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知第一次聽到老媽焦急無比的聲音,老媽一向是一個大大咧咧,凡事都想得開的人,這一次,肯定是父親病情比較嚴重,所以,她纔會這樣驚慌失措。
靜知收了線拿起自己包包就往餐廳外面衝,子旋見好友十萬火急的樣子猜測林家可能出了什麼事兒,她迅速到收銀臺前付了錢,也飛快地追隨着靜知的身影而去。
不過短短十分鐘,靜知就趕去了醫院,便看見父親正躺在了牀上,身着白袍的醫生正在摸着他的手脈,爲他做一系列的身體檢查,母親蹲在病牀邊,雙手死死地握住父親的插滿針管的手,父親微張着兩片泛白嘴脣,下巴處一片青澀,花白的頭髮垂落在額角上,看着有些狼狽,面色呈青紫,眼睛緊緊地閉着,心電圖‘嘟嘟嘟’地跳動着,跳得很慢,代表着病人心臟的脆弱,男醫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走到窗臺邊,將手中的切片立高,藉着窗外照射進來的光線,鏡片上倒映着切片清晰的紋路,他的眸光落定在那個模糊人頭曲線的腦腔內,有處蚯蚓似的脈管里正有一些污濁的東西堵在那兒,旁邊有係數指數102毫升。
“病人家屬,這是診斷書你們先拿過去看一下,病人腦顱腔出血102毫升,現在,病人已經完全暈迷,切不可去移動他。”
102毫升,這是一個驚人的數字,一般情況下,腦顱腔出幾毫升的血就可以導致身體喪失運動的功能,出幾十毫升的血,如果搶救不及時,就可以要了一個人的命,這麼驚人的數字,靜知突感身體無力一下子就癱軟在了門板上,黑色的包包也從她手中滑落。
她感覺一陣眩暈襲向自己,整個身體一軟就要向地板上栽去,幸好身後追來的子旋及進撫住了她。
“醫生,怎麼會這樣啊?他剛纔還好好的,醫生。”黃佩珊象是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激動地邊哭邊詢問主治醫生。
“不要激動,病人早就有高血壓兩年的病史,在飲食問題上,以及人際關係上,你們都要特別注意纔是,然而,你們沒引起重視,很多這種病的病人都是如此,等有朝一日‘腦溢血’事件發生,這才追悔莫及那就太遲了。”
“醫生,我爸……能不能……醒過來?”靜知拔開了子旋緊壓在自己腰上的手,匆匆奔過去,扯着醫生的袖子緊張地詢問。對,這纔是最關鍵的問題,能不能醒過來?大家屏住呼息等待醫生的回答。
“這個不好說。”醫生遲疑了幾秒出口的話讓她一顆心如墜入了無底的深淵寒潭中。
“不過,你們不要着急,也曾有過病人顱腔裡出到134毫升血暈睡了幾個月醒過來的例子也有,不過,除了藥物治療外,還必須病人自己要有一種求生的意志,說白了就是毅力。”醫生見靜知面色發青,花容失色,急忙解釋寬慰病人家屬,怕病人家屬都倒下了,那更不用說病人了。
“是的,知知,你不要着急,林叔叔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兒的,你不要急啊!”子旋也被林鬱之目前的症狀嚇倒了,只能顫着聲兒安慰摯友。
“現在,去繳費處交費吧!當然,你們想轉院也可以,不過,腦溢血病人是不能移動的,最好讓他在這兒治療。”醫生怕病人家屬有轉到更高級醫院的想法,做爲一名醫生,他只是怕耽擱了病人的最佳治療時間而已。
語畢,醫生帶着幾名護士離開了病房,黃佩珊簡直就嚇傻了,長久以來,老公都是她堅強的靠山,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座靠山會崩塌的一天,平時,雖然嘴碎罵他一無是處,可是,如果沒有這位風雨同舟的老伴兒,她都不知道該如何把生活繼續下去?
“鬱之,我命好苦啊!”黃佩珊默默垂着淚,喉頭哽咽,她在家中是排行老二,由於家境貧寒,從小,她沒書念,七歲該上學的年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別的同齡孩子高高興興揹着書包上學校,而她呢?與大姐要揹着弟弟去山上割草喂牛,回家還有洗一家人的衣服,做一家子的飯菜,做的不好,母親一個巴掌就會甩過來,每一次上街買菜,就只能去挑撿菜農賣完了菜扔下的,葉子帶黃的,拿回去熬一鍋粥,一家子省吃儉用供最小几個弟妹讀書,只有老幺最有出息,考上了香港理工大學,後來就留在了香港做事,然而,飛黃騰達以後,卻忘了她們這些用艱辛換取前程的兄弟姐妹了,很少回內地來,只有母親逝世的時候回來過一次,多少年來,由於沒有往來,大家都生疏了,二十一歲嫁給了林鬱之結束了窮苦的生活,至少,結婚的頭幾年,林鬱之開的那間書生意還不錯,足夠養家餬口,當時,她很感激林鬱之,只是後來因爲大家的生活條件都改善了,所以,她那顆纖塵不染的心也被薰黑了。
嘴裡雖埋怨,如今,真正老公倒牀的這一刻,她心裡難受得恨不得倒在牀上起不來的是她自己啊!
“不……你不能就這樣睡着了,鬱之,你給我醒過來。”如果老公就這樣睡着,那她們林家這一家子怎麼辦啊?
“媽,你冷靜一點。”見老媽氣得有些失去理智,靜知知道自己是林家的老大,必須挑起這個重擔,靜芸一走音訊全無,靜虎不但小頭還破着,花了大把大把的鈔票,雖然病情有所好轉,但是,腦子反應明顯比以前慢了,也許,父親就是被靜虎的意外給氣的,他一向視靜虎爲心肚寶貝兒,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怕母親激動之餘傷及父親,父親的腦子裡還出着血啊!被母親這樣一搖晃怕是病情會更加惡化,她疾步奔了過去,一把抱住了激動不已的母親。
“媽,別這樣,萬一讓爸的腦腔裡再多出幾毫升血,恐怕想要再醒過來是難上加難了。”
她是真擔心父親不再醒來,儘管家人她會盡全力照顧,可是,她們還沒有過上好日子,不希望爸爸就這樣離開,真的不想。
“靜知,你說咋倆孃兒是啥命啊?”嗚嗚嗚!黃佩珊哭上氣不接下氣,不過,聽了女兒的話,也深怕老公不再醒來,停止了去捶打老公身體的動作。
靜知沒有回答,怨天由人解決不了事兒,她必須把眼前的難關度過去,現在,她首先考慮的是醫藥費,想到錢,頭都抓破了,安撫了老媽,她一個人走到了繳費處,啞着聲音詢問了預交的費用,當收費員尖厲高亢的聲音從小窗口處傳出來,靜知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失去知覺了,雙腳像是被戴上了腳鏈,每走一步都沉重地如灌了鉛。
十萬元,又是十萬元,是否這輩子她與這數字有莫大的關聯,她去哪兒籌十萬元啊?
眼神有些空洞,眼前的人影四處晃動,她好似都看不清楚他們的每一張臉孔。
腳步懸虛尤如一步一步踩在了棉團裡,感覺頭重腳輕,像生病了一般,但是,她十分清楚,自己並沒有感冒,只是被那十萬元嚇住了。
“靜知。”子旋從病房裡追了出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望着摯友那張糾結的青春臉孔,子旋的心猛地就疼了。
“我那兒有現款五萬,我給你取去。”
說着就要匆忙離開,靜知反手緊緊握住了子旋的手,愣愣地凝望着子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