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氏到的時候,燕綽正是從裡走出來,夫妻兩人就在院子門口當面迎上了。
“相爺。”寧氏福身行禮。
“嗯,怎麼來這了?”書房重地,向來不是隨意人進出的,這府裡,也就唯傅久藺能隨意些。
寧氏和燕霏母女兩人都很明白,所以母女兩人基本不來這邊。
這會,寧氏上門來,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自己身爲他的妻子,難道就不能來?寧氏吸了一口氣壓下心裡的鬱氣,笑着道,“我想跟相爺說說容丫頭的事。”
燕綽看了她一眼,吩咐身後的親隨道,“你把東西送去大小姐,若是涼了就不好吃了。”
“是,相爺。”親隨躬身。
寧氏這纔是看到那親隨手裡提着兩個油紙包,是五味齋的,這京城最有名的點心鋪子。
勳貴達官貴人家裡都有廚娘,這日常的點心也都會做,但夫人小姐們都喜歡五味齋的點心。
“進來吧。”燕綽轉身往裡走。
寧氏死死地攥着帕子壓着心裡的憤慨,跟了上去。
院子裡有專門用來待客的小廳,兩人落座後,便有小廝上了茶和瓜果。
屋裡佈置得清雅,寧氏卻沒有那個心情打量。
“容兒什麼事?”燕綽抿了一口茶,直接進入主題,對於容華這個寶貝女兒的事,不管是什麼事,大或小,他都很在意。
從院子外面走進來,一段路,寧氏也已經冷靜了下來,笑着道,“就是她的親事。”
“她的親事?”燕綽深邃的目光看向寧氏。
寧氏點頭,“她和王爺的婚期是已經定好了的,如今人在這邊是趕不回去了的,這婚期往後延總是不好,聽着就不吉利,眼下這兩個孩子都好好的,並無什麼旁的事,妾身想跟相爺說的是,是不是可以讓他們兩個在這邊成親?大周那邊,到時候回去再宴客就是了。”
成了親,霏兒許就能死心了。
這輩子自己已經嚐了的苦頭,她不希望女兒再走她的老路。
她得了燕綽的人,可他的心呢?一直就在雲似雪的身上,不管是雲似雪是死還活。
她不希望,自己嚐了的苦楚女兒都嘗一遍。
昭王這人,她就也就才認識,可他眉宇間的溫柔卻只給那丫頭,對於其他人,若跟那丫頭有點關係的,他還能臉色緩和些,例如對喬羽辰那孩子,至於旁的人,他是一副冷漠至極的神情。
周珩這個人的冷漠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
女兒要真是做出了什麼事來,到時候周珩定不會輕饒了女兒的,相爺是父親還能求一求。
至於那丫頭,對於剛認沒多久,又算計自己未婚夫的同母異父妹妹,她能有多少的姐妹情誼?
而且,相爺他也不是一個有多疼霏兒的父親啊!
她擔心女兒飛蛾撲火,到時候把自己給燒得一乾二淨了,所以,讓他們成親,他們成親了,女兒那麼驕傲的性子,怎麼着也不會會作踐自己去做妾!
而且,相爺不會同意,自己也是死都不會同意的!
至於,那除去那丫頭取而代之之類,寧氏沒有想過,如今的燕綽,已不是當年的燕綽,當年燕綽沒有護住妻女。
可,如今的她怎麼可能護不住自己的女兒?
因此,趁女兒陷得不深掐了這苗頭的好。
燕綽沉思了片刻方道,“這大婚,哪是一時半會就能準備好的?”又不是什麼小門小戶,一個是大周的王爺,一個是他燕綽的女兒,能那般簡單潦草準備一番就大婚?
他的閨女,自是要風風光光地出嫁!
按大周那邊定下的婚期就是下個月,那便只堪堪一個月的時間,他能以權謀私吩咐了內務府配合,但他還是覺得太倉促了些!
而且,他跟女兒纔剛相認。
他也捨不得這麼早早地就把女兒嫁了,
沒有成親,那便是自己的女兒,能在自己的身邊多陪一天是一天。
不過——
這推遲婚期,聽起來倒還真是不吉利。
在這邊成親也不錯啊,成了親就住在丞相府裡。
“這六禮在大周想必都已經走過了的,也就只剩下大婚了,這也就只要準備嫁妝了,這些年,霏兒的嫁妝也是攢了七七八八了的,如今容丫頭是長女,自然做姐姐的爲先。”寧氏笑着道,“府里人手也夠的,這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了,相爺您放心,只要您覺得可以,妾身定會把容丫頭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那些個東西你給霏兒攢下的,那給霏兒留着便是了,容兒的嫁妝你不用管。”燕綽擺手。
她寧氏攢下的東西,他沒有看在眼裡,更何況,那是給燕霏的,他更是不會把燕霏的東西挪用了給容兒。
女兒的嫁妝,對於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妾身明白了。”寧氏點頭應了,心裡卻是嗤笑。
這女兒家的嫁妝,大戶人家是從姑娘一開始就開始攢的,這燕綽還拒絕自己的好意,若不是爲了霏兒好,自己怎麼會捨得?
那可是她爲自己閨女攢的嫁妝!
想了下,寧氏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頭,微笑着看向燕綽問道,“相爺您的意思是,容丫頭的嫁妝是相爺來準備了?”
“自然。”他是她親爹,難道還她這個繼母準備嗎?他幾個庫房裡裡的東西都堆滿了,給女兒準備嫁妝還是綽綽有餘的。
“容丫頭定會很高興的。”寧氏很是高興的樣子。
燕綽說道,“容丫頭的親事情你不用操心,要是有什麼打算,我會讓人告知你的。”
所以,不用特意親自過來找他嗎?寧氏面上柔順點頭,“嗯。”頓了下,笑道,“相爺,霏兒她眼看就要及笄了,她的親事也該定下來了,相爺您的意思呢?”一雙眸子溫柔如水地看向燕綽。
“你有看中的?”燕綽問道。
寧氏搖頭,“我倒是看上了幾個,可那丫頭說這個不好,那個也不好,妾身愁得腸子都要斷了。”從兩年前,她就開始留意着,可女兒眼光高,這滿京城竟是挑不到一個她中意的!
“你看好就是了,還能由着她性子來?”燕綽淡淡地說了一句,一副並不打算插手的樣子。
要是燕容華那丫頭沒有定親,他也會如此置之不理的樣子?只怕他會把滿京城的俊才都仔細細細刷一遍吧!寧氏一口氣憋在心裡,面上卻是笑着道,“是,相爺,等妾身看好了,到時候再跟相爺說,相爺到時候好好相看相看。”
若說以往沒有比較,她也沒有多想,如今有了比較,她也不放心把女兒的親事交給他來定。
“好。”燕綽點頭。
“還有,過兩日妾身想辦一個宴會,如今正是春暖花開的時候,正好可以邀請客人過來賞花,然後把容丫頭介紹給大家。”寧?...
氏說道。
“晚風別院的桃花這個時候開得正好,就在那吧。”燕綽道。
“好,那裡風景最是美不過了。”寧氏笑着道,“那妾身這就回去着手準備,回頭把賓客的名單送過來給相爺過目。”
燕綽應了一聲。
寧氏看了眼天色起身告辭,走了一步就頓住了腳步回頭,帶了幾分小心道,“那丫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住得習慣,今日我去看了她,她都說好,相爺您過去待會過去看看她吧。”
燕綽頷首。
寧氏又福了身這才離開。
喝了兩口茶,讓人收拾了,燕綽去了和煦院。
天色已晚,院子裡和廊下已經點了燈,屋裡也透着橙色的光芒,喬羽辰清脆的聲音傳了出來。
還有周珩的清冽的聲音。
偶爾夾帶着女兒軟軟的聲音。
竟還有義子傅久藺爽朗的聲音。
似是在考喬羽辰那孩子的功課。
燕綽駐足在門口聽了片刻,才滿臉笑容走了進去。
“父親。”容華起身。
“相爺。”
“燕伯伯。”
“義父。”
周珩和喬羽辰,傅久藺也都站了起來。
“快坐,快坐。”燕綽笑着道。
“父親,您還沒有用放晚飯吧?”容華笑着問道。
“還沒。”他本就是過來跟女兒一起用飯的,不過被寧氏給耽擱了些時間。燕綽看了眼桌上被吃了些的點心,笑着道,“你們呢?”
“正等着父親呢。”容華笑着扭頭看向醉彤,“擺飯吧。”
醉彤點頭應了,出了屋去吩咐。
“剛是在考辰兒的功課?”燕綽看了眼燕綽和傅久藺,目光落在喬羽辰的身上,“可都讀了什麼書?”
喬羽辰忙認真回答了。
剛在外面聽得這孩子回答得很不錯,燕綽趁機也考他幾個問題。
喬羽辰都認真回答了。
燕綽臉色讚賞地看着喬羽辰,道,“以後晚上去我那。”
喬羽辰呆愣了下,問道,“燕伯伯是要教導辰兒嗎?”
“嗯,談不上教導,燕伯伯也只能抽出約半個時辰來指點你一二。”燕綽笑道。
“小辰兒,好樣的!”傅久藺笑着朝喬羽辰伸出了大拇指,這京城多少人都想讓自家兒郎拜義父爲師,可義父一個都看不上。
不想,這喬羽辰能入得了義父的眼,縱義父有一些是看在容妹妹的份上,不過義父也不會因爲容妹妹就收了喬羽辰爲學生的,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喬羽辰這孩子天資聰慧,是個難得的可造之材。
“辰兒你還不跪下行禮?”周珩看向喬羽辰說道,燕綽能在東陵一手遮天,喬羽辰能得他教導,那是造化。
燕綽出身不顯,不過是區區十多年的時間,能有如今的地位,他的能力和手腕自是非同一般。
喬羽辰忙親手倒了一杯茶,端着茶規矩跪拜了下去,“弟子拜見師父,師父請喝茶。”
燕綽笑着接了茶,抿了一口,“嗯,起來吧。”
“是,師父。”喬羽辰站了起來。
容華很是感激地看向燕綽。
“丫頭,辰兒資質不錯,與旁的無關。”這孩子的身世,他是清楚的,父母喪心病狂蛇蠍心腸,可兩人教導的這孩子卻是至情至性,有那樣一對喪心病狂的父母這孩子也實在是可憐,不過就算是可憐,要是他資質不行,那自己也不會收他的,就算是看在女兒的面子上,也最多是看顧些罷了,斷也不會想收他爲學生。
說完看向喬羽辰道,“這會也沒準備,回頭師父再準備一份禮物送你。”
“謝謝師父。”喬羽辰恭敬地道,然後撓頭不好意思看向容華和周珩道,“姐姐,姐夫怎麼辦?我也沒有準備拜師禮,我的東西都在家裡呢,這麼遠……”
容華失笑。
周珩道,“姐夫會幫你準備的,你要認真跟師父唸書知道嗎?”
“謝謝姐夫。”喬羽辰朝拱手作揖。
“以後,可要叫我大師兄了。”傅久藺笑着道。
“大師兄。”喬羽辰恭敬朝傅久藺行禮。
“乖。”傅久藺笑着摸了摸他的頭,然後低頭看了看,擡頭看向喬羽辰道,“禮物,回頭再給你。”
醉彤笑着進來稟告說晚飯擺好了。
吃了晚飯,喝了半盅茶,傅久藺就笑着拉着喬羽辰去他院子裡挑禮物去了。
……
揮退了伺候的下人,燕綽看向容華和周珩道,“要是如期在東陵這邊大婚,你們兩個意見如何?”寧氏的話也有道理,兩人好端端的,這推遲婚禮是有些不吉利,那不吉利的事,他自是不希望發生在女兒身上,周珩這個女婿是滿意的,左右成了親也是住在相府,到時候留了他們小夫妻多住些日子便是了,要是了身子,那就更能多待些時間了,這有了身孕,女兒哪能受那馬車顛簸?“到時候,回了大周再宴客就是了,我給大周皇帝陛下修書一封,說明了原委的。”
周珩當然是希望能早日成親了,不過當着老丈人的面不能那麼迫切,“單憑岳父大人做主。”大周,也就唯有皇姐真心自己。
只要自己好,皇姐自不會責怪的。
容華問道,“能來得及嗎?”
“你這丫頭就這麼想嫁人?”燕綽板着臉笑罵了一句。
周珩溫柔地看着容華笑。
容華臉色飛起紅暈。
小兩口兩人眉眼間都流淌着甜蜜,燕綽不由得欣慰,又傷感,這才相認的女兒就要嫁人了,這捧在手裡還沒捧熱呢!燕綽道,“那就如期成親!”
……
得了消息,寧氏大鬆了一口氣。
燕霏卻是咬牙在屋裡砸了一套粉彩釉瓷。
丞相府頓時就忙得腳不沾地。
同時寧氏所說的宴會也在幾日後舉行了。
邀請的勳貴世家,達官貴人。
自然,也有不少人暗地裡是想看戲的,這燕家突然來了個大小姐,這麗京城裡就是公主也沒有她矜貴的第一貴女燕霏成了繼室所出,成了燕家的二小姐。
於是乎,不少人就想着這燕霏肯定是心裡不好受的。
然而,燕霏卻是親親熱熱地爲容華介紹各家的千金,想看戲的人頓覺失望。
一派歡聲笑語之中,一個尖銳的聲音響了起來,“聖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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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看能不能先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