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教授,你到這邊看看,有發現。”屋子的另一角,傳來了楊開的聲音。
“好,就來。”華伯濤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紛亂的思緒恢復平靜,然後走向了楊開那邊。
線裝書裡的事,他決定壓在心裡。
畢竟,搭在楊開他們身上的精神枷鎖,已經夠多了。
站起身來,華伯濤發現,在楊開等人的位置,擺滿了長方形的玻璃缸,因爲此前這些玻璃缸上搭了一層黑布,所以華伯濤並未注意。
現在這層黑布被楊開揭掉了,便露出了藏在裡面的玻璃缸。
玻璃缸的數量大概有六七個,並齊了排列的,每個玻璃缸裡,都養着一條奇形怪狀的魚類。有的魚還在擺動着尾鰭,游來游去。
“老華,你看。這條不是我們起初遇到的那種鰉魚嗎?”陳天頂指着一個魚缸說道。
看到這些魚缸,華伯濤本能的感覺到哪裡有些不對勁,但他又說不出來。當下推了推眼鏡,將身體往前湊了湊,以求更清楚的觀察這些水中的生靈。
陳天頂說的沒錯,那個大型魚缸裡裝着的,的確是鰉魚。類似於海豚模樣的嘴,巨大的頭顱,還有雪白的肚腹上,兩條堅硬的魚鰭。小組還在冰川上捕捉過鰉魚一次,因此對它再熟悉不過了。
“究竟是哪裡不對勁呢?”華伯濤蹲下身,將整張臉都貼在了玻璃面上,陷入了思考。
就在這個時候,魚缸裡的鰉魚陡然張開了大嘴,嘶吼一聲,露出了兩排鐮刀般的牙齒,然後狠狠的朝着華伯濤撞了過去。
“咣……”高強度的玻璃晃盪了一下,潑出了一大片水花。
而華伯濤本人也嚇得驚叫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鏡也掉了。沒有捕捉到獵物,這條鰉魚顯然不甘心,又瞪着眼朝玻璃上撞了數下,幾次無果之後,這才氣餒的轉過頭,朝着魚缸的另一邊游去。
“華教授,您沒事吧?”楊開撿起了地上的老花鏡,然後將驚魂未定的華伯濤扶了起來。
剛纔那一下子,還真有點心跳連連。
誰又料想原本安安靜靜的鰉魚會突然間玩出這種小動作?
更何況華伯濤當時整張臉都是貼着玻璃的,猛然看到那玩意滿嘴的牙齒撲面而來,不嚇暈就算心理素質過硬了。
“這東西不是鰉魚!”剛站起身子,華伯濤就結結巴巴的說道。
“不……不是鰉魚。”聽到華伯濤這句話,楊開的嘴角很明顯的抽搐了一下,難不成老教授給嚇傻了?連鰉魚都認不出了,不是鰉魚,莫非還是王八不成?
這下問題嚴重了。
華伯濤沒理楊開,只是揉了揉太陽穴,然後將所有魚缸從頭到尾都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
“怎麼會這樣?”他揹着手,喃喃。
“每條魚都保持了原來的外貌,實則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總之,是變了。鰉魚不再是鰉魚,大馬哈魚不再是大馬哈魚,鱘魚也不再是鱘魚。”華伯濤說道。
“華教授,你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楊開摸了摸腦袋,不解的問道:“我怎麼越聽越糊塗。”
“你真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華伯濤苦笑着搖了搖頭:“楊開,仔細看看,這隻鰉魚的個頭,比之我們此前遇到的那一隻,是大是小?”
“這個……”楊開在心裡比較了一下,隨即說道:“這隻個頭比那隻小了一倍。”
“那說實話,你覺得這隻鰉魚的兇猛程度,和我們此前遇到了那一隻相比,誰更強一些。”華伯濤一個問題丟完,又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是這一隻。”楊開隱隱猜測到了什麼。
“好。”華伯濤點點頭:“生物學中,鰉魚這東西的兇猛程度,是和個頭成正比的,但這兩隻爲什麼截然相反?”
“因爲我們此前遇到的是真正的鰉魚,而這隻,卻是假的。”
“假的?”楊開聞言一愣。
“準確來說,這只不是鰉魚,而是鰉魚的變異體。”華伯濤咬牙說道:“我想,對於魚類的基因改造,日本人才剛剛起步,因此差異還不是很明顯。但差異還是有的,比如你看,鰉魚的牙齒已經發生了異變,從豎直變成了倒鉤,而且數量也從一排變成了三排,還有大馬哈魚等等。最令我無奈的是,那邊的一隻溫順的食草類淡水魚,竟然長出了滿嘴的森森利齒!”
“楊開,你說說,你們都說說,它是要吃誰?吃我嗎?”華伯濤啼笑皆非的說道。
經華伯濤這一提醒,衆人還真發現點潛在的蹊蹺。
看來,這批魚種還在試驗中,如果不被小組發現,還不知道要被日本的變態科學家折騰成什麼模樣。
“華教授,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看着一排排養滿了變異魚種的玻璃缸,楊開眉頭緊皺。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本是自然界的定律,但自然界卻決不允許違背該定律的其他物種出現。一旦讓這些魚種流入黑龍江,很可能會改變黑龍江的整個漁業體系,讓這條世代傳下來的母親河,變成一條名副其實的殺人河!”華伯濤冷冷的說道。
他的擔憂不無道理。
楊開已經見識到了變異鰉魚的威力,還有那些長滿噁心牙齒的怪魚。只要這些魚淘汰了原來的魚種,並大量繁殖,給附近居民帶來的,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在它們沒有放出去前,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說到這,華伯濤眼中閃現出了一抹厲色:“殺死他們!”
“交給你了,楊開。”華伯濤拍了拍楊開的肩膀。
“好!”楊開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小心翼翼的端着槍,走到了玻璃缸前。
卡賓槍裡裝的是達姆彈,楊開相信,在子彈射入魚身的瞬間,爆發的鉛芯會讓這個小傢伙徹底沒命。
想到這,他將視線卡進了瞄準器。
等那頭鰉魚遊近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砰……”一聲槍響,裝滿營養液的玻璃缸炸裂開來,被炸掉半個身子的鰉魚飛上了天,然後落在了華伯濤的腳邊。殘存的頭顱翻滾蠕動着,朝着殺死他的人投來了怨恨的目光,隨即刷的下張開了滿嘴的利齒,這才挺了屍。
楊開依樣照做,一分鐘後,所有活着的魚都慘遭滅口,衆人的腳下流滿了混雜了營養液和血漿的污水。
一號標本室和二號標本室雖然各有一道上鎖的門,但並不是完全隔離的。兩個標本室從內部連通,牆上有門,一推就開,從這邊的房間直接就到了那邊的房間,不需要再出去撬門。
相比之一號標本室,二號標本室要陰森的多,就像是幾十年不住人的鬧鬼宅院,
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雖然這個房間沒有開燈,只能模糊看個輪廓。但楊開總感覺到在這片黑暗的領域裡,有無數雙眼睛在看着自己。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去形容,那就是:靈氣逼人。
房間正對門靠牆立着個大櫥櫃,整整齊齊擺放着各種各樣奇怪的工具。旁邊還立着幾個小櫃子,看不清裡面究竟裝的是什麼。
“華教授,這屋子裡的燈怎麼沒有亮?”楊開疑惑的問道。
“不知道,你去找找有沒有開關。”華伯濤沉聲說道:“注意,小心點,這個房間很怪。”
“嗯,我知道了。”楊開點點頭,摸索了半天,終於在牆壁上找到了一個按鈕。他試着按了下去,片刻,屋子裡閃現出一圈黃色的光暈,隨即湮滅,再亮,再暗,如此反覆了兩三次,懸掛在天花板上的白熾燈這次工作了起來。
等白熾燈的光線照射在那些小櫃子上時,第一眼看到的人無不驚訝的叫了起來。
隨後便是長達三十秒的死寂,驚人的死寂。
原來那櫃子上,竟擺滿了各種大號的透明玻璃罐,每個玻璃罐裡赫然都盛着一具嬰兒的屍體。
你沒看錯,這的確是嬰兒的屍體!
一個又一個密密排列的罐子,各種各樣的嬰兒,全浸泡在無色透明的液體中,而罐口則被一圈膠布纏緊,用來隔絕空氣。
罐子裡的嬰兒,在液體中閉着眼睛。面色浮腫而蒼白,卻沒有腐壞,說不出的詭異。
楊開看着這些**裸的嬰兒,胃中不由一陣翻騰,一股酸水直衝喉嚨,強忍着壓下去,幸虧出發的時候就吃了幾塊壓縮餅乾,不然一定當場嘔吐。
而九筒已經捂着嘴,躲到牆角哇哇的嘔吐起來。
劉雨薇的臉色也很難看。但見她緊咬着嘴脣,臉色鐵青,卻沒有表現出更劇烈的反應。這一點,倒很令楊開意外,看來女人並不總是弱者,有些女人在特殊時期的表現令人刮目相看。
華伯濤和陳天頂面色凝重,在前面慢慢地察看,不時小聲議論着什麼。
張鶴生相對來說最爲平靜,看他古井不波的面頰,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只是眼神中,偶爾閃爍出錯綜複雜的色彩。
呆了半晌。
華伯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咣噹一聲打開了隔壁標本室的大門,將那個房間的燈全開了,這樣,兩邊的燈光一輝映,屋子裡的情況都能一覽無餘了。
隨着燈光的無差別照射,楊開發現,盛着嬰兒的玻璃罐越來越多,幾乎在櫃子的每一層都有,一個個嬰兒在罐子裡擠着,面無表情,好像是睡着了。
突然,楊開瞳孔一縮,差點叫出來。因爲他發現其中一個罐子裡的嬰兒居然睜着了眼睛!眼球也沒有混濁,就像一個活人在盯着他一樣,那眼中到底是高興還是悲傷,楊開自己也說不清,他甚至能感覺到那個嬰兒還流露出神秘的笑,瞧着人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