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被他這麼一提,顧秣也想起了之前龍一似乎在電話裡跟自己提起過,之前王明餘遇見過一個很可疑的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
電話那邊的男人開口,說的話也正如顧秣所料:“那是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是在弗蘭克去過您那兒的那一天,那個男人……非常可疑!”他說得十分肯定。
“你們調查過他嗎?”
“是的,在王明餘接觸過他之後,我們立刻派人調查了那個男人的身份。不過因爲那個反跟蹤和換裝技巧十分了得,我們又沒有看到他的長相,所以我們的人跟蹤了那個男人沒有多久,就跟丟了,而且也沒有查到相關的資料。”
“哦?”顧秣挑挑眉,對這個居然能夠擺脫家族情報部的跟蹤的男人感到十分好奇。
“那麼小姐,我們應該怎麼做?”
顧秣沉吟了一下說道:“主要調查一下最近的出境記錄,看有沒有王明餘的名字,特別注意一下最近申請出境的私人飛機,主要目的爲歐洲,查查飛機的所有人。”
“小姐你是懷疑,有可能是我們的敵對家族做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知道,每次提起那個家族的時候,小姐的心情都不會太好,所以此時他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免得被小姐責罵一頓。
出人意料的是,顧秣居然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淡淡“嗯”了一聲,然後若無其事地說道:“如果沒有查到她的出境記錄的話,就派人監視海關,這樣的話,只要她在中國,總有一天能夠把她給翻出來。至於其他的事情,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知道,小姐。”男人恭敬地說道。
顧秣掛了電話。
第二天的早晨九點鐘,溫暖卻不會過於刺眼的陽光從落地窗灑進來,驅散了房間中讓人覺得有些沉悶的陰鬱,那張白色的大牀上躺着一個很是邋遢的男人,看起來和這個房間的乾淨格格不入,他閉着眼睛,似乎睡得很死,就算是陽光落在他的眼皮上,他也沒有一點反應。
這個時候,一個穿着黑西裝的高壯男人打開房門從外面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一名白衣小護士,她的手上端着一個托盤,裡面放着注射器和藥水之類的東西。
因爲錦豪大酒店推出了“私人醫生”的服務項目,入住酒店的每一位客人都可以要求私人醫生的一對一診斷,當然,是要收費的。所以在這個大酒店看到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或是穿着白衣服的護士並不會讓人覺得有什麼奇怪。因此,路過的清潔工阿姨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推着車目不斜視地走開了。
等到走進房間,關上房門之後,那個小護士臉上本來就掛得有些勉強的笑容,立刻收斂起來,速度快得連川劇變臉都會感到汗顏。她冰着一張臉,走到那張白色大牀的牀邊,蹲了下來,順手將手中的托盤放在牀沿,一點兒也不溫柔地將牀上那個睡得死死的男人的手扯了過來,擼起袖子,露出手臂,像個模型似的擺在自己面前。
然後她在盤子裡挑挑揀揀,從一個透明的玻璃小瓶子裡挑出一點白色的小粉末,混進葡萄糖裡,然後又用針管吸了一小瓶白色的液體,再注射到那瓶加了不知名白色小粉末的葡萄糖裡。她將那一小瓶加了別的東西的葡萄糖蓋上膠質的蓋子,然後用力搖了搖,讓裡面的藥物充分融合。
“打了這一針,他多久能夠醒過來?”那個高壯的黑西裝男人皺眉看着小護士麻利的動作,還很好心地特意提醒到,“小姐還在下面等着呢。”
“我當然知道。”那小護士沒好氣地白了那個高壯的白西裝男人一眼,然後在牀上躺着的那個邋遢男人的手臂上抹了一點酒精,然後一邊將手裡裝着剛纔混合好藥物的葡萄糖的針管刺進那個男人的靜脈,將裡面的液體緩緩推了進去,一邊不耐煩地冷聲說道,“這是我們研究所今年新研究的藥物,所以他醒過來的時間,就是現在。”
說罷,小護士將針從那個邋遢男人的手臂上扯了出來,隨手丟在托盤裡,接着端着托盤站了起來,靜靜站在一旁等待那個邋遢男人的甦醒。
正如這個小護士所說,大概只隔了一分鐘,整晚都睡得死死的,彷彿雷打不動的邋遢男人轉了轉眼皮下的眼珠,然後緩緩睜開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周圍的一切。
他記得……他記得自己應該是自殺了!那麼現在這裡是……地獄嗎?
弗蘭克的眼神中有幾分疑惑,他伸手抓了抓頭髮,有些吃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迷茫地打量着周圍的一切,卻在看到那個熟悉無比,穿着黑西裝的男人的時候,瞳孔忍不住縮了一下,心臟也頓時收緊。
是他!是那個接受了顧秣的命令,這幾天來一直監視他的男人!
弗蘭克有些昏沉的腦袋立馬清醒過來,條件反射般將手擡起來一看,果不其然在昨天晚上他用刀片狠狠割下去,恨不得將動脈割斷的手腕上,看見了裹得厚厚的白色紗布。他一動手腕,彷彿滲入骨髓的疼痛立馬讓他慘叫一聲。
沒有想到他居然沒有死!弗蘭克扯着蒼白的嘴脣,露出一個自嘲的微笑。
那個穿着黑西裝的男人並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理會弗蘭克此時低落的心情,他板着臉,沉着聲音說道:“莫菲小姐現在在樓下等你,你必須在十分鐘之後收拾好自己。”
他的話,是直接命令,根本沒有一絲商量的意味,如此強硬。
弗蘭克苦笑了一聲——若是在以前,他還是那個人人羨慕的科尼利厄斯家族的二少爺,有誰敢這麼跟他說話?誰不是一副巴結的樣子?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這樣的下場,終究也是自己選擇的罷了。
弗蘭克伸手扯了扯自己身上跟鹹酸菜似的皺巴巴的衣服,動動鼻子一聞,還能聞到那酸臭的味道,讓他感覺到一陣陣噁心。所以弗蘭克倒也沒有對那個黑西裝男人的說法有什麼異議,很聽話地從牀上滑了下來,光腳踩在地毯上,走進浴室。
很快,弗蘭克就洗了澡,順便用浴室裡的剃鬍刀將自己亂糟糟的鬍子刮乾淨,然後圍着浴巾走了出來。
那個白衣小護士已經離開了,等在房裡的還是那個高壯的黑西裝男人,也是他這幾天來一直跟在弗蘭克身邊寸步不離,因爲是顧秣直接下的命令,明白弗蘭克重要性的他並沒有假手於任何人,全程都是親自看慣的。
此時,他看着弗蘭克走出浴室,便大手一指,指着牀上擺着的那套西裝:“喏,穿上。”
說實話,雖然面前這位“囚犯”以前是家族的二少爺,但是他心裡是沒有一點尊敬之心的,甚至還有幾分唾棄和厭惡。要知道,當初弗蘭克被驅逐出家族的時候,是在整個家族都宣佈過的,頗有殺雞儆猴,以儆效尤的味道——連家族中尊貴無比的直系少爺都會因爲觸犯家族利益而驅逐出家族,其他人,自然不會例外!
所以很清楚很明白這位弗蘭克當年做了些什麼事情的黑西裝男人也沒有對弗蘭克表現出一點好感,完完全全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弗蘭克也早就習慣了這些人對自己的態度,倒沒多說什麼,直接走到牀邊,將牀上擺着的那套西裝抓了起來——上好的面料,精緻的剪裁,一看就是世界頂級大牌的定製西裝。
弗蘭克迅速換上了這套西裝,也沒有在意房間裡還有個大活人,對着鏡子整理好自己,才轉身面對那個男人說道:“可以了,我們下去吧。”
黑西裝男人沉穩地一點頭:“走吧。”
說罷,他看着弗蘭克走到自己身前,才拉開房門,跟着他的後腳出去。
錦豪大酒店也算是華沙集團旗下的連鎖酒店之一,所以也可以說是科尼利厄斯家族的產業之一,所以顧秣此時就坐在這棟酒店第五層的餐廳內,這裡所有的服務生都被叫了出去,只有大廚留在了這裡,現在在廚房裡爲顧秣精心烹調着早餐,而取而代之站在這裡的都是顧秣的人,或者說是家族裡的人。
第五層是隻對總統套房的入住客人開放的,而這裡的總統套房的價格,爲每晚99999元,這樣高昂的價格自然入住的人很稀少。而目前錦豪大酒店的總統套房還暫時沒有入住,所以顧秣這種近乎包場的行爲,倒也沒有引起其他客人的抱怨。
弗蘭克乘坐的電梯徑直下滑,停在五樓。
他在黑西裝男人的引導下,走進餐廳,一路上看見的,都是一溜兒跟身邊這個黑西裝男人穿着一樣的訓練有素的男人,這黑西裝就跟他們制服似的。不過弗蘭克身邊這個男人呢,穿得稍微高級一些,也可以由此看出,監視弗蘭克的這個男人,身份地位都要比其他人高一些。
弗蘭克順着走去,一眼就看着了顧秣坐在白色的餐桌前,動作優雅地吃着早餐。
她穿着一套黑色的掐腰小黑裙,取下的天鵝絨黑色手套就放在手旁,而她臉上畫着淡妝,完美地襯托了她的五官,精緻得彷彿大師手下的雕塑作品,而優雅挽起的頭髮用一枚珍珠髮夾固定好,露出天鵝般纖長潔白的脖頸。
金色的陽光從窗外落進來,在米色的地磚上綻放一朵朵金色的花,以白色調爲主,裝修簡潔大氣的餐廳,坐在餐廳內用餐動作優雅的黑裙女士,看起來美好得彷彿畫家用心勾勒出的精緻油畫。
弗蘭克屏住呼吸,慢慢走近,看到這幅景象,卻莫名想起顧秣剛剛歸國的時候,在那家米其林三星餐廳裡和他們一家見了面,那是的情景,看起來和現在是多麼的相似。自己的侄女莫菲永遠是處於優勢,而他卻是處於劣勢。大概唯一的不同,就是現在他已經認清了自己的位置,而那時他卻抱着一絲可笑的期望,看不清自己的處境。
“來了。”沒等弗蘭克走近,顧秣就開口說道。
被顧秣這麼一問,弗蘭克反倒變得有些束手束腳起來,心裡突然很是緊張,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了。這種情緒,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了,上一次,大概是他從生下來便一直畏懼到現在的父親羅曼,發怒的時候。不過他還是迅速的應了一聲,然後在身邊黑西裝男人拉開的椅子上,也是顧秣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幹嘛這麼怕我?”顧秣似乎感覺到了弗蘭克畏懼的情緒,突然放下手中的銀質刀叉,擡起頭盯着弗蘭克問道。
“我……我……”弗蘭克支支吾吾半天,卻找不出自己心裡畏懼這位從血緣上來說還算是他侄女兒的女人的原因。不過他倒是想起了另一個問題,“莫菲,如果當初在那個餐廳裡,我答應了你的要求,在文件上籤了字,你……是不是會放我一馬?”
他睜大眼睛,充滿希冀地看着顧秣,期待着她的答案。
可惜,顧秣的答案註定會讓他失望——
“不,不會。”顧秣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爲什麼?!”弗蘭克忍不住拔高了聲音。
顧秣嗤笑一聲,用一種看小丑的眼神看着弗蘭克,輕蔑地說道:“那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你做過的事情,就算你在文件上籤了字,也不代表我就會放過你。畢竟一碼歸一碼,你簽了字,便是家族放過了你,但是你做的那些事情,我卻不會放過你。”
顧秣說着,眼底閃過一抹殺意,一抹寒氣以她爲中心,漸漸瀰漫開來。
雖然在冬天,但這個餐廳裡開着暖氣,所以並不會讓客人感覺到一絲寒意,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弗蘭克坐在那裡,就是覺得一股寒意順着自己的腳骨爬了上來,最後蔓延了他的四肢,包括整個身體,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不過嘛……”顧秣一手託着下巴,眯起眼睛輕輕說道,“如果你簽了字,大概下場會比現在好上那麼一點點!”
“那麼你準備怎麼對付我?殺了我嗎?”如果顧秣要殺了自己,弗蘭克倒是覺得自己心裡無所畏懼。他這麼珍惜生命的人,昨天也能夠拿着刀片往自己的手腕割去,雖然最終沒有如願死掉,但是他也算是到鬼門關前逛了一圈。
連自殺都不怕的人,何必畏懼死亡呢?
弗蘭克突然覺得自己心裡充滿了勇氣。
可是,顧秣也好笑地望着弗蘭克,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真天真。”
弗蘭克的身體一震,眼底不由自主地升起恐懼的情緒。
顧秣哈哈大笑,看到弗蘭克的恐懼,她心裡頓時有一種報復的快感:“你以爲我讓你輕鬆一死,然後一了百了?開什麼玩笑!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不可能做出這麼愚蠢的事情,不然你爲什麼會選擇自殺呢?要知道,你可是一個能夠爲了自己的性命,放棄妻女的人啊!”
被顧秣這麼一說,弗蘭克的臉刷的白了。
沒錯,其實他早就意識到,顧秣不可能這麼輕鬆放過自己。如今落到她手上,他已經不再期望任何可以逃出去的機會,他很清楚完整繼承了那位“鐵血雄獅”羅曼的顧秣,是一個怎樣手段殘忍而冷血的人!恐怕在她手裡,自己只會生不如死!
於是弗蘭克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與其受盡折磨,生不如死,還不如自己自殺,然後一了百了,也不用承受那麼大的痛苦。
於是他計劃了很久,在浴室的時候偷偷將刀片藏在了自己的衣袖裡,晚上睡覺也抓着他,最後趁着那個監視自己的男人一個不注意的時候,猛然往自己的手腕上一割,往熱水下一遞!
他的鮮血在流淌,他的生命在逝去!
弗蘭克心裡突然有一種解放的開心和輕鬆,最後眼前一黑,閉上了雙眼。
不過他沒有想到,自己還是被救了回來,而且不得不面對這個此時在他面前,宛若地獄修羅、勾魂使者的女人。
可是,弗蘭克還是想爭一爭,不想過拿着生不如死,暗無天日的生活。他去家族的研究所見過那些被用來做**實驗的人,他們悽慘瘋狂的樣子,讓現在的他想起都頭皮發麻。
於是他猛然撲到桌子上,湊到顧秣面前,半威脅似的低聲吼道:“不行!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你的舅舅!而且……而且爸爸也不會讓你這麼對我的!他是我爸爸!我是他兒子!虎毒都不食子!況且當初他已經放過我一碼,他一定不會讓你這麼對我的!”
顧秣靜靜的坐在那裡,看着瘋狂的弗蘭克說完,才輕蔑地勾起嘴角:“是嗎?”
她手一伸,身邊的人便立刻遞上手機,而且已經撥通了羅曼的電話。顧秣將手機放在餐桌上,伸手按下擴音鍵——
“喂?是我親愛的莫菲嗎?”
“是的,外祖父大人,許久沒向您問安,您過得還好嗎?”顧秣冷着一張臉,開口卻是如此甜美雀躍,彷彿一個二八芳華的少女。
“哈哈!你這丫頭倒還記得我,我還以爲你把我忘記了呢!”電話那頭的羅曼爽朗大笑。
這時候,弗蘭克迫不及待地湊到電話旁,拼命地大喊道:“爸爸!父親!爸爸!你要救我啊!顧秣她……莫菲她要殺我!你是我爸爸,你不能讓她這麼做!爸爸你快點來救救我啊!我真的不想死!爸爸!當初的事情是我做錯了,但是我還是你的兒子!我是你唯一的兒子呀爸爸!”
弗蘭克的雙手緊緊抓着桌布,整張臉漲得通紅,連脖頸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那樣子彷彿垂死掙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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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