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北靜王妃的容貌不算絕美,可通身的氣質,卻和一般的宗室之女不同,華貴透出一股空谷幽蘭的雅韻,桂馥蘭馨,溫婉脫俗。【“n看!。,她好似沒看到老祖宗陳氏驟然改變的面色,笑吟吟的福了個禮,道:“給長公主請安,許久不見長公主,您老人家還是這般精神抖擻。”
陳氏的異樣的神色瞬間收了起來,換上一副笑容,彷彿剛纔的沉色只是旁人花了眼,“京裡最忙的,就屬你了,又是娶媳婦又是嫁女兒,忙進忙出的,虧你還記得我這個老婆子。”
看來是話有話,暗指她多管閒事,北靜王妃眉梢輕揚,笑得越發楚楚動人,“忘了誰也不敢忘了長公主您,今兒特地帶楹兒來給您磕頭了。”說着便拍了拍挽着自己玉臂的小手,柔聲道:“還不快給你皇姑奶奶磕頭。”
陳楹乖巧的點了點頭,鬆手往前走了兩步,跪在丫鬟放置的軟墊上,給陳氏行了個大禮,“楹兒恭祝皇姑奶奶日月同昌,松鶴長春。”
“好孩子,快起來!”陳氏笑得一臉慈愛,伸書扶了一把,待她起身後,打量了兩眼,語氣越發和藹:“我看啊,咱們在這說話,也別拘着她們了。”她看向傅氏,“凝香園可收拾好了?”
傅氏點了點頭,“早就收拾妥當了,就等姑娘們過去。”
“那還等什麼?備好暖轎讓她們自個兒玩去吧!嫣兒她們已經在凝香園候着了,讓丫鬟們仔細伺候着就成。”陳氏一拍定音,她今兒是老壽星,身份又尊貴,自然沒人會拂逆,各家的夫人們紛紛點頭贊同。
聲音傳入碧紗櫥,衆人們臉上不約而同浮起一絲失望,天知道爲了這一刻,她們背地裡準備了多長時間,又是精心描眉撲粉,又是搭衣選飾的,結果卻這般打發了。
錦瀾心裡也是暗暗稱奇,老祖宗到底是什麼意思?將衆人安排在碧紗櫥裡,分明是存着相看的念頭,可北靜王妃一來,怎的就無疾而終?難不成北靜王妃做了什麼足以改變老祖宗心意的事?
她忍不住透過紗簾往外看,只可惜北靜王妃站的位置恰好是碧紗櫥的死角,根本看不到人影。
這時,春芬匆匆推門而出,行了禮,便小聲的道:“請諸位姑娘隨奴婢來。”
碧紗櫥有前後兩個門,前門連着正廳,而後門則通向園子,春芬這是照陳氏的吩咐,帶着姑娘們從後門先行一步前往凝香園。
正廳裡熱鬧依舊,陳楹和各家的姑娘一同上了暖轎後,各家夫人們才重新三三兩兩坐下來話家常。
北靜王妃往旁邊走了幾步,坐在陳氏下首的安國公夫人趕緊起身讓位,她含笑的點了點頭,算是同安國公夫人打過招呼,落座後才輕笑道:“方纔我還未下轎子,就瞧見府門前熙熙攘攘的,好一番熱鬧,外頭的下人怕是有些忙不過來,險些耽擱了事兒。”
陳氏啜了一口茶,目光掃過北靜王妃身後的人,嘆聲道:“清穎,再撥幾個小廝過去,可不要怠慢了來客。”
清穎是傅氏的閨名,聽到老祖宗點自己,她忙笑着應道:“是,這就讓人過去。”
“長公主八十大壽,自然是熱鬧非凡,就連遠在千里之外的揚州血親都送來賀禮以表孝心,真真是羨煞旁人。”北靜王妃抿嘴一笑,聲音低低的,卻有股說不出的吸引力,讓人如沐春風般,心裡不禁舒緩了幾分。
陳氏緩緩的擡起頭,目光沉沉的落在北靜王妃身上,“哦?老身怎麼不知此事?”
北靜王妃眉尖輕輕一挑,“這送禮的人太多,外頭的下人忙不過來,險些漏了去,幸好我碰巧遇上了,這不,就順道帶了進來。”
她的話剛落,一直站在後頭,垂頭含胸的人影立即上前幾步,“噗通”一聲跪在陳氏面前,結結實實的磕了個響頭,凝聲道:“奴婢祝氏給老祖宗請安,奉老太太和太太之命,特將壽禮送上京城,恭祝老祖宗百福具臻,壽比南山。”
磕完頭,她便將一封大紅燙金帖子雙手呈上,那是壽禮的單子。
立夏趕緊接了單子呈給陳氏過目,陳氏略略掃了兩眼,着重看了落款的印子,確實是蘭堂葉氏的家印。她揮揮手,讓立夏將帖子收了,笑呵呵的道:“不知你們老太太可還好?”
祝嬤嬤低眉順目,恭敬的道:“回老祖宗的話,老太太身子硬朗,心裡一直記掛着老祖宗呢。”
陳氏目光閃爍了下,“好,你一路上辛苦了,且先下去歇着吧。”
祝嬤嬤一怔,飛快擡眼一瞥,又迅速垂下,看樣子老祖宗是不打算讓她留下了,不過,照着北靜王妃的安排,問題應該不大。想着她便磕了頭,退了下去。
陳氏見祝嬤嬤這般聽話,心裡不喜反憂,她給立夏使了個眼色,立夏心神領會,也跟着出去了。
北靜王妃將一切都看在眼,她端着茶盅,若無其事的品着香茗,嘴角邊上的弧度卻是越來越翹。
陳楹等姑娘們坐着暖轎子在園子裡晃了小半圈才進入凝香園,葉錦嫣頭一個迎了出來,一時間鶯聲燕語,笑語晏晏。
待衆人進了花廳裡,丫鬟們魚貫而入,奉上茶果糕點,相熟的才坐下來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着話兒。
陣陣脂香粉味混成一團,摻着廳裡的地龍暖氣,雖有些刺鼻,卻不顯得難聞。錦瀾稍稍打量了一番,只見來的的姑娘莫約都是十三四歲左右,衣着光鮮亮麗,貴氣逼人。
不過,宗室貴女和官宦千金之間,還是有着本質上的不同,即便衣着上難分上下,可氣質脾性迥然不同,宗室之女的眉目間多了絲傲然和肆意。
“瀾妹妹,你站着做什麼?快過來坐。”葉錦玉正拉着一名頭戴碧玉冠的姑娘說這話,瞧見錦瀾站在角落裡,便衝她招了招手。
錦瀾無奈,她本不想過多參與進去,只想安靜的躲一會兒懶,沒想到還是被葉錦玉發現了。她心裡明白,葉錦玉這是在爲她做打算,畢竟今兒個來的都是名門貴女,若能結交,有害無益。
加之她也不願意當衆駁了葉錦玉的臉面,便露出甜甜的笑容,走了過去,“玉姐姐。”
葉錦玉還未接話,倒是坐在一旁的姑娘笑着開了口,“瞧瞧,我說你怎麼同我說話還心不在焉的,原是記掛着這個如花似玉的妹妹。”
葉錦玉白了她一眼,道:“莫要嚇着瀾兒了,她膽子小。”說着,又綻開笑顏,拉過錦瀾,道,“我給你介紹,這是北靜王府的舞陽郡主,莫看她這副靜靜的摸樣,嘴皮子可刁着呢!”
陳楹聽到葉錦玉打趣自己,也不生氣,掩嘴輕笑,目光好奇的落在錦瀾身上,“你就是那個葉錦瀾?”
錦瀾略一斂襟,屈了屈膝,道:“見過舞陽郡主。”
如今屋裡身份最高的便是陳楹,衆人的注意力自然一直放在她身上,見到錦瀾行了禮,也紛紛藉機過來攀談。葉錦玉少不得一一同錦瀾介紹,讓葉錦嫣氣得七竅生煙,尋了個藉口便拂袖而去,快的讓葉錦玉拉都拉不住。
葉錦玥自然是一同去了,而一直努力討好她的葉錦薇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留下。畢竟,舞陽郡主的身份要尊貴得多。
“我叫沈碧纖。”
“我喚譚雨薇。”
“柳香緹”
“楚芯”
屋裡的姑娘們相爭起身回禮,各自認識了一番,不一會兒,所有人便都知曉了錦瀾的身份。
“咦?你就是葉錦瀾啊?”當下便有一位姑娘忍不住開了口,竟和方纔陳楹問的相差無幾。
錦瀾愣了下,陡然記起京城裡的流言,心裡不禁苦笑,看來真真是傳得人盡皆知啊!雖這般想着,她還是含笑點頭,“是,我便是葉錦瀾。”
許是聽出了錦瀾語氣的不對,那位姑娘也爲自己的唐突感到不好意思,便有禮的點了點頭,不在多言。
圍着陳楹的姑娘很多,連帶着葉錦玉也陷在其,錦瀾看了眼顯得特別殷勤的葉錦薇,想了想,便轉身打起簾子出了屋。
清冽的寒氣迎面撲來,卻帶着一絲淡淡的梅香,一下便驅散了鼻尖的脂粉味。葉錦嫣不知去了哪裡,外頭除了守門的丫鬟外,並無他人,院子裡掛滿了燈籠,雖不如白晝,卻也明亮得很。
凝香園裡種着幾株白梅,如今開得正好,她回頭看了眼隱隱傳出歡聲笑語的花廳,乾脆走到樹下賞梅。
過了今日,就得尋由頭回揚州了,這個地方她一刻都不願意多呆。
只是,看老祖宗的樣子,怕是不會輕易放她走。
想了許久,錦瀾不由嘆了口氣,沒想到一聲笑語忽的在她身後響起:“錦瀾妹妹好端端的,嘆什麼氣?”
她一怔,猛地回過頭,接着明亮的燭光纔看清來人,竟然是陳楹!
“舞陽郡主。”錦瀾趕緊福了一禮。
“你這是做什麼?”陳楹快步上前將她扶起,“玉兒同我最是要好,你既是她妹妹,也喚我一聲楹姐姐就是了,無需這麼見外。”
前世錦瀾並未見過舞陽郡主,卻曾聽葉錦玉提過,說這位舞陽郡主性情率直,不拘小節,只要入了她的眼,無論什麼人均是好的,而不入眼的,哪怕旁人捧上了天,也不屑一顧。
她雖不清楚陳楹爲何也出了屋,但還是依言喚了句:“楹姐姐。”
陳楹頓時笑逐顏開,拉着錦瀾的手,“我便承了你這聲姐姐。”說罷從袖子裡取出一封信交給錦瀾,低聲道:“快看,看完記得燒了去。”
錦瀾沒想到,陳楹竟是來送信的,只是誰會給自己寫信,還能託動一位郡主送信?
她一頭霧水,可手上卻利落的拆開信封,抽出一張薄薄的信箋,藉着頭頂灑下來的光亮,匆匆看了兩眼,雙手不由一顫,臉上頓時血色盡失,慘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