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色空見小怪獸悶悶不樂回來,停了手裡的功課,擡頭望小怪獸。
小怪獸盤腿坐下,手肘拄在膝蓋上託着腮幫子皺眉,“難道我,真的錯了?”
“到底怎麼了?”色空不放心。他這次來是爲了給李淑蘭老太太誦經,卻沒想到正趕上這麼檔子事兒。
小怪獸也沒瞞着色空,“色空叔叔,我本來懷疑田師父,擔心他會因爲田歌而受到壞人的威脅,所以不得不對我乾爹動手。我這纔想辦法要將他的佩刀灌進水銀,這樣就算他可能趁着山田組內部挑戰的機會而想跟乾爹動手,也動不成……”
色空點頭,“你的法子雖然還是孩子氣了些,不過倒也不失爲一個解決辦法。”
小怪獸難過地垂下頭去,“就算不是爲了我自己和乾爹,也要爲了田歌。如果他的父親跟我和乾爹成了仇人,那將來我跟田歌還怎麼做朋友?”
“孩子,你能這樣爲朋友設身處地着想,這很好。”色空並不知田歌具體情形,不過倒也知道小怪獸恨看重這個小朋友。平素說話,總是不自知地提起田歌的名字。
“可是我覺得,我好像錯了……”小怪獸愁腸百結。
“一切的詭異都歸結在田歌身上。田歌先是被擄走,我以爲要費一番周折才能救田歌回來,結果田歌在我們動手之前就安全地回來了——就算這當中有那位神秘姐姐的幫忙,但是田歌還是回來得過於順利了……”
“孩子你擔心,田歌的安全回來,這本身是一個圈套?”色空也眯起眼睛。雖然早知道小怪獸這孩子迥異於普通孩子,但是色空還是被小怪獸心思的縝密給驚到。
“就像乾爹所說,田歌不過是一枚棋子。那些人的目標是乾爹和我,根本與田歌無關;而他們既然放了田歌回來,那麼就極有可能是因爲與田師父達成了什麼協議……”
小怪獸皺眉望色空,“這裡是j國,乾爹身邊的親信不多。西村大大早已不理幫中事務,一旦我大姑父杜仲離開,那麼我乾爹身邊就只剩下田師父……”
色空的面色也是一白,“所以那些人捉拿田歌,根本不是爲了田歌,他們也不是爲了要傷害田歌,而只是藉着田歌此事來威脅你田師父,要你田師父知道,如果他敢不聽他們的話,那麼他們就會將刀開在田歌身上……”
小怪獸點頭,“所以他們纔會捉走了田歌,卻又在我們已經開始設法動手去解救田歌的時候,將田歌給放了回來——當然,他們的手段也比較巧妙,讓田歌自己和我們都以爲,田歌是僥倖逃回,而並不是被他們放歸……”
“可是就算田歌安全回來,你田師父非但不會鬆一口氣;反倒會更加緊張。因爲你田師父明白那些人的意思:他們既然能大方地放了田歌回來,那就是必然還有把握將田歌再捉走!”色空面上也漸漸嚴峻。
“色空叔叔您真聰明!”小怪獸一擊掌,“這次田歌的病倒就是另外一個信號——那些人顯然是等急了,從田歌被放回來,到冬去春來,已經又過了半年,他們已經等不及了,所以才用這樣一個方式來‘提醒’田師父!”
“他們想告訴田師父,就算我們將田歌保護得嚴嚴實實的,可是他們依舊有辦法讓田歌受到傷害!所以田師父幾乎已經沒的選擇——如果田師父不聽他們的話,那田歌就有生命危險!”
小怪獸說着難過地握緊自己的手指,“所以田師父才這樣急着安排田歌去歐洲。”
“也是因爲這樣,所以儘管小怪獸你非常捨不得田歌離開,可是你還是含笑目送田歌離開……”色空心疼地凝注那小小的孩子。他是得天獨厚,他是有超脫一般孩子的冷靜和睿智——可是他終究還是個孩子。就算他未來的人生註定了要有太多責任要他來扛,可是他畢竟才這樣丁點兒大……
看着這樣小的孩子被迫擁有了超乎年齡的智慧,色空並不覺得開心,只覺心疼。總覺,這是大人們的失職,纔沒能將危機完全擋開,所以才讓小孩子跟着揹負壓力。
“孩子對不起……”色空難過地握住小怪獸的手,“你乾爹一直忙着幫中事務,分身乏術;其實我應該早點過來幫你、照顧你……都是色空叔叔做的不好,才讓你揹負這樣多的責任。”
自從當年明月出事,色空便禁足不肯再下山。梨本家大宅裡畢竟還有多鶴在,如果他來,自然免不了擡頭不見低頭見。
色空知道自己再無能力給多鶴幸福,所以他要求自己遠離多鶴,至少不可再給多鶴誤會。
當聽見鴻濤給他講機場那一幕,說小怪獸竟然大人一樣忍着沒有落淚,甚至堅強地含笑目送田歌在醫護人員的照料下遠行而去,色空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疏失——他自己是可以不見多鶴而心靈安靜了,可是他卻也怠慢了自己的責任!
蘭泉再無心思來j國,梨本家的未來註定在小怪獸這裡。無論是出於家族傳承的責任,還是因爲跟蘭泉的手足情誼,色空都對小怪獸有不可推卸的輔助責任,可是他卻沒能做好。
聽着色空推心置腹的話,小怪獸終究還是露出小孩子的情態,難過地吸了吸鼻子,“田歌就在我眼前昏倒,我沒害怕;田歌必須要去歐洲,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後才能回來,我也沒害怕。可是當我想到,有一天田師父可能要爲了田歌而不得不與乾爹爲敵,我才真的害怕起來……”
“田師父和乾爹都是高手,如果他們兩個打起來,很有可能是你死我活。不論他們兩個人中是誰受傷了,或者有生命危險,那麼我跟田歌都無法避免地只能成爲敵人,以後長大了再難繼續做朋友。”
小怪獸的小手裡已經全是汗,足見他心裡始終藏着的緊張,“所以我始終小心翼翼觀察田師父,想盡辦法想要避免田師父跟乾爹之間出事……可是我就算一萬個小心,也沒辦法改變山田組裡每年挑戰賽的這個規矩,所以我就擔心要壞事!”
“大姑父偏偏就這個節骨眼兒有事離開,我心裡就知道麻煩了!一定是有人故意找茬兒將大姑父給調虎離山,這樣我乾爹就真的孤立無援,那麼就是田師父跟我乾爹撕破臉的機會到了!”
“然後我就又聽見田歌說——儘管她身在英國治療,可是卻有j國的醫生送了藥物過去……我就想到田歌的病倒根本不只是什麼天生的過敏反應。我跟她也沒少了在花樹底下打架,那時候風裡也有很多花粉,我怎麼就從來沒見他暈倒過啊!所以問題一定出在那些曾經擄走過他的人的身上……他們用藥物控制了田歌的健康,所以逼得田師父只能聽他們的話!”
“其實我今天好開心,色空叔叔您幫我將田師父的佩刀給灌了水銀,看着乾爹和田師父都安全回來,我就知道今天這一關終於熬過去了!可是剛剛田師父卻對我說,說——說我自作聰明,就算幫了田師父他,卻是親手害了我乾爹!”
小怪獸說着,小孩子的眼淚終於掉下來,“色空叔叔,我忽然好害怕!乾爹就曾批評過我,說我愛耍小聰明,有時候過於自信——如果我真的因此而害了乾爹,那我該怎麼辦?”
“乾爹他,究竟發生何事?他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啊?”小怪獸已經哭了一臉的眼淚,趨前一步投入色空的懷中,將臉埋進色空寬大的僧袍褶皺裡去,連哭都是那樣的自制……
“傻孩子,你哭出來!”色空擁着小怪獸小小的身子,輕輕撫着他的頭,“你大聲哭出來,這些事情本來就不該是你來想的,這壓力更不該你來扛。你就像普通小孩子一樣大聲哭出來,然後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色空叔叔吧。你只管做你的小孩子,無憂無慮便好。”
“哇……”小怪獸終於大聲哭出來,“可是我好擔心乾爹啊!乾爹從來都不告訴我他有什麼危險和難處……可是如果真的是我害了乾爹,那我該做什麼才能補救!色空叔叔,我該怎麼辦……”
小怪獸難過地扯緊色空的僧袍,“媽媽剛生下小妹妹,爸爸還在家裡照顧她們,我絕不可以讓他們知道這些事。我要幫乾爹,我要彌補我的過失!色空叔叔請您幫我!”
色空鄭重點頭,“別怕。現在你乾爹還好好地在老夫人那便是說話,所以現在還沒事。孩子你不要自責,更別怕孤單。你乾爹、杜仲、還有我,我們都在你身邊,我們都會傾盡全力輔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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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繼續,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