難以左右大局。
說到底,秦家支持秦錚的人變得越來越少了,如果簡家不再鬧騰,而選擇心平氣和去談,說不定最終會決定把秦錚豁出去。
“都是一家人,何必?”一直沒說話的蘇婕妤幽幽說道,毫無疑問,她又想起當初蘇家的內鬥了。
秦鬱笑了起來,說道:“當家難。”
“那……四哥有什麼建議沒有?”簡若寧眨眨眼,熱情地問道。這位四哥應該是秦家第三代最傑出的人物,就是性子散漫了一些,但智計之能恐怕還超越蘇婕妤。
秦鬱有些意味深長地看看簡若寧,問道:“我聽說你之前一直在和秦錚合作,你不會喜歡上咱們這位弟弟了吧?”他這話說得輕巧,但無疑是在敲打簡若寧,就算真的不在乎血脈問題,當年秦一清拐走簡玉京就讓簡家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了,秦錚要是再拐走了這一代最傑出的的女子,那簡家人還不前仆後繼地要弄死秦錚?
簡若寧臉一紅,說:“姐姐關愛弟弟,很正常呀。”
“也對,”秦鬱沒再糾纏這個問題,點到即止是他的風格,“兩個字,不認!”
小十七又忍不住發話了,說:“傻子也知道不認!又不是秦錚下的手,而且還被煎迫成這樣,誰會認啊?”
秦鬱笑起來,說:“你這小丫頭就是急,我說的不認,不是不認做了這件事,這種事當然不能認!我說的不認,指的是不要認秦家爲本家。”
“好辦法。”蘇婕妤立刻明白過來。
秦錚也明白了。
早在多年前,秦家就把秦一清逐出家門了,也就是說在這次懲罰之後,秦一清不再是九原秦家的子弟。秦家一直以來對這一點貫徹的很好,無論秦一清發生了什麼事,秦家沒有來沾光,也沒有落井下石,但也從不伸手搭救……秦家和秦一清是兩個不同的家族,這一點必須認定。
那麼,秦家有什麼資格決定秦錚的問題呢?
“可是……”簡若寧有些疑慮地問道,“假如秦錚還有心借用秦家的勢力呢?”
秦鬱愣了一下,笑了起來,說:“你不會是回來爲他說項的吧?”
“從你的口氣裡也知道,你秦家四房可是爲秦一清父子說項的主力軍,”簡若寧狡猾地說,“大家是一條戰壕裡的朋友,不用相互猜疑吧?”
秦鬱點點頭,說:“那也不認。”
沒等簡若寧她們再問,秦錚就點點頭。
“這位小哥看來是明白了,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秦鬱從後視鏡裡看了看秦錚,非常欣賞地說道。
蘇婕妤笑而不語,她也明白。
只有簡若寧和小十七覺得自己被秦鬱說成了傻蛋,悶悶不樂起來。
秦鬱的意思很簡單,現在是風頭浪尖,什麼都不可以認,秦家更不可以認……但是,等風浪過去了,簡退之的事情說清楚了,就可以認了。
爲什麼可以認了?秦家不是驅逐秦一清了麼?秦一清不是已經不認秦家了麼?那又如何?血脈相傳,打斷了骨頭還連着筋,只要秦錚可以證明自己的實力,可以打動秦家人,誰又能阻止秦家認可他們呢?
有時候鬥爭就是耍無賴,翻覆之間沒有對錯,唯有合適而已。秦鬱一席話,便透出了一個智慧的大腦。
可惜了!秦錚看着秦鬱的背影,想想這個青年因爲給他父子說情而脫離了秦家本家,沒有了全力施爲的能力,真的很感動。
“別覺得他被牽連了,”簡若寧低聲道,“雖然沒有了家族蔭庇,但他的本事不比你小,知道幾年前百解憂被自家殺手病玫瑰帶頭擊破的事情麼?”
秦錚點點頭。
“那個病玫瑰,現在是他的女人,”簡若寧說道,“而當年這件事發生的時候,他就在夜歌。”
秦錚恍然大悟,看着秦鬱的背影肅然起敬。這可是擊破百解憂的男人啊!說他翻雲覆雨絕對不過分!要知道,即便是秦錚自己,也依然爲百解憂頭疼不已,那羣傢伙不厲害,但是真麻煩!
或許……可以找時間和他談談?如果能爭取到秦鬱的支持,不但能在秦家本家留下影響力,還有可能能借助秦鬱的力量把百解憂徹底掃進垃圾桶?
他陷入沉思,車裡也沒有人再說話了,只有秦鬱時不時哼唱幾句歌詞,調子還算準,就是高音實在太難聽了……都破音了!
沉默了一小會兒,秦鬱說:“到了。”
幾人探頭向外看去,只見他們正行駛在一座石橋上。
“這就是酒仙橋?”秦錚忽然對古人的智慧產生了敬佩,那時候就能修建混泥土橋了?
“蠢!”簡若寧對他嗤之以鼻,“這是城南大橋,下面的河是大運河的分支,也是九原城區的分割線,過了這座橋,我們就進城了。”
秦錚點點頭,問道:“那酒仙橋還有多遠?”
“不遠了,五分鐘而已。”秦鬱笑道。
近鄉情怯,何況鄉中多是仇人。秦錚忽然沒來由地緊張起來,等到了地方,他的身份肯定是遮不住了,不知那時秦鬱又會如何反應?
說實話,和秦鬱一席長談,他在秦錚眼中的價值,甚至超過了整個秦家。
一隻小手握住了秦錚的手臂,溫軟的觸感讓秦錚心中一靜。他轉頭去看,只見蘇婕妤微笑着衝他點點頭,示意他無需緊張。
是啊!怕什麼?那些氏族也好,豪門也罷,秦錚又不是沒幹翻過!不就是歷史的差距大一些麼?
他身邊有智慧超羣的女公子,有武力過人的小十七,還有個狡黠魅惑的簡若寧……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牽制作用,真的動起手來,就算是九原氏族也一定會投鼠忌器。
這就是秦錚的倚仗,這也是秦錚的機會!
車沒有走酒仙橋,畢竟是古橋了,塌了可不好。他們從不遠處的大橋上駛過,從側面開進了牌坊後面的古宅區域,然後停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羣前。
“老四?”秦兮眼尖地認出了秦鬱的車牌,立刻叫了起來。
喧鬧的簡家人立刻靜了下來,可見秦鬱在這裡還是有相當的影響力的。
秦鬱微笑着下了車,回手打開後面車門,將簡若寧攙了下來。
“大小姐?是大小姐回來了!”
“……不是在菊城麼?四少繞過去接的?”
“那兩個女孩是誰?秦老四和病玫瑰分手了?”
“……”
蘇婕妤和小十七下了車,蘇婕妤有些羞澀,小十七倒是無所謂,而是新鮮地四下打量着。
這時,副駕駛座那邊的車門打開了,一個青年下了車,衝衆人微微一笑,說:“這麼熱鬧?”
“這人眼熟啊!”
“誰啊?秦老四還沒發話,他就先開口了?”
“不會是秦家請來的救兵吧?”
“……”
ωωω✿ttкan✿¢ ○ 秦鬱也有些哭笑不得,他倒沒想到會產生這種誤會,於是指指秦錚,說:“這位可能大家都不認識,說實話我也不太熟……”
誰知秦錚卻打斷了他的話,笑着說:“怎麼不太熟,只是我不太瞭解各位而已,各位恐怕早就把我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了。”
人羣再次一靜,但大部分人都是愣神的,他們沒明白。
秦鬱腦中卻忽然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對啊!難怪覺得眼熟,這小子不是和別人看起來相像,而是眉眼之間與秦鬱自己就有些相似啊!
看到秦鬱恍然大悟的神色,秦錚有些抱歉地點點頭,然後衝門口得秦兮拱拱手,道:“這位是秦家的姐姐吧?”
秦兮點點頭,她還有些迷糊。
“不請自來,有些唐突,還望見諒。”秦錚臉上的歉意是很足夠的。
“菊城,秦錚。那面旗子上的殺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