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8 勾魂局(四)
陳羣見二女一早就聚在一起嘀咕,心中患得患失,怕兩人商量好一起不理自己,又覺得不會如此,說不定自此之後,捅破了窗戶紙,或許是件美事……
陳羣在焦急中等到兩人分開,便連忙湊上去問程飛燕,“你們兩個嘀咕什麼呢?不會是在說我”
程飛燕含笑着瞟了陳羣一眼,“你個壞蛋,我們不議論你,又有誰值得議論我們姐妹倆現在都成了你的人,你快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辦?總不能一直住在租來的房子裡,同你沒名沒份地生活在一起”
陳羣聽後又驚又喜,呆立當地……
坐到清黨辦公室,陳羣卻突然沒了往昔工作的激情,面對厚厚的一疊嫌疑人的供述,他卻無心翻看……早晨程飛燕說的話對他觸動極大,“是啊我爲革命付出了這麼多,卻依舊租房子住,未免與我的身份不符,放眼周圍那些流氓大亨,無不出身貧賤,斗大的字不識幾個,如今卻混的腦滿腸肥,大腹便便,花錢如流水{///書友上傳}與他們相比,我的生活無異於苦行僧……”他突然爲自己憤憤不平起來,“不行,上海這麼大,豈能沒有我的一處容身之所”
想起買房子,陳羣突然露出苦笑,有些自怨自艾,“我這麼多年爲了革命,從沒考慮過個人問題,錢財到手,即從指縫間溜走,真到用錢時,才發現竟然不名一文,在上海買房子所耗不菲,靠我目前手中這點積蓄,那是說什麼也不夠……”他看着桌上到處堆放着的線裝書,狠心想把這些命根子拿去賣了,卻怎麼也難以割捨泡-書_)他思前想後,終於拿起電話,喊了芮慶榮進來他知道,芮慶榮沒少從共黨疑犯身上撈錢,如換在從前他本不屑爲之,可到了這般天地,他不得不在這方面打打主意……他問芮慶榮“咱們手中還關着多少共黨嫌疑犯?”
芮慶榮不知道陳羣什麼意思,實話實說,“總還有四百出頭,龍華東路軍指揮部裡關着三百多人咱們這裡也關了幾十號人”
“他們都是什麼出身?”陳羣知道,要想從這些疑犯身上榨出油水,必須要了解這些嫌疑犯的身世背景,若都是一些苦哈哈,也沒有什麼油水可榨
“多數都是些工人也有一些學生”
陳羣有些失望地靠在椅子上,從這些窮工人、窮學生身上,榨上三瓜兩棗的小錢還行,要想一下子榨出夠買一幢好房子的錢,那可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他知道芮慶榮從這些人身上沒少榨油水,現在估計早已積少成多可他總不能同芮慶榮一樣,連那幾個三瓜兩棗的錢都放在眼裡以他的身份,還不能向芮慶榮提出分肥的要求自己要求高了難免惹惱這個莽漢,要求低了,沒來由的自墮身價,還讓這些手下人瞧不起他不禁有些怨恨芮慶榮,“你也太不懂事理,搞了錢只知道朝自己兜裡裝卻一點兒都不瞭解上司的處境……”他猶豫一下,又問芮慶榮“這幾百人都是共產黨嗎?”
芮慶榮說:還在審理當中,即使他們不是共黨至少也是共黨的嫌疑犯,或者是共黨的同情者,沒有一個好東西
“你準備怎麼處置剩下的這些人?”
這個問題似乎一下子就把芮慶榮難住了他想:陳羣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問題?難道……他說:我抓緊訊問,如果發現他們其中隱藏有共黨,就直接處死,如果不是共黨,就放了也不能總把他們留在這裡白吃糧食
陳羣看了芮慶榮一眼,即把眼神飄向了別處,有些心虛地說:這樣處理很好,不過爲了防止漏網之魚,你們行動隊每放一個人,必須要有我的點頭簽字才行,你不許擅自做主
芮慶榮心底大爲不忿,“哦原來你是盯上老子的錢袋子了,要你點頭簽字,豈不是斷了老子的財路哼若不是老子帶着兄弟,成日出去給你抓共黨,你這清黨委員會主任還不是光桿一個?觸那,你現在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又不發薪水報酬,甚至連個正式的任命都沒有,老子搞幾個小錢你都盯着不放了……逼急了老子,老子給你撂攤子不幹”他看一眼陳羣,語帶要挾,“陳主任若信不過兄弟,不如親自去對那些共黨分子進行詢問,我忙了這些日子,也有些累了,正好回家休息休息”
陳羣豈能聽不出芮慶榮的話中之意,他心底雖怒,卻不能有一絲流露,他笑笑說:我豈能信不過杜先生的兄弟……他揮揮手,又說:既然這樣,那我也省了一事,但有一點你要切記,萬萬不能令一個共黨成爲漏網之魚
芮慶榮也不說話,只抱抱拳,甩身就走
陳羣望着芮慶榮的背影,心中生出無限委屈……他此時的處境的確非常尷尬用囊中羞澀來形容是一點兒都不過分,雖說錢之、虞洽卿這些闊佬們在政變結束後,以上海商業聯合會名義,致電中央執監委員聯席會議,表示:對於當局清黨主張,一致表決,願爲後盾可一旦到了真金白銀掏錢的時候,他們的臉色就一個比一個難看,每掏一文錢,都像是在要他們的命……陳羣自然也知道現在的尷尬處境,心裡不禁抱怨蔣介石:你讓我清共,我給你幹了,可你又讓我自籌經費,上海的有錢人雖多,卻都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你又不明着給我支持,讓我如何去向他們開口?我沒錢沒人,空架着一個清黨委員會的主任,卻要看行動隊的臉色行事,這個主任當的真是憋屈的要命……他越想越悲傷,眼淚忍不住要奪眶而去,他強行止住,心想:古人云,無事而戚,謂之不祥我現在春風得意,怎地沒來由的就給自己添這些愁慘,可別是禍事臨頭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