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言不用轉頭去看,就知道必是杜月如了,會心一笑,信手拈了一粒棋子,落在小尖處。
杜水雲白了她一眼,“你自己貪玩,在花中流連忘返,哪裡能怪我們”說完,依然扭過頭觀看棋盤局勢,頓時眉開眼笑,“要不是我一開始瞎鬧,沒準沈姐姐現在已經贏了。”
沈紫言依舊將棋具塞入她手中,“你自己來。”“沈姐姐”杜水雲不依不饒的哀求道:“你就替我下完這一回嘛,你不知道我三哥多可恨,這些年我在他手下從來沒有討過好,總不肯讓我一讓的。”
杜月如卻在那邊說着風涼話:“那是雲姐姐你技藝太差,三堂哥肯和你對弈就很不容易了。”杜水雲嘴巴撅的高高的,“他長我幾歲,難道就不該比我有能爲些?”沈紫言本來飲了一口酒,還未嚥下,聞了此言,幾乎嗆在喉嚨裡。
杜懷瑾笑着搖了搖頭,“三尺之局兮,爲戰鬥場;陳聚士卒兮,兩敵相當。你不知道麼?”沈紫言自然而然的接口道:“窮其中畫兮,如鼠入囊。收取死卒兮,無使相迎,當食不食兮,反受其殃。勝負之扶兮,於言如發。乍緩乍急兮,上且未別,白黑紛亂兮,於約如葛。雜**錯兮,更相度越。守規不固兮,爲所唐突,深入貪地兮,殺亡士卒,狂攘相救兮,先後並沒。”
隨即自悔失言,輕咳了一聲,又飲了一碗酒。
心裡卻着實有些受到衝擊,這杜懷瑾難道當真如許熙所說,十分的不簡單?
俗話說略觀圍棋,法於用兵,這杜懷瑾信口說來的,既是棋子的走法,更揉入了兵家的奧妙。沈紫言自己雖然不精通兵法,但舊日沒少看這方面的書,雖然不過是閒來無事時消磨時間罷了。
杜水雲望望杜懷瑾,又望望沈紫言,奇道:“你們在打什麼啞謎,我怎麼不知道?”杜懷瑾臉上是若有似無的微笑,斜了她一眼,“在說笑。”沈紫言支住了額頭,心裡納悶得緊,下意識的又去斟酒。
杜懷瑾定定看了她一眼,突然悠悠說道:“桂花酒入口甘醇,後勁卻是極大,還是少飲爲佳。”沈紫言本來一隻手搭在酒罈上,聞言立刻觸電一般的收回手,面上微微一熱,難道自己貪杯了?
杜懷瑾眼裡就有了掩飾不住的笑意,脣角微微勾了起來。
沈紫言慢慢放下白玉碗,被杜月如一把奪過,“我也來嚐嚐口味。”想來是見着沈紫言方纔喝的歡喜,自己也心生羨慕,一口酒下去,花瓣色的嘴撇了撇,要哭不哭的樣子,“這酒真冷。”說着,立刻將白玉碗放了回去。
卻見林媽媽走了進來,笑道:“王妃那邊傳飯了。”
沈紫言正愁着沒個臺階下,聞言立刻站了起來,卻有些不勝酒意,身子晃了晃,被一隻手扶住,“小心。”不過是兩個字,竟像是從遙遠的天的那一天傳來。
那樣一雙手,潔白修長,沒有一絲瑕疵,這樣俊美的男子,怕是上蒼的格外憐愛吧。
空氣裡滿是不知名的芬芳,剎那間陽光明媚似三月的桃花紛紛揚揚,是武陵人發現桃花源的百轉千回。
花影深深淺淺的落在他天青色的衣襟上,落英繽紛。而他的神色飄渺虛無,唯有一雙眼睛熠熠生輝,有如暗夜蒼茫天穹的星光燦爛。
沈紫言不由撫額,在別人府上,居然有醉酒的跡象,還搖搖欲墜的,這也太丟人了
杜懷瑾已轉頭吩咐阿羅:“去拿酸梅湯過來。”沈紫言耳根子微微有些發熱,好在杜水雲和杜月如都是咋咋呼呼的性子,沒多在意。立刻有小丫鬟端着酸梅湯上來了,沈紫言忙飲了幾口,這才覺得心裡好受些了,跟着杜水雲和杜月如二人去了福王妃處。
一旁的林媽媽見着,眼裡是化不開的笑意。回去後立刻將那一幕講與福王妃聽,“……三少爺手腳倒快。”逗得福王妃開懷大笑,“我們三少爺不是視女子如蛇蠍,避之不及的麼?怎麼現在倒是知道憐香惜玉了?”
林媽媽但笑不語,福王妃笑得眼睛成了月牙形,“現在看來,這提親是迫在眉睫了,不然這老三怕是按捺不住了。”“瞧您說的。”林媽媽笑道:“哪有您這樣打趣自家兒子的?”一直在一旁靜聽着的安王妃掩袖而笑,“你家主子,你自小服侍的,還不清楚,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爆碳性子,這也老了,才收斂了些,若是還是年輕的時候,指不定會怎樣呢”
福王妃心情大好,當晚在宴席上眉開眼笑的,杜水雲見了十分奇怪,頻頻側目。
沈紫言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到底是在別人府上貪杯,用過膳食後,立刻起身告辭。
福王妃十分不捨,“怎麼也不多坐坐?”杜水雲在一旁沒心沒肺的笑道:“母親你還不放沈姐姐回去呢,她醉酒了……”沈紫言一時沒想到杜水雲在衆目睽睽之下就這樣信口說出來,微垂下頭,沒有做聲。
福王妃看了眼沈紫言,呵呵直笑,“去把那新出解酒石拿過來讓沈三小姐含着。”沈紫言醉酒已經覺得十分尷尬,哪裡還好要別人的東西,再三推辭,“不過是多飲了幾杯,回去略躺躺就好了。”福王妃卻不依,“那可怎麼好,你含在嘴裡,過上一會,立刻就好了。”林媽媽已拿着一方錦盒出來了,福王妃見量立刻接過塞到沈紫言手上。
簾外有小丫鬟的身影一閃而過,福王妃只當沒有看見,只囑咐沈紫言日後要多走動走動,沈紫言只覺得福王妃神色十分溫柔,心裡有了陣陣暖意。林媽媽瞧見那是杜懷瑾的丫鬟桔梗,
不動聲色的走了出去,低聲問:“有什麼事?”
桔梗手裡捧着一個大紅色的錦盒,笑道:“這是三少爺讓我拿來交給郡主的醒酒石。”哪裡是給郡主……
林媽媽心裡暗自好笑,接過那錦盒,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在福王妃耳邊耳語幾句,沈紫言知道福王妃必是有事了,忙再次告辭。
福王妃卻撲哧一笑,又將紅色的錦盒塞入她手中,“這也是醒酒石,你拿回去頑。”沈紫言見福王妃笑得曖昧,微微一怔,竟忘了推辭,由墨書扶着上了馬車。
福王妃看着她的背影,和林媽媽對視一笑。
墨書忙拿了大迎枕讓沈紫言靠着車壁,嗔道:“小姐不善飲酒,也不知道節制,一碗接一碗的,奴婢在旁邊看着又不好勸,不知道多擔心。”沈紫言捂了捂發熱的雙頰,愜意的靠在大迎枕上合了眼,“好歹沒有出什麼大褶子。”
默秋帶着幾分興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走近看了,才發現福王妃的三公子真是好俊秀人物”卻見轎子突然停下了,墨書掀開簾子,問外間跟着的婆子,“怎麼了?”那婆子去看了一回,答道:“和別人的轎子撞上了。”
這條道本來就窄,若是撞上了,必然有一方要讓道了,只是讓道就要退出這巷子去,又得白費一番功夫,因此平素極少轎子走動,只是墨書想着走近路,好快些到家讓沈紫言歇息,這才選了這條道,沒想到這麼巧就撞上了。再說這條道已經快走到盡頭了,前方就是豁然開朗的大道,這樣讓出去實在可惜。
墨書看了眼沈紫言緊閉的雙眼,似乎是睡着了一般,低聲問:“那是誰家的轎子?”那婆子笑道:“是狀元郎的轎子。”原來是許熙的轎子
墨書想到在空明寺中與許熙的那一次相見,心中稍定,“我去和他們說說。”
那桂花酒的後勁此時纔上來,沈紫言只覺得心口突突的跳,也沒聽清墨書和那婆子在說些什麼,只嘟噥道:“怎麼不走了?”
墨書見量立刻下了車,走到許熙轎前,同那擡轎子的人說了幾句,塞了一塊五兩的銀錁子。那人得了銀錁子,又忙去和許熙的貼身小廝說了話。
一雙潔白修長的手撩起了簾子,“請那姑娘過來說話。”墨書忙走了過去,陪笑道:“我們小姐身上不適,急着回家……”許熙一聽說沈紫言身子不適,心中大急,面上卻是不露絲毫,“怎麼了,可要緊?”到底還是失了分寸……
大庭廣衆之下墨書又哪裡好說些什麼,只是含含糊糊的說道:“就是頭暈。”許熙看着墨書眉宇間並無焦急之色,放下一半的心,忙吩咐衆人:“我們退出去”那羣人得了消息,忙擡着轎子退了出去。
馬車緩緩從狹窄的道路上走過,許熙久久凝視着遠去的馬車,低聲吩咐身邊的小廝,“去打聽打聽沈三小姐生什麼病了……”
車內墨書想到方纔許熙的神色,心中微動,總覺得那許熙似乎對小姐十分有意一樣……
馬車在垂花門前緩緩停下,沈紫言暈乎乎的,全身使不出一點力氣,由墨書扶着下了車,進了門,沒走上幾步,就見沈府的後院裡火光滔天,一股股濃煙拔地而起。
今天偶然想煽情一把,結果卡死了卡死了
多謝桔梗花海和夏之花的粉紅票,麼麼,爲了答謝兩位親,嘿嘿,子夜決定讓你們出場打醬油,今天出場的是桔梗,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