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飲了些酒,沈紫言第二日就起得遲了些,正坐在銅鏡前梳妝,就聽隨風低聲說道:“老爺昨晚去了段姨娘的院子,聽說夫人那邊的燈,一夜也不曾吹滅。”沈紫言對沈二老爺的房中事沒有絲毫興趣,這也不是她爲人子女該操心的事情,但聽到隨風說起柳氏房中的燈亮了一夜,還是微微一笑,“看來我這個母親氣性還真大”
爲着當家老爺去了小妾那裡,做主母的一夜未眠,也真是少見。嫉妒是人人皆有的心情,算不得什麼,可表面功夫做得這般難看的,柳氏這個主母也當真是顏面盡失。既然存了一肚子的酸水,當初又何必擡了百合做姨娘當初爲了賢名逞一時的大度,現在連腸子也悔青了吧。
隨風想着,就笑道:“聽廚房的人說起,夫人可是連早飯都沒有用呢”默秋端着一盆水進來,半蹲着絞了帕子讓沈紫言淨了面,恰巧聽到隨風的話,撇了撇嘴,“現在內院都傳遍了,說夫人容不下段姨娘。”沈紫言眉梢微挑,“這話傳得倒快。”墨書在一旁溫聲笑道:“壞事傳千里,就有那起喜歡亂嚼舌根子的人,天天閒來無事便搬弄是非。”
內宅女人的天地本來就狹小,那羣丫鬟婆子做完了手頭上的事情,閒暇的時候都愛張家長李家短的閒聊一番,沈紫言對內院的這種風氣通常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就算是明令禁止了,暗地裡還是會有些閒言碎語傳出來,嘴長在人家身上,還能不叫別人說話不成?因而只要不涉及大面上的問題,沈紫言都不會插手,只不過沒想到昨晚上一晚的事情,今天就傳得滿院子人都知道了,看來這百合也是費了一番功夫。
百合和柳氏爭得越激烈,對旁的事務關注的就越少,留給沈青鈺的空間就越大,這事沈紫言是樂見其成的,笑了笑,也沒多在意。
卻見小丫鬟來報,沈大太太來了。
沈紫言一早上的好心情頓時蕩然無存,匆匆忙忙收拾妥當,大太太已按捺不住走了進來,先環視了一遍屋子,然後纔開口問道:“聽說你和福王府的郡主有一番交情?”沈紫言不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但知道她必定沒安好心,就淡淡說道:“也不熟,就是見過幾面。”
大太太卻已高聲嚷嚷道:“哎喲,在大伯母面前還謙虛,我可是聽人家說了,你和郡主常來常往的,不是一般的情誼。”沈紫言默然不語,靜待着沈大太太說下去,似乎她的沉默給了大太太最大的鼓勵,大太太就滿臉是笑的說道:“也不知道郡主的三哥,就是福王府的三少爺,喜歡怎樣的姑娘家……”
沈紫言正爲着這事心神不寧的,聽着她這麼說,只當是她知道了什麼小道消息,得知自己可能嫁入福王府,就十分平靜的說道:“這是福王府的私事,侄女就是再不懂事,也不可能打聽這樣的事情”大太太面上的笑意就淡了些,但想到此行的目的,又擠出了比方纔更燦爛的笑容,“你覺得你四妹妹和福王家這三公子如何?”
沈紫言心中一跳,站在身後的墨書等人齊齊變色。
話說到這份上,沈紫言哪裡還不明白大太太的意思,心裡鬆了一口氣,原來不是自己有什麼閒言碎語傳出去,居然是沈大太太看中了杜懷瑾……
一開始看中了許熙,現在又看中了杜懷瑾,而這兩個人偏偏都是許家和福王府來向自己提親的對象。天下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情麼?
沈紫言頓時哭笑不得,婚姻婚姻,就是講究門當戶對,沈紫言雖不敢自詡身份,但也清清楚楚的知道要配得起福王府的,必定是大家閨秀,沈大老爺可只是個白丁
這沈大太太的心未免也忒大了些。
卻說那日沈大太太得知許家要求娶沈紫言後,氣得一夜輾轉未眠,仔細想了幾日,要平息了這口氣,必定要找一個比許熙更有能爲的大家公子,這樣纔有體面,也可以趁機叫許家看看,自己的女兒,可不是誰都能娶到的。沈紫諾已許給了閣老家,要想比閣老家還有體面,唯有是那皇親國戚,大太太就想到了沈紫言和福王府的郡主交從甚密的傳言,又想到了福王登門拜訪沈二老爺的事情,只當是沈二老爺府上和福王府有私交,覺得這事只要沈大老爺出面和沈二老爺說一說,沈二老爺還不得立刻去奔走沈佩夏的婚事?
沈紫言想到沈佩夏的模樣,就笑了笑,“旁的雖不曾聽說,可據說福王妃對三公子甚是寵愛,想必對這三媳婦也有一番厚望纔是。”話已說的十分明顯了,沈紫言就不信大太太聽不出來。誰知道大太太聽了卻心中暗喜,既然福王妃寵愛三子,那嫁進去豈不是更有體面?
沈紫言看着沈大太太眼中的驚喜就開始頭疼,實在不想就這個話題再談論下去,不動聲色的端了茶盞。沈大太太滿心都是沈佩夏的婚事,就興頭頭的去了沈二老爺的書房。
默秋望着沈大太太的背影,臉色難看的厲害,“一把年紀的人了,就該拿出當家太太的款來,何苦來,必要過三月兩頭的尋出由頭來,徹底來翻騰一件,生怕人不知道,也不知道暗地裡多少人笑話呢”沈紫言輕飄飄斜了她一眼,心裡卻十分贊同默秋所說。
沈府上下無人不知道大太太的臭名,也不知道大太太在沈紫言那裡自討了多少沒趣了,還是這樣沒臉沒皮的湊上去,看見了也不過白白添了談資而已。
墨書就嘆道:“只是這樣沒日沒夜的來鬧騰可不行,總得想個什麼法子永絕後患纔是。”秋水自嘲的笑了笑,“只要沈家還在,這禍患怕是少不了了。”沈大老爺是個沒營生的人,沈大太太沒有別的法子可想,自然只能緊緊抓住沈二老爺這根救命稻草了,長兄如父長嫂如母,沈二老爺心內雖對沈大太太十分不喜,但也沒有撕破臉皮,不過是草草敷衍着她罷了。
這事沈紫言也無可奈何,有些關係是永遠也改不了的。她是沈家的女兒,哪怕是再不喜歡這大太太,也不能關上門不叫人家進府。
沈二老爺在書房聽完沈大太太一席話,目瞪口呆:“您要將佩夏許給福王府的三公子?”沈大太太見了沈二老爺吃驚的模樣,更是得意,“我想着佩夏的年紀和福王府的三公子也相配,人品相貌都是沒的說的,只不過你也知道你大哥,最是那閒雲野鶴的人,和福王又沒有什麼交往,這事也少不得小叔你去代爲說說了。”
沈二老爺心裡着實不悅,但又不好露出來,只不冷不熱的說道:“這事只怕我也無能爲力。”拒絕得十分乾脆,沈二老爺深知沈大太太就是那種見縫插針的人,尋着別人話裡的猶豫和縫隙就往上爬,索性乾脆一口回絕了。
沈大太太有些懊惱,臉色沉了下去,“前幾日福王還來親自拜訪你,可見你們的交情了。也不是叫你去說親,不過是代爲轉達我的意思,難道這也不成?”沈二老爺心知杜懷瑾和沈紫言的婚事不過是早晚的事情,但不過是前幾日纔有了口頭約定,現在還沒有開始議親,不知會有什麼變故,也就不好明說,“我聽說福王府暫時還沒有說親的意思。”
沈大太太大怒,冷笑着說道:“不管人家有沒有這個意思,小叔你不願意去說倒是真的”沈二老爺早知道大太太不靠譜,聽了她一番責問之詞也沒有覺得不安,橫豎沈大老爺也是要仰仗着他生活,不過是名義上有所拘束,也沒太過看重大太太,就向身邊的大富使了個眼色。
大富會意,沒過多久的功夫,就有小廝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老爺,趙大人求見”沈二老爺就故作不知的問:“哪個趙大人?”那小廝也是聰明人,低眉順眼的答道:“是刑部侍郎趙大人”沈二老爺就頗爲無奈的看了大太太一眼,半真半假的說道:“我這裡有客呢”那小廝怯生生的望了沈二老爺一眼,“可是趙大人說有急事要見老爺……”滿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大太太身上,頓時令她無所適從起來。
大太太臉色鐵青的走了出去,一路上腳步也不曾停一下的出了沈府。
那邊福王卻在和福王妃說笑,“如何?這門親事夫人可滿意?”福王妃眼底眉梢都是笑意,十分愜意的靠在猩猩氈的軟榻上,“都是王爺的功勞”福王哈哈一笑,顧左右而言他,“怎麼不見三小子,這都是要成家的人了,怎麼成日裡還沒個蹤影?”
福王妃忙說道:“一大早的就見他牽着那匹大白馬出去了,應該是和人賽馬去了。”說完,看了眼福王的臉色,見他依舊是滿臉的笑意,放下心來。福王就笑着問:“可知是和誰一起去鬧騰了?”
福王妃心裡一跳,臉上笑意頓時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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