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直點頭,“福王和老爺在書房說了約莫一個時辰的話,後來就一齊出去了,說是要去紫竹軒喝酒,老爺出去的時候,春風滿面的,頗爲自得的樣子,福王也是滿臉笑意,看起來是相談甚歡。”這麼說來,一定是在什麼事情上面達成了共識了……
沈紫言默然,心裡卻想到了一直以來福王妃那曖昧的態度。一直以來內心深處都覺得福王妃似乎有求娶自己的意思,但人家沒有明說,自己又豈能捕風捉影?沒得白白叫人笑話了去。
但這次福王絕不會無緣無故的登門,若是爲了朝堂之事,福王作爲王爺,理應避嫌,不會和同朝官員們走得太近,免得引起皇帝的猜忌。因而和官員們最多隻會書信往來,或遞上名帖約個時候在外間說話,不會親自登門拜訪。可這次福王大刺刺的就來了,絲毫沒有覺得不妥,沈紫言心內隱隱也有些明白了。
多半是提親來了……
這話卻又不好明說,畢竟只是自己的猜測,也就笑了笑,“那就是好事了。”墨書卻趁四下裡無人時嗎,偷偷的問:“小姐,您說福王是不是提親來了?”人總是容易和親近的人產生共鳴,這話正戳中了沈紫言的心事,在墨書面前她也沒有什麼好掩飾的,也就說道:“多半是這樣了,不然,我也想不到還有什麼旁的事情值得福王親自登門的。”
墨書聽了,在心裡細細思想了半晌,才嘆道:“若真是這樣,我倒是希望小姐嫁入許家。”沈紫言一怔,下意識的問:“爲什麼?”墨書是自小服侍她長大的丫頭,這份情分自然非比尋常,有些話旁人不能說,她卻是能說的,“那日在空明寺中,奴婢親眼見着許公子那神態,雖掩飾得極深,但還是看得出來,對小姐您十分有意,小姐的心思我是再明白不過的,雖然嘴上從來不說,可心裡卻盼着和未來的夫君琴瑟和鳴,許公子既然已經對小姐有意,這往後的日子也就好過了。”
沈紫言沉默着不說話,心裡漾開了一層一層的波紋。
墨書又繼續說道:“許家只有大公子和二公子,這二公子未曾娶親,又是個性子豪爽的,想來將來娶妻,這妻子的性子也好,妯娌之間也就少了些不和。再者,許公子先如今正是前程似錦的時候,您嫁過去以後,就是當家奶奶,是陪着許公子一路升上去的人,這份情誼自然非比尋常了。”
說着,頓了頓,放低了聲音,“奴婢說句逾越的話,福王府的境況可比許家複雜得多,世子夫人裴氏是裴閣老的孫女,二夫人是齊國公府的庶女,我雖不知道世事,可冷眼旁觀,我們家老爺屢次見客的名單上,可是從來沒有出現過裴閣老的名字……”
這事沈紫言也是心知肚明,同朝爲官,卻相互沒有往來,大有老死不相見的意思,這意味再明顯不過,多半是沈二老爺與裴閣老不和了。這樣說起來,入了福王府,能不能和世子夫人處理好關係還是件令人發愁的事情。再說起二夫人,雖只見過一次,可聽杜水雲說起她的口氣,多半是不好相與的了。
墨書又嘆了口氣,“福王和福王妃都是風華正茂的時候,自然不可能分家,您和世子夫人,二夫人擡頭不見低頭見,這難免有些磕磕碰碰的,若是您有幸討福王妃歡心還好說,若是將來有一日招致福王妃不喜,這日子只怕是更難過了。”話鋒一轉,“我倒是覺得這三公子極不簡單,到底不簡單在哪裡卻又說不上來,若只是小姐和三公子兩個人過日子,這也是極好的親事,可福王府不是那寒門小戶,不是能關起門來過自己日子的人家。”
墨書說完,就十分真摯的看着沈紫言,“這都是奴婢的肺腑之言,若是說的有什麼不當之處,還請小姐包容。”沈紫言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是一片爲着我的心思,又豈會怪罪你?”墨書這才鬆了一口氣。
沈紫言心裡卻並沒有面上看起來的平靜,或許正是旁觀者清的緣故,墨書看得十分清楚,不過,她還漏了一點。那就是她們這種人家的聯姻,多半是爲了家族的考慮。
福王府的權力自然是許府所不及的,但這無上的權勢帶來榮耀的同時,也帶來了深深的危機。高處不勝寒,福王作爲當今地位最爲尊崇的王爺,幾乎可以稱作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就是那一人,足以主宰福王府的命運。一般來說,皇帝都對自己的胞弟,尤其是如福王那種有能力的弟弟,懷抱着忌憚之心。
若皇帝相信福王府,福王府自然就是鮮花裂錦,鐘鳴鼎食的人家,可要是一招不慎,引起皇帝的猜忌,那就是萬丈深淵。在權勢面前,骨肉親情,其實真的微不足道。
若是想過平靜的日子,許家自然是最好的選擇,從某種程度上說,只要許家不犯什麼大錯,就不會動搖現有的根基。哪怕是被皇帝罷免了官職,可也還有官復原職的機會,哪怕是沒有這個機會,保住現有的富貴也不是什麼難事,畢竟這樣的書香人家,只要子孫上進,多得是捲土重來的機會。
福王府就不同了,一個窺探到皇權中心的家族,大起大落幾乎就是在所難免。
或許登高必失,就是這個道理……
沈紫言沉吟了半晌,只覺得頭痛欲裂,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懨懨的問:“方纔那小丫鬟來找你,可是有什麼事情?”不過是爲了轉移注意力,真要是這樣一直想下去,沈紫言真怕自己會頭痛許久許久。
墨書因擔心沈紫言的親事,也將那一茬忘了,聞言立刻笑道:“那小丫鬟來說,夫人決定給百合開了臉,擡了做姨娘。”沈紫言哧的一笑,“這百合倒是個有手段的。”不知爲何,心裡卻有一股淡淡的悲哀。
墨書也笑道:“可不正是如此,這才幾日的光景,百合就做姨娘了。”
柳氏心裡也有自己的小算盤,一面是被百合威脅得緊,不得不擡了她做姨娘,暫且將自己的醜事遮掩下來,以後歸以後,現在是斷然不能叫自己的醜事被別人知道的,也只得先穩住百合再從長計議。另一面卻是柳氏爲了在沈府站穩腳跟不得不使出的手段,縱然是心裡再嫉恨,也要在明面上擡了自己的丫鬟做通房和姨娘,方纔是大家主母的氣度。
柳氏可不相信百合真能討得沈二老爺的歡心,甚至還在心裡暗想沈二老爺見了百合那副嘴臉,再想到自己的知書達理,雍容大度,沒準對自己就更寵愛了。
她的如意算盤打得精,百合又豈是個任人拿捏的主兒?她想着沈二老爺對柳氏始終是不冷不熱的,雖面上是尊重的,可心裡卻疏遠得緊,她只要得了沈二老爺的歡心,誕下兒子,這往後的日子自然就是一帆風順了,榮華富貴還不是指日可待。
兩個人各懷了心思,只是百合萬萬沒有想到,這柳氏已暗地裡下了絕子藥,無論如何,她是再也懷不上孩子的了。柳氏正是明白這一點,看向百合的眼中多了幾許幸災樂禍和不明意味的算計。
沈二老爺直到黃昏時候纔回來,聽了柳氏擡了百合做姨娘,也沒有別的話。
沈紫言卻在想,沈二老爺究竟是將自己許配給了誰家。
到了第二日,沈二老爺坐在臨窗的大椅上喝茶,看着來問安的姐弟三人,眼裡露出了淺淺的笑意,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沈紫言覺得沈二老爺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似乎用一種全新的目光打量着她一樣。
這種目光令沈紫言全身不是個滋味,但還是硬着頭皮和柳氏寒暄了幾句,這才落落大方的告辭了。
沈二老爺見着沈紫言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才轉過臉吩咐柳氏:“去將黃曆拿過來。”柳氏不知是爲了何事,滿腹疑竇的將黃曆遞給了沈二老爺。沈二老爺細細的翻着黃曆,猶豫了半晌,才吩咐柳氏:“你去刑部安尚書的府上走一趟,請安夫人做我們沈家的媒人。”
柳氏大吃一驚,瞠目結舌的問:“三小姐的婚事有着落了?”沈二老爺只是淡淡點了點頭,“福王上門提親,我已經應下了,我看來年的十二月初十是個好日子,就將下聘的日子定在那日好了。”離來年十二月初十還有將近十五個月的日子,多得是時間細細準備。
柳氏千算萬算,沒有想到沈紫言居然要嫁入福王府,心裡頓時不是個滋味,她自然是盼着沈紫言嫁得越差越好,沒有想到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沈紫言的婚事,竟然比沈紫諾的還要好,也就勉強擠出了笑容,“決定得這樣突然,老爺也不和妾身商量一聲。”
沈二老爺卻直接連回答都省了,淡淡說道:“你那日若是不得閒,我派了媽媽去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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