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朝科考盛況空前,連展紅菱這樣兩世爲人的人都有些被震驚到了,長長的十幾排考棚連在一起,好像一片村落,考生們帶着報名時得到的號牌入場,每個人都要接受嚴格的檢查,考棚前排起長長的十幾條隊伍。
展紅菱一邊在心底讚歎一邊轉過頭來,對秦昭說道:“這下要苦了你了,像蹲大獄一樣。”
秦昭笑了笑,道:“還好,大哥和父親當年都經歷過這個,似乎秦家的男兒若不到這裡來走遭都不能真正立事。”
展紅菱見他心態還算輕鬆,心裡落了一點底,說道:“別給自己太大壓力,考成什麼樣都無所謂,我始終覺得即使是男兒,出路也不只在科考這一條。”
秦昭點頭:“唔,有你這樣的賢惠的妻子我怎麼會覺得有壓力,考不好的話大不了和你一起去賣糕點,只是覺得爲人一世,若不爲什麼努力過便算白活了。”
展紅菱瞪眼道:“胡說什麼,哪個是你妻子!”
秦昭笑了笑,道:“父親不是說了,等我科考之後就給我成親,前兩天我就聽到父親和母親商量要置辦什麼樣的彩禮了。”
展紅菱不好意思說這些,推他道:“好了,進場去吧,不在這裡胡說了。”
秦昭抿了抿嘴,故作傷心道:“唉,眼看着都要去‘蹲大獄’,連痛快痛快嘴都不讓,真是可憐。”
一邊說一邊從樑可手裡接過書箱,向入場的門口走去。
展紅菱站在那裡看着他的背影在默默祈禱,雖然她嘴裡說秦昭考得怎麼樣都行,可還是希望他能有個好的成績,不僅能滿足一下自己小小的虛榮心,光耀秦家門楣,也能讓未來的公公婆婆開心,這纔是最重要的。
科考正式開始後展紅菱又在外面看了一會,然後才和逐漸疏散的人君一起離開,她沒回棋苑而是先到了秦家,對秦沛和樑夫人說了一下秦昭進場的情況。
秦昭從小就頑皮,秦沛對他也沒抱太多希望,只是覺得兒子能有這份心、能去作這個努力他就已經很欣慰了。
他慢聲慢語地對展紅菱說道:“唉,也不知道他能考成什麼樣子,如果能進前三甲,我豁出老臉去找找同僚,給他謀個一官半職,只要他努力,以後前程也是有的,再怎麼也不能讓秦家沒落成寒門。”
展紅菱道:“伯父怎麼對秦昭這麼沒信心呢,我倒覺得他不只能進前三甲,甚至很有可能進一甲呢,到時候不用伯父給他謀官職,皇上那裡自然就有安排了。”
秦沛大笑道:“你還真高看他,你當他是你舅舅呢,他可沒那個學識,只要他能中個進士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展紅菱道:“我可不是高看他,而是真這麼認爲的,伯父不知從前秦昭的不學無術只是作出來氣您的,其實他真的蠻有學問,我看他給陌兒講書的時候講得比薛先生還好,他這次科考肯定不會辱沒了你的英名的。”
秦沛輕輕擺手,道:“你這孩子就是能哄我高興,給小孩子講又與能與科考相提並論,我自己的兒子什麼樣我是知道的,難得你對他這樣信任,唉,管怎麼樣這次科考之後就可以看着你們成親了,昭兒纔算是真正長大了。”
樑夫人也道:“是啊,這些日子我和你伯父一直在商量你們的婚事呢,也不知道你外公和陌兒究竟什麼時候回來,他一回來,我們就找媒人去提親……”
展紅菱微微低頭,這老倆口子,當着自己的面說這個,讓自己怎麼回答,於是紅着臉支吾道:“唔,這些……還是等我外公回來之後再說吧。”
見她不好意思,秦沛和梁氏也就不再說,展紅菱又和兩人說了幾句話,然後告辭離開秦府,走前還叮囑樑可,若是府裡有什麼事讓他立刻去給自己送信,秦昭不在家,秦家的事自己得幫忙料理着。
之後的日子每天展紅菱都會到考場一兩次,即便得不到裡面的消息,過來看看也能心安一點。
秦家那邊也經常派樑可過來看望,甚至連駱鳳澤也會派人來詢問情況,他對秦昭此次科考也異常關注,希望秦昭可以一舉成名,像他父親一樣,自己就又助力了。
幾個關係親近人的都在地秦昭萬分期待,可是卻不知厄運正在悄悄臨近。
轉眼到了七天,科考快要結束了,展紅菱也煎熬得身心疲憊,既擔心秦昭在裡面吃不好睡不好,出現身體狀況,也在擔心他發揮得夠不夠好,會不會留下遺憾。
這天一早晨她剛起來沒多久,正要和翠蘿再到考場去轉轉,打聽一下里面的情況,可是兩人還沒等走出門,樑可就一頭撞進來了。
樑可的臉色白得嚇人,臉上的汗像雨水一樣往下|流,不知是累的還是怎麼的,他見到展紅菱後一直在喘氣,連話都說不上來了,看樣子竟然像是一路跑過來的。
展紅菱和翠蘿被嚇了一跳,展紅菱道:“樑可,你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樑可扶着門框在那裡喘,嘴脣哆嗦了半天才說道:“展、展小姐,秦府、出事了……”
展紅菱頓時呆在那,一看樑可的模樣就知道肯定不是小事,急切地問道:“出事了?出了什麼事?樑可你倒是快說呀!”
“我家、我家老爺、死了!”
展紅菱頓時僵化,久久沒回過神來!
這怎麼可能?雖然這幾天自己沒去,可是見過秦沛不過也才七天,那時候他可是好好的呀,怎麼會死了呢?
她身後的翠蘿也驚訝地說道:“樑可,你說是真的?秦大人怎麼會突然死的,他的病不是正在好轉嗎?”
樑可的臉還在慘白着,不過話說得利索多了:“我也不知道,昨天老爺還好好的,唸叨着再有兩天少爺就回來了,可是今天早上卻突然沒了,是死在夜裡的,連睡在他身邊的夫人都不知道老爺是什麼時候嚥氣的!”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突然就死了呢?”
雖然死在睡夢裡的人很多,可是展紅菱卻不覺得秦沛應該這樣的,秦沛的身體並不肥胖,中風症狀也正在好轉中,最近也沒有大喜大悲大怒之類的刺激,他怎麼可能突然就死了呢?
她一邊想着一邊急匆匆向外走,上車之後連翠蘿和樑可也顧不上,吩咐一夫,道:“快走,去秦府。”
翠蘿在後叫道:“小姐,等等我……”
叫的時候車子已經走起來,她手腳並用才爬上車,車伕打馬向秦府奔去,把個送信的樑可又扔在後面了。
展紅菱來到的時候秦府已經亂成一團,下人們驚慌失措不知做什麼好。梁氏坐在牀邊嗚嗚地哭着,,任誰要挪走也不讓。
秦銘留下的幾房妻妾也在都在屋裡,可是這些人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遇到事早就沒了主張。
展紅菱進來之後沒敢直接問梁氏,先向秦銘的妻子姜氏打聽道:“嫂子,秦伯父究竟怎麼了?”
姜氏抹着眼淚說道:“公爹歿了,得了急病,昨夜裡突然就去了,婆母哭起來沒完,我們也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展紅菱的心也一陣陣發慌,最近這是怎麼了,十皇子沒了,秦昭父親又突然沒了,爲什麼自己熟悉的人生命都這麼脆弱,說死就死了。
展紅菱又道:“可有大夫來看過?”
“看過了,說是屍體都硬了,早就沒救了……”
展紅菱愣了一刻,道:“那……那我去想辦法告訴秦昭,看他能不能從考場中出來。”
她這話說完,梁氏忽然回過頭來,紅腫着雙眼說道:“不行,不要告訴他,秦昭正在科考,不能讓老爺的死打擾到他,還是讓他安心完成三考試纔是!”
展紅菱愣了一瞬,按說父親死了肯定要測通知兒子,可是樑夫人說得也有道理,死的人去了,活着的人卻不能爲他把一切都放棄,但是……以自己的瞭解,如果秦昭知道父親死了沒有立刻通知他,那他即使是高中狀元恐怕也不會開心。
想着她說道:“伯母,這樣真的好麼,只怕秦昭他知道了會不答應……”
梁氏站起身來,一邊抹眼淚一邊說道:“有什麼不答應的,我們都是爲了他好,雖然不立刻告訴他有些不近人情,可是科考也是人生大事,你秦伯父走了我比誰心痛,可卻已經是無法挽回的事實了,他生前的願望就是秦昭能夠出人,如果秦昭因爲他的事放棄科考,你伯父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心安的,倒不如先瞞着秦昭,喪事我們這些人也不是不能辦,反正再堅持兩天他也就出來了,誤不了你伯父出殯。”
展紅菱畢竟還沒有過門,秦家的事她無權決定,只好說道:“是,那就依着伯母吧。”
可是說着還是覺得心慌,擡眼看向牀|上的秦沛,問道:“伯母,伯父怎麼走得如此突然,前些天我看他還好好的。”
她這一問梁氏又哭起來,道:“誰說不是,不只前兩天好好的,昨天也好好的,昨天早晨還見了皇上的貼身太監,聽說皇上還在等着他還朝,心情很不錯,誰想到夜裡人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