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9 絲路沙城(一)
龍邵文笑着把蕭黃柳塞進被窩中,拉過一牀大被給她蓋上,低聲說:咱們這般模樣讓人看見可不大好!你委屈一下,先藏起來……他對蔡希白喊道:那你上來吧!
蔡希白從馬上一躍,抓住卡車的後槽,再一個輕巧的翻身,已進入到車棚當中,“旅座!割據政府的那些官員剛纔已經被我全都擊斃了。”
龍邵文罵道:好你個狠毒的蔡希白!那可是十多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麼被你打死了?這可是草菅人命你知道不?”
“旅座!我也不想這樣!可是那些惡徒見我人少,居然起了歹念,上前奪車、奪槍,我沒有辦法才把他們就地處決了。”
龍邵文“唉!”地嘆口氣,指着蔡希白說:你呀你!我該說你什麼好!縱是惡徒,你也應該以說服教化爲主,給他們重新做人的機會,哪能不問青紅皁白地就下這樣的狠手……他停了一下又說: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你,畢竟事發突然,咱們縱然有唐僧的胸懷,可也不能白白把肉餵給妖怪對不!好了,你完了寫個事情經過,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
蔡希白下車後,蕭黃柳從被窩裡鑽出來,似乎是一臉的驚慌,“龍先生,你們男人怎麼什麼時候都帶着槍!盛世才就是睡覺的時候,也把槍放在枕邊,你比他更小心,卻把槍藏在被窩裡。”
龍邵文一怔,想:什麼被窩裡藏槍!我怎麼不記得了……只一轉念間,他就哈哈大笑:“嗯!是啊!現在的世道兒不太平,身上不裝着槍,可是危險的很啊!蕭姑娘,你想不想看看我這把槍?保管跟盛世才的不一樣呢……說着話,他抓着蕭黃柳的手,向身上的槍管摸去……
于闐距和闐三百六十里,三天後,騎兵團抵達于闐。這座位於塔克拉瑪干沙漠南部邊緣的古老小鎮,西漢時期爲西域三十六國之一的扜彌國,是絲綢之路南道入口和佛教初傳之地。公元前二世紀。佛教初傳於此,人類的四大文明:古印度、希臘羅馬、波斯、漢唐文明首次在此交匯……發源自崑崙山主峰烏斯騰格山北坡的克里雅河縱貫于闐,造就了這片綠洲。東漢前,于闐是兵力最盛的綠洲古國。東漢時期開始衰落,後被于闐國所並,自此之後,其歷史就是一個謎團。
于闐並無城牆,龍邵文率騎兵團長驅直入闖入了集鎮。本想稍事休息後打些秋風就向前開拔,誰知鎮子裡卻是一個人都不見。他當下命哨騎在鎮裡仔細搜尋,找個活人帶來問話……于闐極小,方圓縱橫不過三五百米,住了幾十戶人家,兩條狹窄的街道與幾條縱橫交錯的土路相連,建築佈局十分凌亂,其規模還頂不上中原的一個小村莊……
哨騎很快就擡了一個人回來。龍邵文一看。卻是一個身負刀傷,奄奄一息,看起來行將就死的中年漢子。
“他一定是遇到了土匪打劫。”龍邵文指着他身上的刀傷,“從什麼地方找到他的?”
“在克里雅河的河邊!他暈倒在距河水不足兩米遠的地方,我們見他還有呼吸,就把他擡回來了。這于闐我們找遍了。除了他之外,就再不見一個活人。”
“他暈倒在河邊!”龍邵文琢磨說。“嗯!他一定是渴了,急着找水喝。替他包紮好傷口,再灌點水……”
被灌了水的漢子很快就悠悠轉醒。嘴脣動了一下,卻沒有說話。龍邵文笑了一聲,吩咐蔡希白,“給他搞點乾糧,等他吃完了,再問問他是什麼人,爲什麼這于闐鎮連鬼都見不到一個?當地人都跑哪兒了?”
一頓飯功夫後,蔡希白向龍邵文報告:咱們救過來的個漢子吃飽了也喝足了,可就是不開口說話,不論我問他什麼,他只是搖頭。”
“他不會聽不懂國語吧!找個會說纏回話的人問問他?”
蔡希白罵道,“當地人一個都不見,又有誰懂纏回話了,我瞧他的樣子,長的一點都不像是當地人,絕不是聽不懂我的話,奶奶的,倒像是在跟老子裝聾作啞。”
龍邵文欣賞地看着蔡希白,“蔡參謀,你現在越來越有老子的風度了,這句‘奶奶的’跟老子的口吻很像。奶奶的,老子越來越欣賞你了。”他臉色一變,罵道,“只是你以後在老子面前說話,不許再以老子自稱,媽的,老子只有一個,那就是老子……”
“卑職記得了……不過……不過這也都是旅座栽培的結果。”蔡希白謙恭地又說,“接下來怎麼辦?”
龍邵文笑了笑,吩咐羅洪超,“你去問吧!等他開了口,帶他來見老子。”
羅洪超答應着去了。只不大一會兒,他就讓人擡了漢子來到龍邵文身前,“龍先生,他說他叫於華亭,搞地質測量的……”
蔡希白驚訝地看羅洪超,“你是怎麼讓他開口的。”
“我把替他包紮好的傷口給拆了,又把他扔進了克里雅河,他就開口說話啦!”羅洪超輕鬆地笑笑,拿出一張紙遞給龍邵文,“這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像是一張地圖。”
龍邵文接過來看了一眼,見是一張鉛筆畫的圖畫,上面亂七八糟地標了一些自己看不懂的符號。就問蔡希白,“你是陸大的高材生,看看這是不是一張地圖?”
蔡希白接過一看,頓時吃驚地說,“是地圖!旅座,他是東洋人。旅座你看……”他湊到龍邵文身邊,指着地圖,“這上面標着東洋字,奶奶的,畫的太詳細了,不但標註着于闐附近的沙丘走向,甚至連於闐集鎮裡的這小破街道都標註的詳詳細細。”
“他奶奶的!他倒真是個搞測量的,不過東洋人跑到中國來搞什麼測量?還跑到新疆這麼荒僻的地方,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他不是個一般的測量人員,他是個間諜。”蔡希白十分肯定地說,“他畫的這張地圖也不是普通的民用地圖,倒像是一份詳盡的軍用地圖。”
龍邵文看一眼於華亭,“老子的參謀長說的沒錯吧!奶奶的,老子最痛恨你們東洋人,媽的,老子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於華亭”
龍邵文“哼!”一聲,“老子是問你的東洋名字。”
“大西忠!”
“大西忠?老子讓你叫大西忠……”蔡希白上去就給了他一記大耳光,罵道,“你奶奶的,老子剛纔問了你半天,你卻裝聾作啞!現在怎地就開口了?你當老子是泥捏的、沒脾氣是不?媽個x的,老子看你是活膩味了……”他上前一腳將之踢倒,狠狠地用腳踩在大西忠的傷口上,用力地把腳一擰……
大西忠發出豬般的嚎叫後,忙操着不流利的漢語說: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蔡希白又是一個掄圓了的耳光煽上去,“老子說你剛纔怎麼不開口說話,原來你漢語這麼不流利,你是不是生怕一開口,就暴露了間諜的身份?媽的,狗孃養的,老子活剮了你!”說着話,他拔出刀,照準大西忠的耳朵削去……“你不是聽不懂老子說話麼!留着耳朵還有什麼用,老子先替你割了……”
龍邵文笑嘻嘻地看着蔡希白,心想:真是近朱者赤,他此時的行徑那像是一個陸大畢業的高材生,不論說話還是行事,活脫就是一個綠林中的土匪……他勸止道:蔡參謀,東洋人雖然都是狗孃養的,但你若是把他活剮了,那咱們可就不知道他畫新疆地圖到底藏着什麼陰謀了。你問問他,他畫這麼詳細的地圖,是不是東洋人在佔領了咱們的東北之後,又準備朝西北下手了?
蔡希白一腳踢在大西忠的臉上,“旅座問你話!媽的,你沒聽清楚?還想讓老子再給你重複一遍?”
大西忠趕忙解釋,“我不是間諜,也不是受日本軍部的委派,我是受盛世才所託,給新疆省部畫地形圖的。”
“盛世才?他跟你們東洋人勾結到了一起?”龍邵文又驚又怒。
“啊!不,不!我是以個人名義在省府督辦公署勘探隊做事!”
“哦!原來你是個特務……老子問你,這于闐集鎮裡的人都跑到哪兒了?怎麼一個都不見?”
“于闐的人看見遠處黃塵揚起,怕是有土匪過來洗劫,都藏到于闐古城去了。”
“你怎麼知道他們藏到于闐古城了!你又爲什麼不跟着他們一起跑!”
“我往來這裡好多次了,對這裡的風俗人情比較熟悉。”他指着不遠處的一個黃泥砌成的哨塔說:那裡面駐紮着于闐的纏回衛隊,哨塔上總有人向遠處觀望,他們能根據遠處沙塵的起伏,判斷出來了多少騎兵,如果來的人一旦多了,他們馬上就通知于闐人疏散,躲進于闐古城,等到危險解除,他們纔會回來!
“于闐古城在什麼地方?”龍邵文四下望了望,沒見到古城的一絲影子。
蔡希白怒道:這裡黃沙漫漫,咱們腳下是唯一的一塊綠洲了,哪來的什麼于闐古城,媽的,他一定在撒謊。旅座,卑職先宰了這個王八蛋再說……他說着話,晃了晃手中的刀子,就準備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