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言想了又想,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放棄,“我不知道。”最後似是玩笑一般加上了一句:“除非你是從地底鑽出來的。”杜懷瑾脣角微勾,湊上去吻了吻她的嘴角,又摸了摸她的頭髮,“紫言真聰明。”
沈紫言一怔,在心裡暗自嘀咕,這個人真是……
杜懷瑾卻搶在她發惱前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是飛進來的,你信不信?”也不知是不是他受傷的緣故,沈紫言不過微微一掙扎,就掙脫了他的手,無語望天,“是麼,三少爺比天上飛的鳥還厲害。”
杜懷瑾的眼睛彎了起來,眼裡流淌着細細的光華,似年華里涌動的暗流,“過來。”說完,自己先從沈紫言身邊站了起來,走到了牀邊,眼角微斜,瞟了瞟那雕花木大牀。沈紫言百思不得其解的走了過去,“難不成你是從這裡面鑽出來的?”
“是啊。”杜懷瑾點了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我就是從牀裡面鑽出來的。”沈紫言頓時無言,卻不由自主的伏低了身子去看牀四周是否有什麼異樣。杜懷瑾輕輕笑了起來,一把掀開了牀被,修長的手指敲了敲硃紅色的牀板,“你聽聽。”
聲音清脆而空洞,沈紫言仔細聽了聽,頓時目瞪口呆,“這下面是空心的?”杜懷瑾看着她怔怔的模樣,只覺得說不出的有趣,也就笑看着她不說話。沈紫言卻暗自在嘀咕,這杜懷瑾難道是打地洞的老鼠不成,居然連牀下面也鑿空了……
“你是躲在牀板下面的?”沈紫言看了看牀板嗎,又看了看杜懷瑾,見他一身褻衣隨意的披在身上,鬆鬆垮垮的,露出大片玉色的肌膚,健碩的胸膛和修長的大腿就這樣肆無忌憚的在她面前晃來晃去。頗有些不自在的扭過了頭,只將眼瞅着牀板。
杜懷瑾將她的神色看在眼中,輕笑了一聲,“這牀下面是一條密道,直通向聽雨園。”
聽雨園?
怎麼會選在那樣一個地方?
但隨即心裡又掠過一絲瞭然,聽雨閣來來往往的人極少,平日裡也不過只有看守院子的幾個婆子,就連杜水雲那樣在福王府生活了十多年的人,也在裡面迷路了。從聽雨園進進出出,自然是不錯的選擇了。
杜懷瑾看着她的眼神卻有一絲曖昧,“娘說,以後就將聽雨園給我們做新房。”新房?沈紫言下意識的問道:“現在的院子不是新房?”這是杜懷瑾的院子,七進七出的大院子,她又是在這個院子裡和杜懷瑾圓房的,自然而然就將它當做了新房。
杜懷瑾眉梢微挑,目光就落在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現在自然是不擁擠,可日後,就難說了。”他慢悠悠的說完這一句,頗有興味的眼神令沈紫言渾身不自在,不自覺的避開了他的目光,想到他話裡的意思,覺得不自在的同時卻更有一種隱隱的不安。
大夫人與杜懷瑜成婚也不過幾年,大夫人又是年華正好的時候,又不是不能生,卻早早的就想到了過繼。雖然看樣子是沒有成事,卻不得不叫沈紫言暗暗心生警惕,若是有一日她也遲遲沒有喜信,是不是也不得不走到那一步?
杜懷瑾又是福王妃最寵愛的兒子,其中的期望可想而知。
沈紫言心裡頓時有些沉甸甸的,隨即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和大夫人畢竟有些不同,她是世子夫人,只怕對子嗣的要求更急切。而自己卻是福王府幼子的媳婦,這事暫時還可以緩一緩。
杜懷瑾見她眉目一黯,略想了想,已料到她在想些什麼,攬着她坐在了牀沿上,輕聲細語的說道:“不用擔心,娘雖然望孫心切,可也不是那不近情理的人……”沈紫言心裡微鬆,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就聽杜懷瑾曖昧的在她耳邊說道:“再說,我們多幾次,總會有消息的……”
這人,才正經了不過一會兒,又沒個正形了……
杜懷瑾低低的笑了起來,咬了咬她的耳垂,溫熱的呼吸吹拂着她鬢角的碎髮,微微有些**,“你放心,就是一時半會沒有消息,我也不會納妾……”沈紫言心裡一暖,只覺得自己無需多說,杜懷瑾就能看穿她的心思一般,正欲說上幾句,又被杜懷瑾生生噎了回去,只見他不可奈何的搖頭晃腦,吟道:“龍丘居士亦可憐,談空說有夜不眠。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聽他反反覆覆的吟着“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沈紫言不怒反笑,“原來我在三少爺心中竟成了那河東獅了。”杜懷瑾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煞有其事的嘆了口氣:“家有虎妻,旁的女人,就連多看一眼都不成的。”
沈紫言納悶的看了他一眼,她嫁進來才幾日,哪裡那麼容易就叫杜懷瑾看出個端倪來。她心中雖嚮往那種一雙人的生活,可從未露出什麼口風來,更不必說當着杜懷瑾的面表露出來了,怎麼這杜懷瑾就能一眼看穿人的心思?
似是看穿她的困惑,杜懷瑾輕輕笑了起來,“我娘就和你一樣,不喜歡我爹納妾。”不喜歡福王納妾,那庶出的二少爺是怎麼來的?
沈紫言暗暗嘆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連福王妃那樣的人,也逃不了這一關。
杜懷瑾臉上笑意漸漸斂去,沉默了一陣才說道:“二哥的生母原是我娘身邊的三等丫鬟,有一次娘去寺裡燒香,路上遇到事情耽擱了,爹晚上喝了酒,迷迷糊糊的,就……”或許是涉及到長輩的辛秘之事,他說得十分隱晦,沈紫言也大致知道了來由,必是福王一時糊塗,和那丫鬟成事了,而後生下了二少爺。
沈紫言的語氣裡帶了些猶豫,“那二哥的生母最後如何了?”杜懷瑾摸了摸她的頭,嘆道:“我娘知道這事以後,氣得半年沒有和我爹說話,後來二哥出生以後,那個丫鬟就死了。我小時候不知道這事,後來年歲漸長,才漸漸聽到了些風言風語,一打聽,才知道是這麼一回事。”
沈紫言不由默然,如果說杜懷瑾能夠聽到一些言語,是不是代表,杜懷珪也聽到過一些傳聞?
“大哥,你找我?”許燾興沖沖的跑進了許熙的書房,見他頭也不擡的在練字,抱着雙臂站在一旁看了會,興味索然的一屁股坐在他下首的太師椅上,“你叫我來就是爲了看你練字?”對面的人自然是沒有回答。
許燾知道他大哥練字時聚精會神,不喜打擾,也就住了口不再說話。過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許熙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放下筆,拿起架子上的帕子淨手。許燾這時才湊上前去,看了看,竟然又是王羲之的《蘭亭序》。
端莊清秀,飄若浮雲,天質自然,丰神蓋代。
站在桌前看了許久,嘆了一口氣,“真沒見過比你還執拗的人,這字帖也練了有十餘載了,還沒有換一換的意思。”許熙微微一笑,“我念舊。”許燾無奈的搖了搖頭,“人家都是喜歡新物事。”
許熙哪裡聽不出他的意思,淡淡笑了笑,“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大概沈三小姐已經成爲他心底的傷……
許燾一擡頭,就看見他大哥幽深的眸子裡滿是說不出的悲涼,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又恢復了常色,默默嘆了口氣。也不欲戳他的傷疤,若無其事的笑了起來,“你叫我來作甚?”許熙斟了一杯清茶,茶盞開開合合,最後終於隨着一聲沉悶的聲音落在書案上,“玉成和修竹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大哥。”許燾心裡一鬆,眼裡露出一絲喜色,“你決定放過他們了?”許熙的神色有些晦澀,叫人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還是輕輕說了句:“嗯。”許燾臉上就綻放了笑容,“他們也不是歹人,大哥你肯放過他們,再好不過了。”
許熙看着窗外的繁星,久久沒有說話,眼裡卻漸漸有了一抹淺淺的笑意。
不管怎樣,只要杜懷瑾待她真心就好……
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現他俊逸無雙的面容,耳邊是他堅定的聲音,“我會一輩子待她好的。”許燾見他這麼多日以來第一次露出了這樣真切的微笑,一怔之下,下意識的問:“可遇到什麼喜事了?”
許熙從回憶裡回過神來,嘴角微勾,“也算是喜事了。”許燾將近些日子發生的事情想了又想,實在不知道有什麼可叫他高興的,露出了大惑不解的神情,“難道是皇上又嘉獎你了?”心裡卻覺得八九成不是這樣,他的大哥向來是不會爲這些虛名感到不悅和高興的。
聽他提到皇上,許熙眼裡有了淡淡的陰霾一閃而過,說起來,皇上也有好幾日沒有早朝了,雖然以往這樣的事情常常出現,可這次,他卻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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