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蔣語死在自己親隨的劍下,在場的人除了自己和親隨,就是這丫頭雀音,而雀音的口吻是自己故意殺的蔣語。
看起來,自己就是百口莫辯了。
這蔣語雖是蔣家庶出的庶出,可那也是大戶人家的姑娘,不是那隨意可以打殺的奴婢,如此一條人命下來,自己能置身事外?
只怕蔣家也會因此而與自己交惡。
這陷阱挖得真真是夠——狠毒。
自己雖是皇子,可背上一個殺人的罪名,到時候就算不用以命抵命,自己肯定也會受到責罰,而,他和蔣家也會起芥蒂。
真真是好陰毒的計。
這下人叫着報官,而五城兵馬司的人也已經到了。
旁邊店裡的人不少人也都出來看熱鬧了,那雀音哭天搶地的,雖沒有直接指控說殺人,可話裡話外卻說蔣語死得冤枉。
李瑜氣得鼻子都差點歪了,可衆目睽睽之下,他暫時也只能選擇跟了五城兵馬司的人走。
他是皇子,這如今五城兵馬司的人也在,自然是直接去刑部衙門。
不然,到時候被李麟的人抓住了幾個機會,添油加醋大肆渲染一番,那就更加對他不利。
如此,今日去,那自己也能面對這個情況,而且他本就是清白的,他也不怕。
於是他立即吩咐了人去跟約好的人去說一聲,然後又派了人給宮裡的貞妃送信,再吩咐了人回去把事情告訴府裡的長吏,安排妥當了這纔跟了人走。
長吏知道了這件事,就會盡快和他的人商量對策的。
……
五皇子李瑜殺了蔣家四姑娘的事如風一樣迅速傳了開來。
容華得了消息是剛午睡起來,正在處理相府裡的庶務,楞了下,隨即繼續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完了這才起身去了和煦院的書房。
和煦院的書房採光極好,坐北朝南,正對着和煦院的小花園,後面栽種了一小片杏樹,春天的時候,杏花如雪,如今鬱郁蒼蒼放養望去滿目蒼翠。
周珩正在畫畫,已經到了最後,容華就道,“你畫就是了。”自己走到一旁倒了杯茶,抽了本書坐在了軟榻上。
剛看了兩頁,周珩就收了筆淨了手走了過來。
容華把手裡的書擱在了一旁,往旁讓了讓,拉了他坐在一起,與他說了李瑜的事,說完便是是看向周珩問道,“這事是不是你,父親和義兄安排的?”
周珩柔笑搖頭,“不是,只不過是父親在李麟和李瑜身邊安排了人的,具體如何做,我和父親,傅久藺都沒有交代過。”
不過是煽風點火罷了,這兩兄弟要狗咬狗,他們就在旁邊火上加油而已。
具體怎麼做,自是李麟和李瑜兄弟兩人去謀劃了。
容華抿笑,“如此,李瑜倒是要惹一身腥了,可能還不止。”
“嗯,這能不能脫身,倒還要看蔣家的意思了。”周珩頷首,眯了下眼睛,“我們可以推波助瀾,讓兩人的矛盾更深一些。”
容華點了下頭,叫了醉彤進來讓她去叫了顧媽媽過來。
“王爺,王妃。”顧媽媽很快隨了醉彤過來,進門行禮。
“媽媽起來說話。”容華示意了她起身,然後問道,“蔣家,媽媽可瞭解?”
這外面蔣語死在李瑜侍衛劍下的事,顧媽媽當然也是知道了的,也就怕主子們問話,就把蔣家關係都理了一遍,容華一問,她就回道,“蔣家三老爺的姨娘在蔣老太爺的面前頗得寵,前些年蔣老太爺去世沒幾個月那姨娘也跟着去了,這私下都有人說是蔣老夫人下的手,可明面上倒也是一團和樂,三老爺雖是庶出,老太爺不在了,可老夫人還在呢,所以也沒有分家,一家人住在一起……蔣大老爺在吏部,從二品,二老爺在光祿寺領個六品的閒職,三老爺在工部從三品,大夫人姓李,是李太傅的長女,端莊大方,八面玲瓏,在京城裡也是頗有名望的,二夫人姓王,是翰林院王大人府上的胞妹,性格溫婉,當年也是頗有才名的才女,三夫人是大理寺許大人之女……是個掐尖要強的,四姑娘的生母是那老姨娘身邊的人,傳聞性格溫順和蔣三夫人關係頗爲不錯……蔣家從來姑娘都少,所以很珍貴,四姑娘雖是庶出,可三房就她一個姑娘,因此三夫人往日裡也是非常疼她,平素都是帶在身邊當嫡女教養着。”
顧媽媽說得也不多,只是把重點都點了出來。
這大戶人家,兄弟姐妹多了,自就有摩擦,更何況,還有嫡庶之別。顯然,三房和蔣老夫人,大房,二房關係都不太好。
那老姨娘是怎麼死的,當然不是空穴來風,老太爺寵愛妾室,老夫人心裡肯定是有恨的,有哪個女人會歡歡喜喜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去睡別的女人的?就算是個妾室通房,那也是分撥了他的心。
所以,蔣老太爺一死,蔣老夫人便收拾了老姨娘那眼中釘。
蔣三老爺和三夫人被大房和二房壓着,心裡能舒服?
這要運作起來,這裡面也有很大的運作空間。
容華點了點頭,吩咐顧媽媽說道,“散佈些消息出去,就說是五皇子看上了蔣四姑娘,調戲不成,反而把人給殺了。”
而李麟自也不會按兵不動,事情不是父親和周珩幾個安排的,那顯然就是李麟佈置的。
李麟怎麼會只把李瑜送到了衙門去問問話就收手?這麼好的機會,李瑜的命只怕是不能要得成的,但怎麼着也可以把李瑜踩到泥濘裡去。
“是,老奴這就去安排。”顧媽媽點頭應了一聲,見容華再沒有旁的事就躬身退了出去。
“這李麟倒是有點腦子。”周珩評論了一句。這事情一出,李瑜少不得會脫一層皮。
容華眯了眼睛笑,贊同地點了點頭,伸手幫他理了下衣領,“不過貞妃和李瑜也不是吃素的。”抿嘴輕笑出了聲來,“鬧吧,鬧大了纔好,他們鬧得越兇,我們就能渾水摸魚。”
章皇后那邊,希望能給力些。
周珩淡笑着握着她的手。
君臨天下那麼大的誘惑,李瑜和李麟都會卯足了勁去爭,李昶死了,亁豐帝就這麼兩個兒子了。
李麟和李瑜當然鬧得越兇越好了。
……
“你說什麼?皇兒怎麼了?”貞妃聽得心腹宮女冬月的稟告,手裡的茶盞砰的一聲就掉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蔣四姑娘死在了殿下的劍下,眼下殿下正在刑部呢。”冬月一邊回道,一邊叫了小宮女過來打掃地上的碎片。
貞妃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怎麼會?皇兒怎麼會?”怎麼會殺蔣家姑娘?
“殿下讓人遞了信進來,說這件事是有人故意陷害他的,四姑娘雖是死在殿下的人劍下,可卻與他沒有關係。”冬月輕聲說道,“所以,殿下說娘娘不用擔心,就是去刑部走個過場罷了,等事情查清楚了,就會沒事了的。”
小宮女輕手輕腳地收拾好了地上的碎片,又擦乾淨了地上的茶水退了出去。
貞妃右手揉着額角,脣抿成了一條直線。
蔣家這門親事,是她挑的。
蔣傾大方得體,蔣家大老爺又是個有能力的,蔣家年輕一輩兒郎也都是人才輩出,再加上姻親,蔣家會是皇兒的臂膀。
顯然,今日的事是幕後之人費盡了心思了的。
這蔣家三房——
貞妃很清楚。
蔣三老爺比蔣大老爺的能力不差。
若是蔣老太爺在的話,不定這蔣三老爺會被大老爺更有出息,然蔣老太爺去了,這蔣三老爺便是被蔣大老爺死死地壓着。
貞妃沉思了半響,心裡一動,擡眸看向冬月問道,“蔣家三房是什麼反應?那跟着四姑娘的人是什麼反應?”
蔣傾是皇兒的未婚妻,蔣家大房自不會有什麼異心的。
不過這蔣家三房嗎?倒是有些不一定了,畢竟老姨娘的事也傳出過不好的話來。
難道這蔣家三房有什麼打算不成?還是三房的人想借此機會,爲老姨娘報仇?
難道這三房是端妃和李麟的人?
貞妃想到這裡,眉頭擰得死緊。
“蔣府還沒有傳什麼消息過來,當時跟四姑娘一起的,就只有一個貼身丫頭……”冬月欲言又止。
“說!”貞妃面目一肅,喝道。
“那丫頭口口聲聲說是殿下殺了四姑娘。”冬月這才說道。
“除了皇兒和皇兒的人,還有那丫頭,當時就沒有旁的人在場嗎?”貞妃皺眉問道。
冬月搖頭,“送信的人說了,剛好是正午,是吃午飯的時候,剛好太陽又烈,所以當時除殿下他們和四姑娘主僕並無旁人。”
是沒有人?
是人都被人故意引開了吧!或是有人故意迴避了,等出了事纔出來看‘熱鬧’!
這件事,定不只是蔣家三房那麼簡單。
端妃和李麟那對賤母子定插手了!
貞妃想了想,吩咐冬月說道,“你去庫房拿幾樣東西,去趟蔣府,替本宮安慰安慰三老爺和三夫人,還有和大夫人好好說說這件事。”
蔣家這邊得先安撫好,得先讓蔣家大房的人把三房的人給壓住了,不然,這三房鬧大,吃虧的終是皇兒。
冬月辦事,她很放心。
沉穩,更是知道怎麼說話。
“是,娘娘。”冬月點頭福身去庫房。
“娘娘,這件事定與那位脫不了關係。”冬雨朝端妃住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朝貞妃走了過去,準備給她揉額角。
貞妃朝她擺了擺手,起身往內殿走,“更衣。”
“娘娘,是要去陛下那邊嗎?”冬雨心思細膩,見她要換衣服,便問道。
“嗯。”皇上最近越加的喜怒無常,她得過去探探皇上的意思。貞妃頷首,“挑那件藕色的。”藕荷色顏色比較淡,穿在身上看起來就多了幾分弱柳扶風之感。
冬雨忙拿了衣服。
裝扮妥當了,貞妃看了眼鏡子裡帶了幾分柔弱之美的自己,滿意地點了點頭,吩咐冬雨說道,“讓他們給本宮盯好端妃了。”
至於宮外李麟的府上,皇兒的人自會盯死的。
冬雨點頭,扶着她的手往外走。
……
彼時,端妃聽得消息笑得臉都成了一朵花,覺得這斷日子,因爲和貞妃明爭暗鬥堵在心口的那口氣似都順暢了很多。
笑了一陣,看向坐在對面的李麟說道,“我們這次一定要好好抓住這個機會,把他給徹底弄倒了,讓他再無翻身的機會。”
李瑜這一倒下,那就只剩下自己的兒子了,儲位還不——手到擒來!
李麟笑着點頭,“母妃放心,兒臣都已經安排好了。”
端妃抿了一口茶環顧一眼殿閣內,雖只有幾個她的心腹在旁邊伺候着,揮了揮手說道,“都下去吧。”
“是,娘娘。”
等人退了出去,端妃纔看向李麟說道,“李瑜雖是去了刑部,可到底還麼以後定罪,我們就不能掉以輕心。”
早些年安插的釘子,如今也算是派上了用途。
李麟點頭,“嗯,母妃不用擔心,後面的事,兒臣也都安排妥當了的。”
“皇兒辦事,母妃自是放心的,不過你小心些。”端妃斂去了臉上的笑容,說道,“李瑜和貞妃也都不是會吃悶虧的性子。”這件事,算起來,纔剛開始呢,貞妃和李瑜都不會坐以待斃。
“嗯,蔣家那邊的痕跡是抹得乾乾淨淨了的,而就算是蔣家露了餡,也不會查到我們的頭上來。”李麟自信地笑着說道,“這一次,夠五皇弟吃一壺的。”
“在朝堂上,在你父皇面前,你要多多爲小五說說好話。”端妃囑咐說道。
“是,兒子明白的。”李麟輕笑着點頭,在這關鍵時刻,他幫五皇弟說話,才能顯出他們手足情深!
打聽好了,知道亁豐帝在重華殿,打扮得我見猶憐的貞妃直接去了重華殿。
前幾日,因爲東海的事亁豐帝忙得焦頭爛額,又加上這發作日益頻繁的毒,他前些日子心情頗爲暴躁,這好容易清閒了起來,亁豐帝守在丹爐前,聽內侍稟告說貞妃求見,直接就揮手,道,“不見,讓她回去!”
內侍忙應了,轉身出去回覆貞妃,“娘娘請回吧,陛下眼下正是忙着呢。”
貞妃望了一眼緊閉的殿閣大門,站了片刻,攥緊手裡的錦帕轉身。
忙着?還不是忙着煉他那什麼長生不老丹!
什麼長生不老丹!
指望他,那還不如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