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土商 654 漱廬、手諭
654?漱廬、手諭
“漱廬”,是重慶新市區裡的一座極其尋常而又極其神秘的公館。說它極其尋常,因它原本是富貴人家的公館,規模及建築佈局,原本是無法與它左隔壁的楊森公館“渝舍”相比的。說它極其神秘,那是換了主人之後,“漱廬”面貌大變,不但面積擴大,房屋增多,而“漱廬”也因它新主人的到來而變得出名了。
國民政府被迫西遷重慶後。蔣介石麾下的兩大特務機關,軍統與中統也跟着搬到重慶,中統局總部設在川東師範,軍統局總部設在“漱廬”。
軍統總部入駐“漱廬”後,既不掛公開的招牌,也不改名換姓,大門及後門常年緊閉,只有車輛進出時方纔開啓。那黑沉沉的黑漆大門讓人一眼望去,就有一種神秘而森嚴的感覺。
大門和後門處各開了一道側門,軍統局人員進出不走大門,而是從側門通行。低矮的側門內,有內警總隊武裝人員把守。另配有一隊便衣督察,二十四小時輪流在大院裡巡邏。每當夜幕低垂,“漱廬”就變得格外寂靜,偶有督察的手電筒亮出一串串弧光,夾雜着幾聲犬吠蟲鳴,更給“漱廬”公館平添了幾分神秘色彩。
這天上午,森嚴幽深的“漱廬”公館門前開過來一輛嶄新的黑色“求盛伯格”,內警總隊的人一看車,二話不說,趕忙把大門打開,將“求盛伯格”放了進來。車進去後,直接就停在“漱廬”中一幢花園洋房門口。汽車伕從前座下來,小跑着繞到車的另一側,將門打開。車上下來一箇中等個頭,身穿長衫,頭戴禮帽,鼻樑架黑色墨鏡,手駐文明棍的壯年人。汽車伕關了車門,又是一路小跑,將花園洋房的一層廳門打開……
這幢花園洋房共三層,一層是普通待客室,二層是軍統局局長戴笠的私人待客室,三層是一些級別高的軍統特務中午和晚上臨時休息的臥室。
豪華車的汽車伕推開門後,對門口的內警說:龍邵文龍先生要見戴老闆。
內警一聽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着上了二樓。跟戴笠門口的女秘書佘淑恆報告說:龍邵文先生要見戴局長。
佘淑恆翻開一個筆記本,看了一下戴笠的會客記錄。合上筆記本說:今天戴局長沒有安排這次會面,你讓他提前預約好了……她遞過一個信封,說:在裡面寫上約見內容,稍晚一點過來取戴局長安排的約見時間。
“可是人已經到了。”內警說。
“到了就只好回去嘍,你以爲隨便什麼人都可以見到戴局長嗎?”。佘淑恆一點都不留情面。
“你最好讓我進去見你們戴老闆,不然我可就闖進去了。”說話人的聲音雖不大,措辭也不激烈,但語氣竟是讓人不敢拒絕。。
“哦!戴局長正在接電話,怕是不方便,你稍等,一會兒戴局長接完蔣委員長的電話,我就進去給你通告。”佘淑恆看着站在眼前的龍邵文,突然感覺到慌亂起來。
“如果我沒猜錯,佘秘書是南京中央大學外語系的學生,南京淪陷後,您自願報名加入軍統,你現在公開的身份是戴笠的秘書,實際卻是他的拼頭,沒錯吧!”龍邵文絲毫不客氣地把佘淑恆扒了個精光。
佘淑恆沒想到眼前的這個男人說話絲毫不留情面不說,言語還如此粗魯,正要發脾氣,就聽龍邵文接着說:佘秘書如果想出國,不管是歐洲還是美國,只要你言語一聲,我隨時都可以把你送出去,你也不用大費周折地繞這麼大一個圈子了。
佘淑恆一呆,本來要發的火也就此憋了回去……龍邵文說的沒錯,她此刻委身於戴笠,不過就是想賣身給戴笠幾年,之後通過戴笠的關係去美國或歐洲繼續深造,至於她跟戴笠之間的那些海誓山盟,無非是爲了最終目的而逢場作戲。此時她見內心的想法被龍邵文一語道破,失魂地問:您是怎麼知道的?
“因爲我去過你家,見過你母親和你弟弟,你們一家都是湖南人。”龍邵文淡淡地笑了一聲,“快去通報吧!戴局長已經打完電話了。”
佘淑恆茫然地點點頭,去敲戴笠的房門……
“龍先生來了,快請進來,以後龍先生來了,不用通報,直接請進來就好了。”戴笠在房中高聲地對佘淑恆說,似乎是故意在說給龍邵文聽一樣。
龍邵文笑了一聲,也不等佘淑恆出來,直接就進了戴笠的房門。
“龍先生,我知道你爲什麼突然大駕光臨了。”戴笠見龍邵文進來,回手把房門一關。
“嗯!你既然知道我來找你的目的,都是老朋友,你就對我把實話說了吧!”龍邵文絲毫也不隱瞞自己來此找戴笠的目的。
“我知道白極公雙龍頭大爺任江峰跟你的關係,也知道我關起來任江峰川數十萬袍哥今後將以我爲敵,可我實在是沒有辦法,這是委座親自下的手諭。”戴笠說着話,拉開抽屜,取出一份蔣介石的手諭,遞給龍邵文,“自從我辦了這麼一件心不甘、情不願的事情後,日日是提心吊膽,一怕你找我質問時我無法面對,二怕袍哥的弟兄們不明情由地朝我下手。上次總裁在電話中讓我把手諭交回的時候,我以手諭被我用水浸泡了爲由,私自留了下來,就是爲了有朝一日應付場面用,果真就派上了用場。
龍邵文接過蔣介石的手諭,打開一看,寫着:渝之洪幫猖獗,亙古未有,著你尋洪幫首惡任江峰販運鴉片之罪證,暨實施逮捕關押。中正手諭。龍邵文認識這手諭上的正楷,正是蔣介石的親筆。
“到底發生了什麼?蔣委員長如此痛恨洪幫!”
“這原因可就多了,劉湘死後川羣龍無首,總裁連下幾道命令,撤銷了劉湘的一切職務,同時任命張羣爲四川省主席,大概總裁的這一做法有點太急躁了,留守四川的十七名旅長聯名致電總裁,反對張羣入川,並在成都大街小巷到處貼標語反對,總裁一看犯了衆怒,就派重慶行營主任顧祝同代替張羣主政四川,誰知川軍袍哥將領王陵基得到消息,就宣稱:如果顧祝同敢飛重慶,就用大炮在機場歡迎。你說他們這麼幹,總裁能不生氣嘛!”
“是啊!現在四川已經是抗戰的大後方了,若是動盪不安,國民政府就無法在四川立足,現在形勢又不允許委員長對川用兵,的確是令人頭疼啊!只是任總舵主身無軍職,委員長幹什麼拿他尋開心。”
“唉!這都是徐恩曾的一份密報引起的。”戴笠如實地說:總裁本就因爲袍哥勢力滲透到軍隊中而惱火不堪,他卻向總裁報告說,總裁侍從室侍衛長王世和的手下,有十多人一到重慶,就加入了洪幫白極公,總裁聽後自然是異常震怒,這才讓我抓捕任江峰,用以打擊四川的洪幫組織,防止他們向軍隊中滲透。
“徐恩曾怎麼不去動手?”龍邵文盯着戴笠問。
“那個滑頭,總裁手諭本是給他的,誰知他卻突然生了病,一直住在醫院裡賴着不出來,結果這倒黴的差事讓我給攤上了。”戴笠怒氣衝衝地又說:自從抓了任江峰,就有無數的人打電話向我質詢此事,從範紹增到楊森再到鄧錫侯,還有很多川軍將領,都措辭嚴厲地讓我放了任江峰,更有許多幫會中人給我打來電話,這其中有哀求的,有恐嚇的,有利誘的。他們不但給我寄來子彈,甚至連手榴彈也寄來了,害的我都不敢回家去住,生怕洪幫兄弟給我扔了炸彈。”
龍邵文看了戴笠一眼:“總裁倒是真不怕抓了任總舵主,激起兵變啊!他或許還不知道雙龍頭任大爺在川的威信吧!”
戴笠低聲說:總裁已經做通了川軍袍哥將領王瓚緒的工作,用他來當四川省主席,所以軍隊暫時不會出什麼問題。
龍邵文“嗯!”了一聲,“戴局長!任總舵主現在關在什麼地方?”
“在白公館,龍先生寬心,他在裡面生活的很好,是與其他犯人區別關押的,一點都不受罪,伙食我也特別關照過,只要任總舵主想做的事情,無論如何也要滿足。”
“唉!”龍邵文嘆口氣,“我想去看看他,怎麼樣?”
戴笠臉上露出爲難之色:“總裁關照過,誰要是提出去看任江峰,就與任江峰是同黨,那是要一同囚禁關押的,龍先生,我勸你還是不要去觸這個黴頭,最近總裁因爲汪兆銘叛逃的事情經常發脾氣,我派人去河內暗殺了汪兆銘好幾次都沒成功,最後一次本就成功了,沒想到汪兆銘卻跟曾仲明換了房間住,結果曾仲明夫妻成了汪兆銘夫妻的替死鬼,現在汪兆銘逃到了上海,想殺他可就更難了,總裁因爲這件事十分惱火,時不時地把我叫去罵一頓不說,還經常責罰下屬……”
龍邵文“嗯!”了一聲,“委員長準備怎麼處置任總舵主?”
“這個總裁沒交代,我估計他也就是想打擊一下洪幫在四川的氣焰,樹立國府威望,並沒有深究洪幫的意思……”說到這裡,戴笠的聲音低了一點,“畢竟總栽也是幫會出身,多少都會顧及到幫會中人的感受的。”
龍邵文笑了笑,“戴局長!那任總舵主還要承蒙你繼續關照了,委員長那裡如果一有什麼消息,還請你及時聯絡我,我也好有個準備。”
戴笠笑了笑,“龍先生,委員長那裡最近倒是沒什麼消息,不過別的消息卻是有一點,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哦!”龍邵文笑了笑,“是誰的消息?”
戴笠伸手在杯中沾了點水,寫了個“宋”。龍邵文笑道:是三小姐?還是宋子文!有關三小姐的消息,我是十分感興趣的,宋子文麼,嘿嘿!那你就自己留着吧!”
戴笠一笑,在龍邵文的耳邊,低聲說了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