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0 女諜(四)
“你的一切?”龍邵文笑了,“你除了一具骯髒不堪的身體,還有一顆無時無刻不在利用我的心靈,還有什麼?”
“我真的是愛你的,我從來也沒利用過你,當年在哈爾濱的時候,我違反了自己加入特工時就摒棄一切感情的誓言,我觸犯了作爲一名特工的最基本底線,而真的肯爲你犧牲一切,包括出賣我自己的國家,民族,我不止一次陪你去打劫我們日僑開設的商店、工廠、店鋪,這在當初就是違反我們組織紀律的事情,但我不在乎,只要是你喜歡的乾的事情,我就不顧一切地去陪着你,爲此我不止一次受到過土肥原的責罰,直到他禁止我與你再見面……”秦姿兒的聲音突然尖利起來,眼淚順着潔白的臉頰顆顆滑落,“可是你又怎樣對我?你一向只把我當做是玩物,任憑你擺佈。我問你,當初我想嫁給你的時候,你爲什麼推三阻四地不肯娶我,你如果真的娶了我,我……我怎麼還會聽土肥原那個王八蛋的話。”她的聲音變得更高了,說話也不再膩聲膩氣,有些歇斯里地的感覺。
龍邵文沉默不語,他在內心強迫自己說:我在內心也的確是愛過你,也曾爲你惆悵過,迷茫過,也曾整夜地因思念你而睡不着過。其實直到現在,我的心裡都存着對你的一份眷戀,一份惦記,一份懊惱,甚至還有一絲悔恨……
“看在我們相好一場的份上,看在我當年在狼牙下救過你一次的份上。我求你放過我吧!我不能去坐牢,坐牢對我來說,就只有去死了……”秦姿兒的聲音突然變得哀婉起來,“我可以馬上離開南京。回英國去找我的父親,我想他了,我再也不想過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了……每次當別的男人爬在我身上的時候,我總是不由自己的去想你,你知道我那時的心情嗎?我恨不得殺光所有男人,也恨不得讓自己去死……”她說着說着,突然嚶嚶抽泣起來。
“狼!”龍邵文喃喃自語着,他強迫自己的思緒飄向了遙遠的東北……那是一座古木參天的老林子。他的肩頭趴着一匹狼,是秦姿兒開槍將它擊斃,救下了他的命。想到此,龍邵文的心像是被淚水浸泡過一般。一下就柔軟下來,“是啊!她曾救過我的命,這份情不能不報!”他一句話也不說,緩緩地走到了窗口,看着月光灑在房頂的小瓦上。蔓延出一片潔白!
秦姿兒的腳慢慢地向後挪了幾步,“龍先生,您對我的恩情,我今生怕是還不完了。我……我走了。”她緩緩地轉過身子。斜眼看了龍邵文一眼。龍邵文似乎還對着月光發癡,也似乎是故意要放她一馬。她“唉!”地嘆口氣,又把身子轉過來。突然快步走到龍邵文的身後,緊緊地從後面抱着他。龍邵文又感覺到了她的眼淚,那是一種他熟悉的眼淚……這眼淚讓他的心飛回到了漫天冰雪的東北,飛回到了“鎮三江”綹子的那間小木屋,她也是就這樣從後面抱着他,眼淚也如現在這般浸透了他的後背……
龍邵文不敢回頭,他怕自己那控制不住的感情如洪水般地宣泄出去,他咬着嘴脣,生生地把自己的心從東北那冰天雪地裡拽回來,“你走吧!”他似乎是咬着牙說出的這句話。
“不!我不走了,我不走了……只要你要我,我寧可坐牢也要與你在一起,我早就說過,爲了你,我可以犧牲我的一切,也可以放棄我的一切。”秦姿兒哭訴着,她的情感此時已經完全爆發出來。
“快走!否則我會反悔的。”龍邵文低低地怒吼了一聲,“你知道,我真的很容易就改變主意的,你們東洋人欠我們的血債太多。”
秦姿兒止住了哭聲,異常冷靜地看着龍邵文,“別趕我走好嗎?我說過,我不會再走了。我承諾過你,只要你想見我,我就會出現在你的身邊,我永遠不會忘記,這是我的承諾!”
“滾!”龍邵文照着秦姿兒的臉狠狠地給了一個巴掌。把秦姿兒的臉打的向側面一偏。
秦姿兒歪着頭一動不動,可她很快就緩緩地把頭轉過來,藉着燭光,龍邵文見她的嘴角沁出一絲鮮血。龍邵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手動了一下,卻忍着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
秦姿兒“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她一把撲上去抱住龍邵文,“你打我,罵我,我都不怕!我只求讓我跟着你,只求你今後再也別趕我走。”
龍邵文的手動了一下,終於忍不住放在了秦姿兒的頭上,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髮。
“你終於肯原諒我了,終於肯留下我了?”秦姿兒喜極而泣,他緊緊地抱着龍邵文,拼命地把臉貼着他的胸前,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龍先生,你還記得我當年走的時候給你留的那張紙條嗎?”
“白雲翩翩翔天庭,流景彷彿非君形。白雲飄飄舍我高翔,青雲徘徊爲我愁腸”龍邵文極力回憶着,他的心,真的已經回到了那漫天冰雪的東北老林……“姿兒!”他動情地叫了一聲。
“嗯?”秦姿兒擡起頭來,眼眶中含着淚水,在月光的照射下晶瑩剔透的。
“你走吧!”龍邵文在她眼簾吻了一下。
“爲什麼?”秦姿兒臉上又顯出驚恐的神色,“你還要趕我走嗎?”
龍邵文搖搖頭,又點點頭,放開撫摸着秦姿兒頭髮的手,又把身子慢慢地背了過去,依舊迎着那潔白如玉的月光。
秦姿兒藉着月光,看到了龍邵文微微顫抖的肩頭,她知道,他的心在此時已經碎了。
“我知道你不肯原諒我的,你嫌我髒,你嫌我找過很多男人,我恨你!恨你!”秦姿兒狂喊了一聲,飛快地轉過身去,向院子中跑去……
龍邵文不爲所動,依舊癡癡地看着月光,直到一絲飄過的雲彩遮住了月光。他纔回過頭來,腳步沉重地走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