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土商
……張容陰沉着臉,蜷縮在椅子中,露出一個乾巴巴地、橘皮似的腦袋,對站在他身邊的李士羣說:顧順章的叛變,可把咱們害慘了。
“顧順章這個叛徒,我恨不得剝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李士羣憤恨地說。
“哎!別這麼說,他從前畢竟是我們的革命同志,雖說他叛變了,可畢竟還是爲我黨做過一些貢獻,他當初領導的‘紅隊’,在懲處叛徒、暗探方面,還是很有成績的。”
“可他畢竟已經背叛了革命,背叛了黨!”
張容扶了一下眼鏡,從椅子上坐起來,別有用心地分析着顧順章叛變的深層原因……這個是有原因的吧!顧順章在主管特科行動的三、四年時間裡間日益放縱,從貪污侵佔發展到吃喝嫖賭無所不爲。你想想,如果沒人驕縱他,他敢這麼幹?”
“這也許跟特科工作的性質有關……”李士羣看了張容一眼,小心地說,“顧順章的幫會習氣極重,他手下要養紅隊那麼多弟兄,開銷自然不小,秘密活動的特點又使人難以監督其用錢。他得此便利,難免會想方設法的搞錢。”
張容見李士羣沒理解自己的意思,有些不滿地加重了語氣,“哼!如果沒人包庇他!就算他的膽子再大,也不敢去吃喝嫖賭!”
李士羣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是伍先生在包庇他!”。
張容重又蜷縮回了椅子。語氣充滿的責怪。“你說呢?顧順章從前就是伍先生的左膀右臂,現在他出事兒了,當了叛徒了,伍先生不能擇的乾乾淨淨吧!”
李士羣曾給伍先生當過一段時間的警衛員,對伍先生的人品他還是比較敬重的,當下皺皺眉,“我覺得他的叛變與伍先生的關係不大。顧順章後來有權了也有錢了,人的私錢一多往往就會惜命,所以他才隨身帶着寫給蔣介石的密信,妄圖關鍵時刻救命。”
張容用食指骨節用力地敲着椅子扶手。提高了嗓門,“顧順章的叛變,伍先生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陳賡有一次就提醒過他,說如果咱們死不了。早晚能看到顧順章叛變的那一天,可伍先生就是不聽。”
李士羣低聲說:可伍先生畢竟還是決定了給他調換職務,準備由您接任了他在特科的職務,我想顧順章是不是早就聽到了消息,對此極爲不滿,才生了叛變之心?
張容怒氣沖天,“上海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後,顧順章就已經在上海暴露了,他當時用以掩護身份的那個‘奇星魔術社’也早就暴露了。黨之所以派他轉移到武漢從事秘密鬥爭,負責制裁叛徒和特務。也正是因爲他這個人歷史上很不乾淨。有過被捕經歷。所以才用這樣的辦法去考驗他。”說到這裡,張容別有用意地看了李士羣一眼,“誰知道‘八七會議’後,伍先生又把他調到上海,參加中央特委,併成爲特委下設特科的領導人,伍先生這樣做,根本就是對黨組織的不負責任。”
見張容徹底動怒,李士羣登時不敢再說什麼!心中卻想:媽的,我是被捕過。可你的歷史不也不清白嘛……他解釋說:我從蘇聯回國後,即刻就聯繫上了黨組織,並受組織的委派以蜀聞通訊社記者的身份從事地下活動。當初被公共租界巡捕房逮捕時,罪名也不是共產黨,而是擾亂租界治安!更何況我只被關了幾個小時就被季雲卿保出獄了。關於我的這一段歷史,你是清楚的……
張容“嗯!”了一聲。沉默了好大一會兒。他才岔開話題說:我讓你給我物色的交通員,怎麼還沒有消息?”
李士羣趕緊說:找到了、找到了。
“哦!是個什麼樣的人?學識怎樣?”張容的心情突然又變好了,饒有興趣地問。
“是我妹妹李維英,您看怎麼樣?”李士羣諂笑地說。
張容皺皺眉,李士羣的妹妹他見過,長得和李士羣差不多,都是短小的四肢,壯實的身子,四方臉,濃眉大眼,一副家庭婦女的模樣,沒有絲毫女人的嬌媚感……面對這樣一個女人,張容覺得還不如一個人看着《春宮圖》更有趣味……行吧!他勉強點點頭,又想:好歹是個女人,總比男人強……
“顧順章叛變後,特科就應該由您負責了吧!”李士羣討好地問。
提起這個問題,張容顯得異常煩躁,“這個還要看組織的安排,原定是我接替他在特科的職務,可是他這一叛變,就全都亂了,咱們雖說是切斷了與顧順章的一切聯繫,可他畢竟對我們特科工作太熟悉了,我們下一步要幹什麼,怎麼幹,他心裡都清清楚楚,這時候讓我接替他的工作,又讓我怎麼開展?”他這正毛躁的難以自己的時候,他的心腹,特科一科的負責人洪揚生進來說:張先生,都準備好了!可以行動了!
張容點點頭,“伍先生去嗎?”
洪揚生說:他說這件事你辦好就行了!這樣的事情他就用不着去了。
張容笑笑,“早聽我的就對了,偏偏他還想假仁慈,到時候若是給我黨的工作造成巨大的損失,責任算誰的?”他從衣掛上拿下一件灰條紋西裝,對着鏡子穿好了,又整了整衣領,帶了一頂黑色的禮帽……
“您要出去嗎?”李士羣問,“是有行動吧!我想跟您一起去!”
張容那風乾橘皮臉一抽,擺手說:不行……便轉身向門口走去,快出門時又扔下一句:不是我不同意,是伍先生不同意。他說你歷史上有疑點,政治上不可靠!四一二被捕的事情還沒搞清楚,暫時不能加入特科行動。
李士羣聽了,呆呆地站在那裡……
月淡星稀,四下裡漆黑一片,張容乘着車沿着荒蕪顛簸的路向位置冷僻的姚主教路一百二十五弄大同坊駛去,一路上他都沉着臉不說話。到了大同坊新式里弄的一幢三層樓前,車“嘎吱”一聲停下,洪揚生與“紅隊”隊員宋再生,王世德先下了車,分頭朝不同方向觀察了半天,然後相視一點頭,洪揚生用手敲了敲車門,張容才慢悠悠地從車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