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鼓足勇氣,踏進了這座久別的四合院。
一切,都還和她離開這裡的時候一樣。顧秣知道,這是因爲外公羅曼有吩咐人天天都到這裡來打掃的緣故。
院子裡的臘梅開得很好,濃郁香膩的味道擴散到院子裡的每一個角落,讓這個老舊的四合院一下子就變得雅緻起來。因爲是冬天,所以院子小池塘裡已經失去了睡蓮的蹤影,只有幾尾紅色錦鯉在懶洋洋地遊動,但還是讓這院子多了幾分生氣。
顧秣牽着墨墨向屋裡走去,推開門,那嘎吱嘎吱的聲音和她記憶中的一樣,而屋子裡有些昏暗,但是顧秣仍然能夠看到,屋子裡的擺設竟然和自己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時間彷彿就在那個時刻定格,即使現在站在這裡的顧秣已經不再是六年前那個天真單純的顧秣,但是這個家,還是依舊如初,沒有一點改變。
“媽媽,這是我們的家嗎?我喜歡這裡。”墨墨很是直接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眯起眼睛,愜意地說“感覺很舒服哎!”比起在那座冰冰冷冷的大別墅裡好多了。
因爲兒子的話,顧秣忍不住彎起了眼睛。
屋裡的裝飾很是雅緻溫馨,許多東西都是顧秣的媽媽親自奔波挑選的,而客廳的一面牆壁上掛着一幅裝裱好的字,書爲“天道酬勤”,這也是顧家的家訓。顧家祖上是清朝的文官,所以顧家雖然稱不上是大富之家,但是祖上流傳下來的字畫古董,在曾經的動盪時期竭力保存下來的東西,也算是價值連城了,而這些,就放在那邊的書房裡。
整個屋子的裝修大抵是古色古香的中國風,但是也有偶爾與這古雅風格格格不入的,那些東西,就是身爲歐洲人的媽媽的手筆了。這個地方,處處都充滿了親人和家的味道,讓顧秣覺得懷念,而遠在歐洲的那座奢華程度令人咋舌的大宅,也是無法比擬的。
顧秣放置好了東西,也讓約翰給來這裡打掃清潔的人打了招呼,讓他們最近都不要來打擾,然後,她和蘇墨母子倆,就在這座四合院裡住了下來。
顧秣帶着蘇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拜祭她的爸爸顧城,因爲六年沒有踏足中國的緣故,她也有六年沒有去過看過爸爸了。
她與墨墨坐着車來到爸爸安葬的陵園,熟悉地找到了前往她爸爸陵墓的路,來到那塊黑色的墓碑前,出神地凝望着墓碑上爸爸和媽媽的名字。
“外公外婆,我是墨墨,蘇——墨。”墨墨恭恭敬敬地將一束海芋放在墓碑前,一本正經地介紹着自己。而海芋,是顧秣媽媽最喜歡的花。
顧秣頓時回過神來,她蹲下來,微笑看着兒子:“墨墨,你給外公外婆跪下來磕三個頭。”
“哦,好。”墨墨沒有一點抗議,他知道給逝去的長輩磕頭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便乖巧地跪了下來,一點也不含糊地給墓裡的外公外婆磕了三個頭,他那雙和顧秣分外相似的眸子滿是虔誠,閃耀着安靜肅穆的光芒。
顧秣看着又小又乖巧的兒子,心裡默默地對爸爸媽媽說:“爸媽你們看,這是我的兒子,多乖啊!所以,你們放心吧,我一定會幸福的。”
雖然爸爸死去的時候是悲慘的,但是現在他卻與最愛的媽媽永遠在一起了,這也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等到蘇墨磕了頭,顧秣又在父母的墳前站了許久。
這時,一個雋秀的男子正好從不遠處經過,看起來似乎也是剛剛來掃了墓,那雙湛藍的眸子有些沉重,冬日刺骨的寒風吹起他柔軟的頭髮,一身黑色的長款大衣讓他看起來長身如立,而他身上幽雅如竹的氣質,讓原本就容貌出衆的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副優美的水墨畫一般。
他是李逸風,不久前因爲老爺子的勒令,不得不離開了那個與她邂逅的城市,回到了京城。當然,他的一衆好友,秉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原則,也將陣地轉回了京城,其中,也包括秦維辛。
李逸風扯了扯圍巾,對這山上格外寒冷的天氣實在是有些不適應,雙手揣在兜裡就想要快點離開。但就是這剎那,他隨意地瞥了一眼旁邊,就看到了一個格外熟悉的身影!
除了清明節春節,陵園都是比較清冷的,所以那個站在墓前發愣的女人就格外顯眼了。
李逸風呆呆地望着她,風的寒冷似乎也忘記了,滿心滿腦,都只有那個身影。
他第一次遇見她,雖是驚鴻一瞥,卻已經在他心裡留下了烙印。再一次遇見她,他只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倒流了,而心臟也在咚咚跳動着,似乎快要從喉嚨躍出來了!
李逸風癡迷地望着女人在陽光下模糊美好的側臉,心裡卻漸漸滿足了。
原來……原來這就叫愛情嗎?!
有的愛情轟轟烈烈,如熾火般要將人焚燒殆盡;有的愛情細水長流,如綿綿細雨直直沁入心裡……也許愛情就在一瞬間,當你在人羣遠遠遙望她的臉,就已經再也無法忘卻。
李逸風深呼吸了一口氣,朝着顧秣走去。也許是因爲周圍太過安靜,只聽得到冷風呼嘯而過的聲音,所以李逸風也特意放輕了步子,不聲不響地走近了顧秣。
顧秣是獨自帶着蘇墨來到這裡的,爲了想要帶着兒子追尋自己曾經的回憶,她脫離了嚴密的保護,但是與此同時,她的警惕性也變得格外高,經歷了六年的強制高壓訓練,她的身手和敏感不遜於任何一名特工!
即使是她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她也沒有放鬆絲毫警惕,所以當一個陌生的氣息遙遙出現在自己領域範圍內的時候,顧秣眉頭一皺,頓時回過神來,眼神凌厲如刀地向那個方向看去!
李逸風被顧秣的眼神驚了一跳,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那是一個如何的眼神啊!兇狠、毒辣、嗜血……讓他不禁想起了自家那位經歷了戰場,雙手沾染過很多人鮮血與生命的老爺子,他的老爺子是將軍,從屍體堆裡摸爬滾打活過來的,那股血腥味和戰意幾乎浸入了骨子裡,讓他隨時都保持着警惕,目光如炬!
但是這樣的眼神,如何會出現在柔弱的女人身上?
李逸風心裡一怔,不由得想起了那次秦維辛似笑非笑的表情,和他輕聲的低喃:“那是一個……如豹子般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