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媽媽臉色一僵,大聲嚷嚷了起來,“我爲何要心虛?”秋水只是微微一笑,“媽媽走的也太不是時候了。”柳媽媽不屑的冷哼:“難道我何時要走,還要和秋水姑娘說一聲不成?”沈紫言眉梢微揚,含笑看着二人,沒有出面制止。
墨書的視線落在了一旁看熱鬧的百合身上,眼裡浮現一抹笑意,三步做兩步走到了秋水身邊,直面那柳媽媽,“秋水怎麼說也是我們府上的大丫鬟,難道她問起一聲也不能了?”故意將大丫鬟三字咬了咬。果然,眼角餘光瞥見百合臉色變了變。
柳氏冷眼瞅着沈紫言,“你就是這樣管教你的丫鬟的?牙尖嘴利,唯恐天下不亂,殊不知這樣的人最是可恨”沈紫言眉眼動也沒有動一下,根本是不想與柳氏在口舌上多做糾纏,吩咐那青衣小廝:“你現在看看在場的這些人,有沒有那個小丫頭。”直接將柳氏的話當做了耳邊風。
柳氏掃了眼層層丫鬟婆子,頓覺面上有些掛不住了,只是一時也沒有找到別話來辯駁,臉色鐵青的站在那裡,目光銳利的似要將沈紫言的背影戳出幾個洞來。沈紫言哪裡沒有感覺,只是在大庭廣衆之下吵嚷,除了白白叫人看笑話,並無再多用處。
叫人吃了苦頭還說不出來的,才叫真正的苦頭……
那青衣小廝得了沈紫言的吩咐,忙站直了身子,目光從那些丫頭們臉上一一掠過,看的十分仔細,額頭上滲出了細細的汗,沈紫言云淡風輕的站在遠處,百無聊賴的盯着自己腳下的大紅色繡芙蓉的鞋面出神,眼角卻不時看看柳媽媽和柳氏的臉色。
秋水和墨書二人十分有默契的,一人盯着那青衣小廝,一人盯着柳媽媽,不時交換下眼色。沈紫言看着不覺暗自好笑,她們兩個跟了自己這麼久,似乎配合的越來越嫺熟了,一唱一和的,噎得人說不出話來。
約摸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那小廝滿頭是汗的跑來沈紫言跟前說道:“那小丫頭不在這裡。”這是原也在沈紫言預料之中,她立刻吩咐默秋,“去拿一副筆墨紙硯過來。”一轉頭卻看見柳氏的眼中已瀰漫了一層寒冰,微微一笑,“既然那小丫頭不在這裡,那就叫秋水將那人的模樣畫下來好了。”默秋早已取了東西來候着。
幾個丫頭裡面,秋水的手最巧,不止擅長女紅,編織小玩意,還會打絡子,也會畫些風俗畫。秋水忙接過墨書手裡的東西,自有婆子搬了案桌來讓秋水作畫,沈紫言就望着那青衣小廝笑道:“你現在就說出來,那小丫頭生得怎生一副模樣,若是信口雌黃,也無人保得了你了。”
那小廝用袖子擦了擦滿頭的汗,忙應了,細想了一回,說道:“那小丫頭鴨蛋臉面兒,眼睛細長,眉毛又黑又密,耳朵上吊着兩個亮閃閃的耳墜子,穿着緋紅色褙子,月白色的裙子。”
沈紫言的視線落在秋水的人物畫上,又問:“還有沒有別的?”那小廝忙道:“那小丫頭臉上還有斑,嘴角有一顆黑痣。”
墨書聽了,又忙在畫好的人物上點了幾點,人人都有好奇心,一羣丫鬟婆子開始搜腸刮肚的苦思冥想自己可曾見過那樣一個小丫頭。也不知是誰突然失聲低呼:“夫人院子裡的彩雲就是這個樣子的”此話一出,有如一顆石子落在了平靜的水面上,衆人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柳氏只覺得無數道或猜疑或幸災樂禍或試探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臉上,嘴角微嗡,囁嚅了半晌說不出話來。柳媽媽已厲聲說道:“這是誰在血口噴人,無憑無證的,怎麼能扯到夫人頭上來?”
秋水舉起畫拿給那小廝看,“是不是這副模樣?”那小廝連連點頭,“就是這副模樣,有八九分相似,不過那小丫頭略瘦一些。”沈紫言低低笑了起來,“既然有八九分相似,那隻要拿着這副圖去尋人就是了。”說着,將那幅圖拿在手中細細端詳了一回,對着柳氏笑道:“母親院子裡的彩雲我也是見過的,這一眼看去,的確是和彩雲有幾分相似。”
柳氏身子顫了顫,臉色瞬息大變,一把抓住了沈紫言的胳膊,“我可以擔保,不是彩雲。”她的指甲幾乎掐入了沈紫言的肌膚裡,一陣劇痛從胳膊上傳來,沈紫言神色不動,不動聲色的退後一步,將胳膊從柳氏手中解脫出來,“這小廝和彩雲無冤無仇的,也不會誣衊她,既然母親說了可以作保,那我就將這畫交給父親,請他老人家來定奪了。”
柳氏大急,這要是交到了沈二老爺手中,一點小事也能翻出大浪來……
自己日後還有什麼臉面
臉上擠出了幾絲討好的笑容,“依我看,這事還是從長計議吧,免得鬧得人心不寧的……”沈紫言眸光微轉,沉默了片刻,笑道:“這樣也好。”不顧在場那些丫鬟婆子的竊竊私語,挽住了柳氏的胳膊,溫聲說道:“母親,這也鬧了半日了,我扶您回去歇息。”
柳氏心中一喜,臉上綻放了柔和的笑容,“好。”沈紫言脣邊漾起了一絲如沐春風的笑,一路扶着柳氏回到了東面的院子,一回頭吩咐滿院子的人,“我和母親有話要說,你們全部都下去。”柳氏臉上溫和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語氣變得銳利起來,“你要作甚?”
沈紫言微微一笑,“不過有事要和母親商談罷了。”柳氏滿臉的不相信,十分懷疑的看着她,沒有做聲。沈紫言已低聲笑了起來,“若是母親迫不及待的想要做當家主母,在沈府這地方翻雲覆雨,只消和我說便是了,何必繞這麼大個圈子。居然縱人燒了馬房,想趁機換上自己的人,也要看看,有沒有足夠的人手啊,據我所知,母親帶來的人,似乎並不多呢。”
柳氏沒有想到沈紫言居然會當面和她撕破臉,咬了咬牙,故作不知,“我不知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沈紫言笑意更深,“我說什麼,母親心知肚明,這四下裡也無人,我們敞開了天窗說亮話?畢竟,女兒也不是那不通情達理的人。”
柳氏冷哼一聲,“我可沒有你這麼個女兒。”沈紫言也不惱,自袖中將那畫拿出,在柳氏面前揚了揚,笑道:“這畫兒我暫且還是先收着,等父親回來了,一切交由他裁決。”柳氏的臉色慢慢沉了下去,柳眉倒豎,“你到底想要作甚?”
沈紫言這才收斂起了笑意,一字一句的說道:“若母親對青鈺動了旁的心思,我自然也就撕破臉不認人了。”話說得十分明白,柳氏幾乎不用想便明白過來,“你在威脅我?”沈紫言臉上又浮現了三月光般的笑容,“女兒哪敢,不過是懇請母親慈悲爲懷,心存善念罷了。”
柳氏站在原地,心裡的怒火噌噌直往上竄,燃成燎原之勢,但又不好發作,臉色鐵青的憋在了心裡,沈紫言見着低低的調笑:“我父親也是將近五十的人了,母親還是想清楚,就是日後誕下了兒子,我父親年紀大了,難免精力不濟,那孩子想要有什麼能爲,沒有兄弟的幫襯,只怕這路也不好走。再者,我大姐是嫁到李閣老府上的,你白白得罪了我大姐,也未見得有什麼好處。我言盡於此,母親還是自己想想罷。”說着,一陣風似的,拂袖而去。
才走出院子,與柳媽媽擦身而過,沈紫言笑道:“如今媽媽也託大了,見了我,竟然也不知道行禮了。”柳媽媽本已走到了沈紫言後頭,聞言忍住了滿腔的怒火回來給沈紫言行了禮,怒氣勃勃的走了。
眼前沒有旁人了,沈紫言精神微鬆,身子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墨書忙上前扶住她,擔憂的問:“小姐沒事吧?”沈紫言笑着搖了搖頭,“就是那桂花酒的後勁上來了,頭暈暈的,你扶我回去睡會。”
墨書嘆息了一聲,扶着沈紫言回去,又是打了冷水敷面,又是替她揉捏小腿,忙成一團。沈紫言疲憊的半躺在大迎枕上合了雙眼,“不是有福王妃送的解酒石麼,拿來我含着。”默秋忙將錦盒打開,拿瞭解酒石給她含着。
沈紫言微睜了雙眼,雙靨微紅,眸光流轉,愧道:“也不知怎的,我竟也貪杯了。”默秋捂着嘴直笑,“小姐醉酒後更是別有一番動人心處。”隨風瞪了她一眼,“哪有你這樣打趣自家主子的。”心裡卻也覺得沈紫言如斯模樣比往日更添了幾分嫵媚,只是不好說出口的。
墨書羞赧的低下頭,不敢再說話了。
沈紫言卻託着下巴笑了起來,“倒是讓福王妃和郡主笑話了。”墨書心中微動,趁晚上服侍沈紫言歇下時說道:“我瞧着那福王府的三公子,倒也不是那輕薄之人,反而自有一股豪邁之氣。“語氣十分肯定,“只怕外界傳聞未必就是真的。”
此話正戳中了沈紫言的心事,她笑了笑,將暈乎乎的頭埋進了枕頭,不多會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沈二老爺回來的很晚,紅光滿面的,第二日隨風從外間走進來時卻對沈紫言耳語道:“據說許尚書有意爲許家大公子向小姐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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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鍋蓋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