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1
聞言,靜知恍然大悟,她記起來了,那是她的第n次相親,那個吳先生滿口黑不溜秋的黃牙,摳門的很,用完餐,只喝白開水,連荼錢都捨不得出,還在她面前假裝清高,說他如果不娶她,她就沒人要。
當時,她說她們不適合,吳先生相親不成惱羞成怒,指着她的鼻子就罵:“你以爲自己是香港張曼玉啊,就你這長相,能找到比我好的,我手板心煎魚給你吃。”
即時,她火冒三丈,將手上的荼杯甩出,冷冷地回擊:“吳先生,那你可等着了,找不到比你好千倍,萬倍的,我這輩子還真不嫁了。”
那時,她只是逞一時口舌之快,只是想氣一氣其貌不揚的吳先生……
可是,江蕭那時在這間店裡嗎?
靜知挑眉表示對他的話質疑或者費解。
江蕭扯脣一笑,眸光深邃,記憶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當時,他就坐在這張桌子旁邊喝着咖啡,就在前一天,他也正受着老媽相親的威逼,就在前一天,他還與一個長相平平的女人相了親。
而當天,他纔剛揭開了一個滿嘴謊話,以相親爲藉口,四處行騙女人的真面目,女人惱怒而去,他就坐在那裡徑自喝着咖啡,然後,就看到了靜知與那個男人可笑的相親場面,可謂,同病相憐。
同是大齡,同樣受着父母的困擾,家長的威逼,讓他們兩個大齡青年因爲相親而相遇,走到了一起。
“那天,我就在這兒。”江蕭手指點在了桌子的中央,往事歷歷在目,思緒彷彿又回到多年以前。
靜知的眸光在兩張桌子邊來回遊移,恍然大悟,原來,那天,江蕭就坐在這張桌子上,看着她與吳先生可笑的相親畫面。
原來,在警察局不是她們的第一次相見。
喝完了咖啡,要了一盤點心,用完後,江蕭去收銀臺結賬,恰在這時,有幾抹人影從門外走了進來。
男人禿着頂,腆着一個肚子,年紀大約四十左右,大掌牽着一雙兒女,身後跟着一位平凡的婦女,女人穿着很樸素,長相也極一般,如果經過一翻打扮,或許會好一些,不過,一眼望過去,這一家子人一看就是極普通平凡的家庭,女人很瘦,排骨身架,頭髮隨便往腦後一紮,臉色有白,白中透着黃,看着有些營養不良的樣子。
走起路來弱不禁風,男人拉着雙兒女進屋,很不耐煩地衝着後面的女人喊了一句:“快點,要死不活,你能不能做事利索點。”
小男孩回頭望了一眼營養不良的女人,皺着眉頭,衝着父親喊了一句:“爸爸,別罵媽媽了。她已經夠可憐了。”
“閉嘴。”兒子替妻子說情,男人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甩開了兒子的手,將女兒抱進了懷,不管衆人向她們一家子投射過來的奇異目光。
扯着大嗓門兒怒罵:“就你媽這破藥罐子,我沒有與她離婚,算是她前世修來的福氣,哼。”
靜知總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似乎是在那兒聽到過。
可是,搜尋了一下,又記不起曾經在那兒聽過。
然後,她正欲起身走向收銀臺,沒想到,小男孩被老爸推了一把,身體向她方向甩了過來,恰巧撞到了她的身體。差一點馬她碰倒。
小男孩驚懼萬分,急忙爬起來,低着頭向她道歉。
“對不起,阿姨,對不起。”
“你這臭死子,老子揍死你。”男人瞟了一眼衣着光鮮亮麗的靜知,指着兒子破口大哭,可明明是他推了兒子一把才撞到靜知的。
“對不起,小姐,對不起。”
男人急忙向靜知道着歉,擡頭的剎那間,兩人神情皆微微一愣。
靜知看清楚了這張男人的臉孔,還有那一口烏七抹黑的黃牙,似乎更黑了。
吳先生,當年與她相親,說她長得不正點,還沒有這間店裡服務員正點的男人,羞侮她錯了他,就沒人要的男人。
靜知仔細地瞧着這個男人,頭髮已經稀疏,面色也有一些黯淡,啤酒肚出來了,似乎個子更矮了。
皮膚也變了不少,眼角有了些許的風霜,是被生活給折騰的吧。
“小姐,對不起,對不起。”見她久久不曾言語,吳先生的妻子跑了過來,急忙將兒子抱進了懷,因爲,在她的眼中,靜知就是一個非常有錢的上流社會的人,她們這種家世背景的惹不起,剛纔兒子碰撞了人家,人家隨便索要一點營養品補身之類的,就會要了她們全家人的命。
“沒事。”低下頭,靜知拍了拍褲管上的灰塵,被吳先生視爲藥罐子的女人急忙伸手替她拍。
“不用。”被人當神一樣供奉着,靜知不習慣,更何況是當年與她相親吳先生的老婆,從女人臘黃的臉色看來,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還不快向小姐道歉。”藥罐子女人柔聲低斥兒子。
“高貴的小姐,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兒子也很聽話,知道自己的身份與地位,點着頭不停地向靜說着歉語。
“沒事。”靜知扯脣笑了笑,用手撫摸着小男孩的頭,溫柔地問:“幾歲了?”
難得遇見如此大度的高貴小姐,小男孩乖乖地回答:“六歲。”
“真乖。”靜知打開了皮夾,從裡面掏出了數張百元大鈔,把鈔票塞到了小男孩手中。
“給你買糖吃。”
那一刻,藥罐子與小男孩驚呆了,整個人宛若木石,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她們撞了人,人家不但不介意,反而還給她們錢,真是天掉大餅了。
吳先生也驚呆了,剛纔他的心臟還一抽一抽的,因爲,從女人全身的名牌,不凡的氣質,他就覺得是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如果人家硬要找她們的薦,他們是沒有辦法的。
“吳先生,多年不見,你還是那副老德性。”
靜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笑着說。
吳先生愣在了當場,在他的印象中,他不記得自己認識這樣貌如天仙的女人啊。
付完錢的江蕭走了過來,輕喊了一聲:“靜知,走了。”
“嗯。”靜知的視線在兩個孩子以及藥罐子身上掃了一圈,最終,將一張綠卡塞到了藥罐子女人的手裡。
“不,不能要,小姐,謝謝你的好意。”藥罐子女人推拒,雖然她們很缺錢,可是,無功不受祿。
不能無緣無故接受人家的錢財。
她雖然唸書不多,可是,這個簡單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拿着吧,去大醫院檢查一下,看病要緊,自尊心值不了幾個錢。”
說完,轉過身,又對男人道:“吳先生,即然選擇了,就得對人家負責,不爲別的,看在你這雙兒女面子上。”
這是一對婚姻不幸的男女,這是一對正在婚姻泥潭掙扎的男女,尤其是女人,從那張臘黃的臉頰上,靜知看到了身爲一個沒錢治病,被老公嫌棄的女人,沒有一點收入來源女人的悲哀。
典型的悲劇式人物,靜知天生善良,看不得同胞受苦。
所以,剛聽到了吳先生怒罵與責打孩子,她對這個女人動了惻隱之心。
“謝謝,謝謝小姐。”
藥罐子不斷道着謝,可是吳先生卻愣在了當場,望着這間咖啡屋,某些畫面在自己腦海裡迴旋。
“林小姐,你在聽我說嗎?”
“這荼要錢嗎?對不起,小姐,我們不喝荼,只喝白天水。”
“是瞧不起我吧。告訴你,這裡面的服務員都長得比你正點,以爲自己是香港張曼玉啊,錯過了我,你能嫁出去,我手板心煎魚給你吃。”
這是他當年惱怒之時羞侮一個相親女人的話。
那個女人戴着黑框眼鏡,穿着一身老土的衣服,臉上還全是雀斑。
可是,輪廓卻與眼前這個女人如出一轍,當時那個女人也是姓林,叫什麼名字他已經記不清了,因爲,當年,他相親的女人太多了。
“你是林……小姐?”這項認知讓吳先生變得結巴。
靜知沒有說完,邁步走出咖啡屋,望着女人絕美的身影,尤其是她身邊的男人,一身名牌服式,雪白的西裝筆挺的男人,與他簡直是天壤之別。
“真是榮幸。”一名服務員走了過來,笑着對她們說:“你們知道她是誰?”
“誰?”“御海王朝總裁,過幾天就是她大婚之日,旁邊的男人就是她老公,原來是y市的優秀檢察官,現在,好像已經升爲財政部部長了。”
總裁?財政部部長?這些都是一枚枚紅色的炸彈,吳先生驚得目瞪口呆,他做夢也不會想到,當年被他嫌棄過的相親女,那個老氣橫秋,以爲大街上隨便一抓也一大把的女人,居然會混到這種級別。
原來,當年她是隱藏了自己的美貌。
不是醜小鴨變了天鵝,他敢確定,當年與他相親之時,她是隱藏了外貌,故意打扮成那種老氣橫秋的模樣。
“我找不到比你好千倍,萬倍的男人,這輩子,我還真不嫁了。”
當年,他羞侮她後,她惱怒拂袖而去,沒想到,她果真找了比自己優秀千萬倍的男人。
無論是長相,還是身份,還是家世,他都與那個男人相差了十萬八千里,看看那雙離去光鮮亮麗的男女背影,再望了望眼前的藥罐子。
“真是龍配龍,鳳配鳳。”
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下一句,他沒有說出來。
只能在心裡默唸。
“你說什麼?”藥罐子不知道老公低咕着什麼,湊上前輕問。
“沒什麼,走開。”吳先生火氣有些旺,如果當年他能把握住林靜知,現在可就吃喝不愁了,真是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她能創下御海王朝成爲一個女強人,那麼,當年,他就不會用話去刺激,羞侮她。
只是,他又不孫悟空沒有火星金睛。
關於御海王朝的報道他不是沒看過,甚至還在報紙上看到那個女強人,林靜知,只覺得有些眼熟,以爲那個女強人與生活中自己認識的人撞了臉,沒想到,會是多年前與自己相親吵過一架的女人。
唉,早知道,他就忍一下脾氣了,這不,錯過了林靜知,讓他找了一個藥罐子,沒收入不說,還常年生着病,他一個人的工資除了養一家人,還得爲她治病,這個女人完全成了他的累贅。
瞧人家林靜知,過得多麼風生水起。
真是腸子都悔青了。
江蕭駕着黑色的小轎車,車子在駛過一個菜市場出入口時,踩下了剎車。
“江蕭,怎麼了?”靜知不明所以地輕問,視線從窗口望了出去。
這個菜市場是當年老媽每天都要走兩趟的地方。
“記得有一天早晨,天下着雨,你就是站在菜市場入口等待着什麼人,雨中,你把一張百元大鈔扔進了一位乞丐面前的碗中。”
江蕭回憶着說,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那個清晨。
司機開車送他上班,他就是在這兒見到了靜知,那是他第二次與她相遇。
靜知想起來了,那是一個失去雙腿的乞丐,她給了他一百元錢,當時回去還老媽責罵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