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動荷包……
直到已經坐在那家大晚上卻依舊生意興隆的茶社中,面前琳琅滿目一屜一屜全都是各色各樣的點心,小北還是有些氣鼓鼓的。可是,當汪孚林將一個小籠屜推到自己面前,笑着哄她如何吃法纔不會燙着,又是殷勤地一個個介紹那些點心都是些什麼特色,她總算漸漸平復了心情,安慰自己說汪孚林就是這麼個德行,就喜歡沒事逗人玩,不理他就行了。
於是,她索性一面小口吹氣,一面滋溜滋溜地吸着灌湯包,緊跟着又是那肉餡特別鮮美的燒麥,千層糕……須臾就吃了七八樣。儘管其中幾種那天汪孚林也曾經打包回來,但和現場吃的感覺到底不同,以至於她不知不覺地感到,和個吃貨在一起,至少口福上那是絕對有保障的,只要腸胃能夠受得了。她正吃得心滿意足,卻不料想不一會兒,桌子上又擺了好幾道菜,有葷有素,看那樣子別說他們倆,就算再加上兩個人也絕對吃不完。
畢竟,嚴媽媽單獨一桌正坐在樓下。
“喂,點這麼多幹嘛,你不嫌太浪費了?”
“反正你出錢。”汪孚林見小北歪着頭打量自己,這會兒卻沒發怒,他暗自嘀咕小丫頭也變聰明瞭,就笑着說道,“因爲一會兒還有人來。”
《無〈錯《小說 還有人?誰?
小北正疑惑,汪孚林已經主動解釋道:“是個心急火燎不解風情,也不知道打擾二人世界多可惡的傢伙!”
話音剛落,就只聽砰地一聲。雅座包廂的門就被人一把推開了。緊跟着出現的就是一個滿臉氣呼呼的傢伙:“雙木。我爲了你的事差點和我爹大吵一架,可你倒好,一來就和我爹談得不亦樂乎,卻不管我死活,可憐我那一遍論語差點讀得口乾舌燥,人都快趴下了,你卻獨自在這快活!咦,這不是……”
程乃軒這時候才認出女扮男裝的小北。愣了好一會兒,他趕緊上前一把將汪孚林從座位上拖了起來,把人拉到一邊後低聲說道:“你好大的膽子,怎麼把葉縣尊的女兒給拐帶出來了?葉縣尊可是已經成了葉觀察,你就不怕回去之後他找你算賬?”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既然你知道那時候我是被邵芳給挾持走的,哪有時間拐帶人家葉二小姐?”汪孚林見程乃軒頓時啞口無言,他便沒好氣地說,“至於小北,沒有葉縣尊和夫人的允准。自然不會跟了來,蘇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嚴媽媽。這會兒人還在樓下呢。倒是你,鼻子實在是太靈了吧,我們躲在這吃東西你都能找來,就不知道打擾人家二人世界是要招天譴的?”
“呸呸,你個不要臉的!”程乃軒聽到最後,登時連鼻子都氣歪了,“有膽子你這話在人家姑娘面前說?”
“不好意思,我剛剛纔對她說過一遍。”汪孚林皮笑肉不笑地吐出一句話,隨即又補充道,“另外,看在咱們是好兄弟的份上,再告訴你一件事,葉二小姐和我過了婚書,雖說還沒下定,可已經算是我的未婚妻了。”
小北看到進來的是程乃軒,熟悉這傢伙的她倒是並沒有太多羞澀,反而在聽到程乃軒把汪孚林拉到一邊去嘀嘀咕咕好一陣提醒之後,她覺得這傢伙比汪孚林好多了。可聽着聽着她就無語了,到最後汪孚林對程乃軒捅破那層窗戶紙的時候,她再想阻止卻已經完全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着程乃軒扭過頭來瞪大了眼睛看她,最後迸出了兩個讓她措手不及的字。
“弟妹!”程乃軒滿臉堆笑地上前長揖道,“我是孚林的好朋友兼好兄長,我家那口子你也是很熟的,以後叫她嫂子就行了!”
糟糕,忘了當初她和許薇一搭一檔,差點還拆散了程公子的大好姻緣!
小北這纔想到汪孚林當初還對程乃軒挑明瞭這一茬,對方非常寬容大度地既往不咎,因此她趕緊站起來回禮,想了想就選了個不會錯的稱呼:“程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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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乃軒笑得差點沒合不攏嘴,用力拉過汪孚林道:“聽到沒有,還是弟妹比你夠意思,你這傢伙就從來沒這麼尊敬過年長的前輩!”
“得,前輩你坐,我就猜到你會來,特意給你點了獅子頭,先吃吧你。”汪孚林不由分說把程乃軒按着坐下,把一盅獅子頭推到他面前,這纔對小北說道,“對他不用太客氣,否則這傢伙得了便宜就賣乖。再說,今天這頓是你這個弟妹請的,就更不用看他臉色了。”
“喂喂,有你這麼非議自己兄弟的嗎?”
程乃軒確實餓了,因此汪孚林送了獅子頭到面前,他就老實不客氣地吃了起來,這會兒滿嘴塞着肉餡卻又聽到這麼幾句話,頓時立刻抗議了起來。隨着他的加入,雅座包廂之中一時聲音不斷,一頓飯愣生生吃得高潮迭起。除了插科打諢,程大公子還帶來了另外的訊息,自然,那是替他爹捎話。
之所以他能夠知道汪孚林和小北在這裡飽口福,不消說,也是程老爺身爲徽州人卻也是揚州地頭蛇的緣故,否則就算程乃軒知道汪孚林是吃貨,也沒辦法第一時間判斷得那麼準,有那麼多的人手替他打聽。
“說正事,我爹讓我給你帶話,那個汪道旻狗急跳牆勾結其他商幫的人,你若真能整合松明山汪氏,把這個害羣之馬剔除出去,他投桃報李,必定會提攜汪氏一把。但是,西溪南吳氏畢竟也曾經是兩淮鹽業翹楚,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去年我爹主導的大肆收購餘鹽之事,他因爲優柔寡斷,最終痛失其利,今年也許會被汪道旻拉過去。你不妨見一面。雖說你娘是巖鎮南山下這一支,不是西溪南吳氏,可到底一筆寫不出兩個吳字。”
說到這裡。連程乃軒自己都覺得老爹就憑着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實在是太會差遣人了。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當下咳嗽了一聲遮掩尷尬:“雙木,我老爹的話你聽聽就好,能做就做,不能做的你就不用理他。他從來就是這樣強人所難,對我這樣,連對你都這樣!”
這時候,反而小北低聲嘟噥道:“我爹還不是一樣。什麼難事都找某人?還振振有詞說什麼愛之深,責之切。”
程乃軒耳朵很尖,小北這話他一字不漏全都聽到了,眉頭一挑的同時,他忍不住覺得大有道理。程老爺之前在徽州的時候,他和汪孚林同科進學成爲秀才,可汪孚林剛剛打贏功名保衛戰後,他這老爹立刻對其刮目相看,對他卻是一頓好打。倘若不是老爹常年在淮揚,而不是在徽州。說不定汪孚林就是程家女婿了……
咳咳,忘了自己是程家最小的。上頭的姐姐都嫁人了……
汪孚林當然還記得歙縣學宮出身西溪南吳氏和南溪南吳氏的那一對吳家秀才,當然如今秀才已經變成了舉人,而他還在吳家果園裡打過人,又帶着蘇夫人和葉明月小北去其中逛過院子,所以與松明山只隔着一條豐樂河的西溪南村,他其實也算是因緣不淺。再說,他纔不相信若他沒來杭州,程老爺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說到底,這是合則兩利的事。有人也許會說,在正鹽之外還要額外追求餘鹽的利潤,鹽商們貪得無厭,可商人逐利本就是天性,更何況官府根本就好不到哪去。只不過立國之初商人人微言輕,所以只能忍氣吞聲,守支幾十年付出重大卻還支取不到鹽,如今卻能夠憑藉財力資本影響到國家決策。可從根本上來說,這種影響力卻依舊是隨着家族以及商幫實力而定,淺薄如無根浮萍,所以被強勢貪婪的君王權貴殺雞取卵也在所難免。
“程兄回去告訴你爹,西溪南吳氏那邊,我會想想辦法。”
汪孚林壓根沒說自己在汪家六房和七房的身上打開了突破口,想來程老爺既然告訴了自己,又讓程乃軒來找自己不提汪氏替吳氏,十有八九已經都知道了。他說完這話,突然又轉頭看小北。
剛剛一口氣吃了很多的小丫頭正眼珠子骨碌碌直轉,等發現他看過來時,這纔不自然地哼了一聲:“看什麼看?沒見過發呆嗎?”
“我只是想說,這回你就老老實實和嚴媽媽去遊你的瘦西湖,如果喜歡,去找謝老安人同去也不要緊,但千萬別再給我悄悄去安排什麼。西溪南吳氏那位吳天明就是果園主人,程老爺可以評價他優柔寡斷好色無度,但在能力上總有獨到之處。再說汪家六房七房汪道旻不放在眼裡,我接觸過他們的事未必會被其注意,可吳天明那邊卻容易打草驚蛇。”
“哦……”小北無精打采地拖了個長音,卻覺得有些老大沒意思,不曾想汪孚林接下來又添了一句。
“要當賢內助,你以後日子還長着,不急在一時。”
程乃軒的新婚妻子當初靦腆羞澀到都不敢和他正面相親的地步,就是婚後,他也習慣了妻子動不動就紅臉,到現在夫妻之間還停留在他只能私下開開玩笑。所以,眼見汪孚林竟然說話如此露骨,他忍不住眼睛瞪得老大,滿以爲接下來會看到武力值非常不錯的小北上演一場追殺未婚夫的一幕。
可讓他羨慕嫉妒恨的是,小北竟然沒有大發雷霆,而是冷哼道:“纔不上你的當!我正好樂得閒着,你去忙你的,我明天早上請呂叔叔帶我去遊瘦西湖!”
嘴上這麼說,小北心裡卻暗自嗔罵——要不是礙於程乃軒在這,她要給他留點面子,否則看她怎麼對付這個信口開河的可惡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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