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湘的這一輩子並不能說是過得十分順心順意,但是九分是絕對有的。她出生便是名門閨秀家的大小姐,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後來遇見還是大學生的方天,兩人轟轟烈烈的相愛,不顧家庭的阻止,毅然走到了一起,然後讓生活在他們兩人共同的經營下變得更加美好。也許這個過程有失敗、有險阻,但是他們最後收穫了成功,還收穫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齊湘在生方若安的時候,出現了難產,生了一夜都沒有生出來,她在產房裡痛得死去活來,方天也在外面焦急地走來走去。最後醫生還是用破腹產的方式,才讓女兒成功的生出來,只是生產過後的她,只覺得自己彷彿虛脫了,一陣陣倦意襲來,讓她幾乎睜不開眼睛了。
不過最後她還是堅持住沒有閉眼,只因爲當時爲她接生的女醫生將剛剛生出來的女兒抱到了她的面前,那個全身紅通通皺巴巴的小嬰兒蜷縮着,看起來並不怎麼漂亮,但是在她齊湘眼中,那卻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兒,誰也比不上。在那一瞬間,齊湘覺得什麼痛什麼累都值得了,這個小生命的出現,彷彿她生命中的一束陽光,讓她的生活更加燦爛溫暖。
後來對女兒的教養,她也沒有假手於任何一個人,無論從餵奶到打理尿片,她都是親力親爲,雖然有因爲是當時她和方天的家庭情況並不允許請保姆,但更是因爲她愛自己的女兒,所以不願意讓別人來做這些事情。而這對於一個嬌生慣養長大的大小姐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一般的事情,齊湘卻懷着一種幸福的心情,做下來了。
之後她看着女兒一天天長大,出落得越發漂亮,對待父母也很是孝順,在所有人眼裡都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女孩。記得若安後來出國留學,她在機場抱着若安哭了好久,回到家之後,又抱着方天哭了許久,當時她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裂了。
她的女兒,是她一生最重要的牽掛,她希望她的女兒過得富足安康,過得幸福美滿,若是有挫折,有痛苦,她做母親的,希望爲她承受所有。
方若安也如她母親想象的一般,一生過得很順利,沒有挫折,甚至都很少生病。
直到有一天,原本還在留學期間的方若安突然回到家裡,那時還是深夜,齊湘從房間出來,有些奇怪地打開門,看到的卻是站在門外紅着眼圈的女兒。
方若安看見齊湘,二話沒說丟了行李,撲到母親的懷裡,大哭了一通。後來齊湘安慰了她很久,才弄明白女兒的眼淚,原來是因爲情傷。
在方若安斷斷續續的講述中,齊湘腦海中勾勒出一個美麗卻冷情的男孩子的形象,他彷彿無所不能的天才,受到所有教授的讚揚,受到所有同學的追捧,方若安雖然在學校很受歡迎,但她還是無法避免地喜歡上了這個男孩。後來她向他告白了,本來她以爲自己是不會成功,因爲學校裡有太多的女生想他告白過,比她漂亮的也有,比她優秀的也有,但她們都被無情的拒絕了,縱使她們以死相逼,也打動不了那個男孩的心。但是那個男孩,卻因爲方若安的告白而駐足,然後站在她面前,答應了她。
方若安在那瞬間,只覺得自己彷彿是在做夢,一切都是這麼不真實。
兩人開始了交往,但是男孩對她依舊不冷不熱,本來約會應該是男孩子主動的事情,卻每每都是她約對方出來,而那個男孩也沒有一點意見,彷彿對這些根本就不在意一般。開始的時候她還勸說自己,這是男孩在遷就她,但是後來,這種說法連她自己都不相信了。
她很掙扎,很糾結,想開口問清楚男孩究竟喜不喜歡自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她怕話一出口,這美好的一切就會如脆弱的泡沫般無情地粉碎。她不想失去他。
但是拖得越久,她越能看見那個男孩對自己的漫不經心,她甚至發現那個男孩記不住她的電話號碼,記不住她的寢室位置,記不住她是哪個年級哪個系……太多太多的事情,那個男孩都不記得,大概他只知道,自己交往的女孩兒叫做方若安,以及她長什麼樣子。
終於有一天,方若安在室友的慫恿下,向男孩提出了分手。她本來的目的,就是想試探一下那個男孩是否在乎她,只要他開口挽留一句,她都會不顧一切地留在他身邊。
但是他沒有,他甚至連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離開了。
後來,方若安便找不到他了。
這美好的一切,果然如泡沫般粉碎了……
方若安哭得很傷心,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最後能夠想到的只有回家,只有家裡母親的懷抱,能夠讓她覺得有安全感。於是她哭着出現在齊湘面前,嘴裡失神般唸叨着——“我找不到他了……他不見了……我把他丟了……怎麼辦……怎麼辦……”
聲音痛苦,而絕望。
齊湘曾經偷偷看過被方若安珍藏在冊子裡的那個男孩的照片,從角度看來,似乎都是偷拍,偶爾被那個男孩發現,那個男孩都是皺着眉頭不耐煩地瞪着鏡頭。只有一張照片,那個男孩拿着手機笑得很燦爛,他專心致志地看着手機屏幕,彷彿那就是這個世界上他最珍貴的東西。
那個笑容太過於美麗,美到周圍一切都失去了顏色……所以,齊湘記住了他。
而面前這個,站在莫菲小姐身邊,被莫菲小姐稱爲是她弟弟亞瑟的高大男孩,顯然就是令她女兒方若安魂牽夢縈許久的人。
齊湘突然愣住了,她不知道等會兒如果讓若安看見了這個男孩,該怎麼辦纔好。
方天對齊湘突如其來的失態也有些奇怪,他偷偷拉了拉她的手,讓齊湘回過神來,然後衝顧秣抱歉地笑笑,纔將齊湘拉着走開,關切地問道:“怎麼啦?你怎麼突然愣住了?”
齊湘嘆了口氣:“記得剛纔那位莫菲小姐的弟弟亞瑟少爺嗎?”
“嗯,看起來是個很優秀的孩子,不過他和莫菲小姐並不是親姐弟。”方天對於工作方面的事情,並不會隱瞞齊湘。可以說,他的夫人齊湘,是他事業能夠如此成功的重要原因。
方天只能說,這一輩子,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是啊,他就是讓若安哭得很傷心的那個男朋友。”對於這件事情,方天也是知道的。
不過方天並沒有看過方若安收藏的那個裝滿了顧容照片的小冊子,所以不知道那個令女兒如此傷心的男孩究竟長什麼樣子,但是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男孩居然會是莫菲小姐的弟弟!
“哎,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你見過他?”方天又突然覺得有些疑惑。
齊湘搖搖頭,壓低聲音說道:“我沒見過他,但是我從若安的那個小冊子裡看過他的照片,所以我記住了他。若安不知道多寶貝那個小冊子,天天放在牀頭的抽屜裡,每天起牀都要拿起來翻一遍,我都快看不下去了。”說罷,齊湘下意識地轉頭去看了顧秣顧容兩人一眼。
不過兩人已經離開了原地,齊湘的視線搜尋了許久,才從那個比較偏僻的角落裡,發現了兩個人的蹤影。顧秣抱胸站在一邊,臉上的表情和之前的沒什麼兩樣,不過齊湘敏銳地發覺那位莫菲小姐似乎不太喜歡這樣的宴會。而顧容站在一邊,低頭跟顧秣說着什麼,那討好的神情很是明顯,臉上的笑容也很是燦爛,如之前的冰冷淡漠完全不一樣。而這個笑容,同樣讓齊湘覺得熟悉,分明就和若安小冊子裡最後那張——顧容拿着手機笑得很燦爛,彷彿那個手機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一般……那個笑容,與現在的笑容如出一轍!
這時候,顧秣突然感覺到了別人的打量,下意識地朝着齊湘的方向望來!
齊湘慌張的收回了目光,向來姿態從容、雍容華貴的她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失態,她的手緊緊抓着方天的手臂,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甚至有冷汗從她的額頭上滑下來了。
對剛纔顧秣朝着自己看來,齊湘仍然心有餘悸——那個女人的眼神,太可怕了!
方天在一旁有些不明所以,他連忙扶住了齊湘,低聲關切地問道:“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你的手怎麼這麼冰冷!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啊?”
齊湘搖了搖頭,慢慢平息了自己的呼吸:“不用,我沒事兒,只是……”她的腦海裡驟然浮現顧容剛纔的那個笑容,以及方若安那個冊子裡的照片……
她心裡,突然明白了一些什麼東西,而這些東西,讓她只覺得驚恐萬分!
不過驚恐之後,齊湘又覺得無盡的悲哀,爲了自己的女兒——
沒有想到,她的女兒,原來成爲了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