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瀾沒想到,再次見面,那個刁蠻無理,飛揚跋扈的平陽郡主李瓔珞,竟然成了二皇子妃!
當初李瓔珞心心念唸的,不是四皇子嗎?
這念頭只在腦海中閃了閃,便被錦瀾深深的壓回深處,同衆人一道站起身。
安遠侯夫人頭一個迎上前,而餘下的女眷有些跟在安遠侯夫人身後,有些則恭敬的站在原地,沈氏屬於站在原地的那小部分人。
一來沈氏同二皇子妃不熟悉,二來葉家如今的地位非常玄妙,同哪位皇子都不宜走得太近,站在原地既不失禮也不會太出格,是最好不過的選擇。
沈氏不動,錦瀾自然也不必出頭,至於葉錦薇和葉錦嫺,也難得生出一絲自知之明,沉默的站在沈氏身後,不過有意無意的,兩人都站在錦瀾身前,雖未完全遮擋,卻也將她的身影掩了個七七八八。
還真是不放過任何一絲露臉的機會。
錦瀾心頭淡淡一笑,並未介意,橫豎她同李瓔珞之間的過節大了去了,想交好已是不可能的事,在這樣的場合下,能避就避遠點比較好。
二皇子妃李瓔珞一身大紅色挑金絲雙窠雲雁宮裝,氣度華貴,一張妍麗嬌媚的瓜子臉脂粉薄施,梳着雍容的驚鴻髻,烏髮間左右各插着兩支翡翠珠子纏絲赤金簪子,中間還綴着一支赤金掐絲點翠轉珠鳳步搖,栩栩如生的赤金鳳尾隨着步態輕輕晃動,襯得她愈發的明豔動人。
相較之下,孟茹涵的裝扮便顯得有些素雅,身着銀硃紅細雲錦廣綾合歡宮裝,腰間的寶帶勾勒出身姿曼妙,梳着流雲飛仙髻,頭上除了纏金絲的碧玉珠花外,只有一支點翠祥雲鑲金串珠鳳尾簪。
不過,瑩潤的明珠垂落在腮邊,映着她嬌嫩的肌膚,頓時叫人覺得眼前一亮,倒有些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之姿。
雖然孟茹涵臉上掛着端莊得體的笑容,可身爲莫逆之交的錦瀾卻一眼看出了她眉目間的憔悴與惆悵。
錦瀾心中泛起一絲擔憂,上次在四皇子府相見時還好好的,怎麼就幾天的功夫,孟茹涵就好似換了個人般?連圓潤的臉龐都清減了幾分。
可惜此時並非說話的時機,她只好耐住性子同衆人一起行禮。
“都起來吧,不必多禮,本宮只是來湊湊熱鬧,若是你們都這般拘束,反倒不美了。”李瓔珞被安遠侯夫人等貴婦擁簇着坐上了正中央的主位上,待衆人都行了禮才揚了揚眉梢,淡聲說道,邊說她還邊側頭看向坐在下首的孟茹涵,皮肉不笑的續了一句,“孟側妃以爲,本宮說得可對?”
孟茹涵端坐在黃花梨透雕牡丹紋長背椅上,聽到李瓔珞的問話,面色平靜的點了點頭,“二皇子妃所說自然有理。”不說對也不說不對,只消一句有理,旁的便不肯再多說了。
李瓔珞碰了個軟釘子,心頭騰地一下便燃起了怒火,正欲開口諷刺,卻被極有眼色的安遠侯夫人笑着攪渾打岔,硬是將場面給圓了過去。
二皇子妃與四皇子側妃不合,這在京城貴婦圈子裡並不是什麼隱秘的事兒,凡是兩人都場的宴會,總免不了針鋒相對,甚至有好幾次將其中一位氣得憤然離席纔算了事。
這種時候,便要看主家可有好手段了,顯然安遠侯夫人是個擅長此道之人,很快便將李瓔珞的怒火給安撫了下來。
不過孟茹涵本身就是個讓挑起李瓔珞心頭怒火的源頭,哪怕她安靜的坐着,也令李瓔珞覺得如梗在喉,不除不快。
李瓔珞面色陰沉的盯着孟茹涵看了一會兒,似突然想到什麼一般,別開頭饒有興致的掃視着兩旁各家的夫人和姑娘,像在刻意尋找什麼人。
錦瀾看到李瓔珞突如其來的舉動,心裡浮現出一絲莫名的不安,緊接着便悄然往後退了兩步,想將自己嬌小的身子藏到人羣后頭,可已然來不及了,只聽一聲因興奮而顯得高昂的嗓音猛響起:“錦瀾姑娘,許久不見,本宮可想你想得緊呢!”
這聲音如同一道驚雷,乍響在衆人心頭,認得葉家的夫人和姑娘目光紛紛投向沈氏及她身後的三個身影,不認得的則悄聲詢問着身旁相熟的人,繼而也將目光轉移了過去。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均聚集在錦瀾她們身上。
沈氏起初也被李瓔珞的話給驚住,她怎的都想不到女兒居然會同這位二皇子妃有過交集,不過驚詫過後是濃濃的擔憂。
二皇子妃,看起來並不是個好相與的。
對上沈氏含憂的目光,錦瀾正想開口解釋,又聽李瓔珞的聲音傳來,“怎麼?本宮都這般出聲相邀,錦瀾姑娘也不願出來見見故人?”
這句話,隱隱含着不悅和怒意。
錦瀾無奈,只得給沈氏遞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後微微垂首,緩步上前恭敬的行禮,“民女葉氏錦瀾見過二皇子妃,見過四皇子側妃。”
藉着行禮之際,她飛快的瞥了眼坐在一旁的孟茹涵,只見孟茹涵平靜淡然的眸子裡隱約含着一絲焦急,顯然是怕她被李瓔珞爲難。
錦瀾心裡一暖,趕緊給孟茹涵使了個眼色,讓她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畢竟,李瓔珞是二皇子明媒正娶的皇妃,而孟茹涵只是個側妃,再者二皇子在朝中的勢力要比四皇子大得多,若是爲她連累了孟茹涵,那她這輩子都將過意不去。
李瓔珞見錦瀾終於站出來,嘴角抿起一絲詭笑,衝她招了招手,“三年不見,本宮都快忘了你長什麼摸樣了,快過來讓本宮好好瞧一瞧。”
錦瀾一驚,飛快的擡眼掠了下座上的李瓔珞,瞥見她嘴角的笑容,心裡不由一沉。
李瓔珞明顯沒安好心,可在衆目睽睽之下,她一個沒有品階的民女,又怎能忤逆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妃?
錦瀾的腦子飛快的轉動,迫切的想尋出一個脫身的方法,絲毫沒有察覺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大多是既羨慕又嫉妒。
李瓔珞見她呆站在原地不動,這回倒是不氣不惱了,好似貓兒戲鼠般,目露出戲謔的光芒,慢理斯條的開口道:“莫不是錦瀾姑娘還對本宮心存記恨?”
“民女不敢!”錦瀾雙瞳一縮,福了福身應道。
看來真是無可避免要對上李瓔珞了,她的心緒逐漸變得冷靜下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不信李瓔珞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還能吃了她不成?只要她多加註意,不失了禮數,即便是皇上親臨,也拿不住她的錯。
想通了後,錦瀾也就不再磨磨蹭蹭,蓮步輕移,穩穩地走到李瓔珞身旁,再度福了福身,“二皇子妃。”
李瓔珞嘴角含笑,一把將錦瀾的手拉起,上下打量了一番,好聲好氣的讚道:“果然是個水靈靈的美人兒,也難怪四弟日夜惦念。”說罷轉頭對孟茹涵挑了挑眉,意有所指的道:“對吧?孟側妃。”
錦瀾和孟茹涵臉上倏然大變。
孟茹涵面色蒼白,目光閃爍的看了錦瀾一眼,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二嫂這話怕是不妥,瀾妹妹如今尚待字閨中,傳出去豈不是壞了她的名節?”
“哦?本宮倒是忘了。”李瓔珞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深,紅潤的脣瓣微啓,再度吐出一個驚人的事實,“聽說四弟前幾日向父皇遞了奏摺,欲娶錦瀾姑娘爲正妃,如今本宮瞧着你與錦瀾姑娘交情頗深,到時候錦瀾姑娘入了四弟的府邸,想必是美事一樁。”說着頓了下,“本宮說得可對?孟側妃。”
李瓔珞將正妃和側妃兩個字咬得極重,拋出這番重大的消息,她便甩開錦瀾的手,舒適的靠在身後的軟墊上,陰冷的目光來回在錦瀾和孟茹涵之間穿梭,看見那兩張讓她恨不得撕碎了的臉孔齊齊色變,心頭暢快不已。
她自幼便一直期盼着,將來能與四哥舉案齊眉,可皇上一道聖旨,生生斷了她這麼多年的美夢,四哥成了四弟,而她也成了二嫂。
想起四皇子,李瓔珞的心便痠痛難忍,狠戾的眸中閃過一絲瘋狂,孟茹涵算什麼東西,怎配站在四哥身旁?還有葉錦瀾這個賤人!
當初若非葉錦瀾,她也不會被皇上遣出皇宮,從此失了皇上的寵愛,不然她到皇上跟前哭訴撒嬌一番,說不定皇上便同意將她許給四哥。
都是她,都是她!
李瓔珞如毒蛇般的目光讓錦瀾心頭猛地泛起一股悸動,也讓她瞬間回了神,“民女不清楚二皇子妃在說什麼。”
“不清楚也不打緊,說不定這兩天父皇便會親自下旨指婚,錦瀾姑娘安心待嫁便是了。”李瓔珞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看着錦瀾和孟茹涵越來越蒼白的臉,她心頭便會越痛快。
李瓔珞的聲音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足以讓在場的女眷們聽得一清二楚,卻不會傳到對面的宴席去。
衆人看向錦瀾的目光霎時就變了。
沈氏亦是震驚不已,她根本就不曉得此事,就連葉霖也未曾提及,二皇子妃這麼一說,倘若皇上真下了旨還好,萬一是沒有的話,錦瀾這輩子的聲譽豈不是盡毀?
她一急,顧不上思慮太多,擡腳便要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