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還是這麼浮躁。【,~n看?。**?”聲音低沉,摻雜着幾分不耐。
這聲音,不用看也不知道是誰,錦瀾心裡忍不住“咯噔”下,一絲懼意爬上了發白的小臉。
請他幫忙是一回事,真正面對面又是另一回事,更何況這並非第一次被他捂嘴,有了先前的例子在,她怎能不懼怕?且如今兩人所站的位置恰好是兩座佛殿的間,一條不起眼的小道上,頭頂上還籠着一大片陰影。
他身子高大,將她完全擋在了裡頭,又穿着石青色的長袍,若非仔細注意,很難發覺此處有人。平日裡或許有香客會從此經過,前往大雄寶殿上香,可如今
“既然這般怕,爲何還要跟來?”他冷哼一聲,似乎料定了錦瀾不會再大聲呼喊,痛快的鬆開了手。
錦瀾神色一僵,有種被人看穿心思的羞惱,她垂着頭,如珍珠般的貝齒咬在脣上,竟說不出話來。
兩人就這般面對面的站着,靜默良久,長袍男子突然轉身,面無表情的舉步離去,冷冽的聲音緩緩在小道漾開,“再無下次。”
他要走?錦瀾錯愕的擡起頭,果然看見一抹身影正朝明亮的出口走去。她腦海一空,下意識張口便吐出一句:“等等!”
稚嫩卻脆如鶯聲的嗓音軟軟傳來,他皺了下眉頭,卻依言止住了腳步,只是並搭話,也不回頭,仍舊看着遠處來來往往的人羣。
錦瀾慢慢的挺直了方纔因爲恐懼而微微蜷縮的肩膀,目光頭一次這般堅定的注視着那人,哪怕只是個背影,“有,有件事想同你商量。”第一句說出口,後面的也就不難了,“家母略有不適,想請你幫忙瞧一瞧。”
他的面孔隱在陰暗,看不清表情,半響後才漠然的開口說道:“我不是大夫。”
言下之意就是不會醫術?
“家母這病已經請過不少名醫了。”若是請大夫有用,又何必冒險來找他?錦瀾略有些急促的說道:“我想知道,你身上的毒是如何祛除的?”
話音剛落,他倏然轉身箭步上前,猛地伸手箍住一隻如若無骨的柔荑,低沉陰森的聲音在她耳邊冷冷響起:“你怎知我了毒?”
即便身處陰影,錦瀾卻能清楚的看到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眸,又深又沉,如空谷邃不見底的寒潭,泛着一絲令人不寒而粟的冷意。
她忍不住打了個顫,突然升起一絲膽怯,尋他幫忙,無疑是與虎謀皮啊!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爲了沈氏,無論如何也要堅持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忽視手腕上傳來的刺痛,擡起眼,迎上他冷光透骨的視線,“說出來或許讓人難以置信,我能從你身上聞出一絲莫名的氣味,這絲氣味曾在我母親的藥碗裡出現過。”她並沒有提及自己也曾有過這般遭遇,畢竟是個陌生人,不便深言,若他真能解毒,到時候多熬一份藥喝下就是了。
他眯起眼,目光異常犀利,嘴脣緊緊抿成一條直線,注視着錦瀾的眼神如獵豹盯上了綿羊,冷漠透着嗜血的兇狠。
錦瀾的心不斷下沉,卻緊咬着牙關,勉強忍住轉身逃跑的衝動,定定的與他對視,臉上的表情僵硬無比,宛如一尊沒有生命的陶瓷娃娃,藉此極力掩飾心底的惶恐,不願露出一絲怯弱。
彷彿過了很久,就在她兩眼泛澀,即將無法堅持下去時,緊緊箍在手腕上的鐵鉗終於有了一絲鬆動,接着緩緩的鬆開了。
一瞬間,她停滯的五感全部復甦,臉上的神色逐漸恢復了靈動,遠處人羣的喧譁聲一陣又一陣的傳來,甚至還聽見清風拂過菩提,片片綠葉來回搖擺碰擦時的沙沙細響,空氣瀰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到底是怕的,她以另一隻安然無恙的手捂着還泛着痛楚的皓腕,指尖卻禁不住輕微顫抖着,胸口劇烈的起伏了下,臉上也不見一絲血色。
他沒有出聲,就這麼站着,靜靜的凝視着那張蒼白的小臉。
“所以”緩了一段時間,錦瀾眼眸裡已不見了初始的惶恐,她依舊仰着頭,看着那雙厲色內斂的眼眸,“請你幫幫忙,救救家母,葉家必有厚”
“明日午時,後山西側無垢亭。”那人似察覺到了什麼,神色微動,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啊?”他說得太過突兀,倒讓錦瀾一時間愣住了,等她反應過來時,那身影已經疾步而去,消失在人羣。
這,這麼說,他是應了?她臉上閃過一絲驚愕,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裡頓時覺得哭笑不得,這人還真是夠反覆無常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她連名字都沒來得及問。
不過,只要他願意幫母親診治,一切都無關緊要了。
錦瀾擡起頭,望着碧藍如洗的天空,長長的舒了口氣,連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繼續往大雄寶殿走去。
“姑娘!”還未走出那條青磚小道,錦瀾便看見惠秀的身影朝她快速跑來。
惠秀神色慌張,一把抓住她的手,聲音裡帶着顫抖道:“姑娘方纔到哪兒去了?可把奴婢給嚇的,若是弄丟了姑娘,奴婢,奴婢怎麼同太太交代啊!”
惠秀一身狼狽,木蘭青的齊胸瑞錦襦裙皺皺巴巴的,原本梳得整齊的雙環髻被擠得鬆散開來,不少碎髮凌亂的散在頸上,還有幾縷被汗水打溼,粘在額角。綴在發間的珠花早就不見了蹤影,若非膚色乾淨,簡直就像是逃荒的難民般。
錦瀾心裡添了絲愧疚,看來惠秀根本就不曾回過大雄寶殿,而是一直在擁擠的人羣尋找自己。她反握住惠秀髮冷的雙手,歉然的說道:“許是我昨個兒看走了眼或是記錯了地兒,方纔在那邊尋了半響,竟沒尋着那淨房。我見上香的人實在太多了,擠來擠去難受得緊,乾脆便挪出來,好隨你去另一處。可一眨眼,卻再看不到你的身影,這才沿着路準備先回大殿再做打算。”
她雖覺得愧對惠秀,卻不能實話實說,無論沈氏身上是否毒,或是那個神秘的男子,都必須深埋在心底,不能輕易向人吐出分毫,哪怕是對沈氏,時機不到,也不能說。
“那姑娘沒事吧?”惠秀顧不上自己,趕緊上下打量着錦瀾,陡然發現她左手腕上竟有一圈青紫的痕跡,襯着那凝白的肌膚,入目猙獰。不由驚呼道:“這,這是怎麼了?”
錦瀾暗暗叫糟糕,竟然忘了手腕上這茬,眼下被看個正着,不好糊弄過去了。只得支吾的搪塞道:“我也不曾留心,許是不小心撞到哪兒了吧。”說罷又道:“快些帶我去淨房,難受得緊。”
惠秀雖覺得這青紫不大像撞出來的,但錦瀾催促着也不好耽擱,便趕緊收了心思,帶着錦瀾往淨房的方向走去,路上還對她說道:“奴婢覺得姑娘最近運勢不大好,要不一會兒去上柱香吧?”
“嗯。”這次錦瀾倒是沒有打岔,認認真真的點了點頭。她也覺得最近倒黴得緊,尤其是遇見那人之後,先是撞傷了手肘,接着被被掐紅了頸子,而現在手上又多出一圈青紫,簡直是見一次傷一次。
她打定主意,只要沈氏沒事,絕對不要再和那人有絲毫瓜葛了。只是她沒想到,事與願違,求仁不一定得仁,反而避之不及之事卻偏偏接踵而至。當然,這是後話。
錦瀾跟着惠秀去了趟淨房,惠秀趁機稍稍拾整了一番,使自己看起來不至於太過不堪。
回到大雄寶殿時,殿內已經多了些的香客,正跪在蒲團上執香參拜。秦氏和沈氏等人站在一旁的經幔下,像是解好了籤,秦氏臉上的揚着濃郁的喜悅,看來解籤大師所說的話深得她的心思。
沈氏一眼就看見緩緩走來的錦瀾和惠秀,目光在錦瀾身上打了個轉,又看向後頭的惠秀,見到她的那凌衣亂髮摸樣,不由愣了下,只是想到今天的日子,也就明白了幾分,便沒有多問。
秦氏佛也拜了,籤也求了,自然就不在靈濟寺多耽擱時間了。她是孟府的主事夫人,無論是孟展軒備考的大事還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一一經她手過,昨天能在靈濟寺留宿一夜,已經是騰出極大的空閒,再不回去,只怕孟府要亂套了。秦氏要回去,孟茹涵自然也不能留下,趁着丫鬟婆子們收拾東西,孟茹涵拉着錦瀾依依不捨的道別。
瞧着孟茹涵眼巴巴盯着自己看的摸樣,錦瀾不由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涵姐姐這是做什麼?府裡比這兒舒適多了,可我怎麼覺得你情願留在這裡受苦呢?”
孟茹涵沒精打采的說道:“回去之後又只剩我一人,整日悶在屋裡,不是繡花便是撫琴,真真無趣。”
秦氏正和沈氏坐在主位上閒聊,聽到孟茹涵的話,臉上便顯出幾分無奈的笑容,“瞧你說的,若是想同錦瀾玩,等園子裡的花開了,你下帖子請她過府賞花便是了。”
“對啊!”孟茹涵萎靡的雙眼猛地一亮,興奮的笑了起來,大大的眼睛頓時便彎成了一侶月,“我回府便給你下帖子。”
錦瀾含笑頜首,自然是連連應道:“好。”
待一切都收拾好後,沈氏和錦瀾便將秦氏一行人送到東院門口,目送着她們遠去後,才慢慢的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