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拊掌一拍,便有兩個嬤嬤從偏廳裡出來,一個拿着針兒,一個捧着個小錦盒子,她原就不是矯情之人,大大方方挽了衣袖,揭至手肘處。
嬤嬤道:“姑娘挽得這裡就可以了。”
一個風塵女子,雖有清倌之名,只怕早就失了清白。
就如那楊芙蓉,早前入府倒還老實,一點宮砂,竟早失清白,一聽說這府裡的美人竟分了兩種,嚇得連夜就從牡丹閣裡逃走。楊芙蓉沒抓回來,卻抓到陳湘如,真真是失了芝麻揀了西瓜。
當嬤嬤沾了一早備好的蟾蜍砂一挑,拭去血漬,便見那白玉手腕上竟是一枚紅通通的綠豆大小紅印兒。
陳湘如好奇地看着手腕,她總覺得應該點在旁處,居然點在這麼顯眼的一個地方,這份異樣一閃而過,原就是風塵女子,難道還要顧忌這些個規矩。
另一嬤嬤喜道:“回老夫人、大夫人,乃冰清玉潔之身。”
大夫人道:“將她送往南軒!”
王老太爺想到,這女子不僅有才,而且難得,光她一個就抵了珠蕊軒裡上百個美人,道:“另選閣院,挑丫頭、婆子小心服侍。”
陳湘如一欠身,隨着一婆子離去。
王二公子道:“母親,不會不準吧?她……”
嬤嬤道:“這法子最準,等過三日後那宮砂會更加鮮豔,後院珠蕊軒養着一百二十位美人,可都是用這法子辯出的。”她欠身道,“恭喜老太爺,尋着一絕色大美人,若將她獻向程邦,定能討他歡心。”
塗二公子道:“應準確無誤,昔日有人出了重金要替她梳攏,她抵死不從,性子最是剛烈,便是軟香樓的當家也拿她沒有法子,因她才華過人,在江南深得人心,又因她嫉惡如仇的性子,就是江南百姓也是敬重的。”
一個風塵女子,竟贏得百姓敬重,可不是怪事麼。
王老太爺掃過幾個兒孫,“此女若爲男兒身,當有將相之才,你們莫去招惹她。”
衆人應聲“是”。
王二公子道:“三弟還是儘快把一千兩銀子送到她那兒,這可是她要捐給災民的呢。”
“一個娼/人,竟也學太太小姐們要施粥,還是拿我家的銀子……豈不可笑。”
王老太爺厲聲道:“願賭服輸!”扭頭對老夫人道:“遣了最好的教引嬤嬤入珠玉閣,着人小心調養。”
塗二公子抱拳道:“老太爺,在下以爲不必如此,各位沒瞧出來,這位姑娘身上可與尋常風塵女子不同,這可是昔日李湘華請了宮中出來的教引嬤嬤**過。”
當時塗家兄弟覺得奇怪,原是李湘華自己**的,爲了提升陳湘如的身價,就故意說原是高金聘請宮中教引嬤嬤**過兩年,但其他人個個都信了,因爲這樣他們纔看了擁有不一樣氣度的陳湘如。
這樣一來,規矩也不需教了,許她也是懂得大門大戶中的規矩,這纔有了別樣的氣度。
授歌舞,陳湘如三歲就學了;教讀書識字,因是藝伎,五六歲就開始學了;再教旁的什麼……可也沒有了,但凡能學的,她已會了。
陳湘如住進了洛陽世家大族王家的珠玉閣,這原是嫡出小姐才能住的閣樓,也示她與其他美人不一樣的尊貴身份。
很快,整個洛陽城的文士名人都聽說了陳湘如被王家所得,正養在深閨,向程家軍求和敬獻美人。
有人扼腕,有人輕嘆,想這陳湘如也是個才藝雙絕的女人,而今也難以掌控自己的命運。
而此刻,陳湘如正坐在閣樓裡,擬了一個清單,服侍丫頭請來了塗二公子。
塗二公子接過一看,以爲是採買的單子,沒想卻是一張催債單,驚得眼珠子都快要落下來了:“你……”
“怎的不成嗎?我早前便說過,聽我彈曲兒可是要付銀子,九月初三酉時一刻,王大老爺坐在珠玉閣外的涼亭,聽我彈了一支《骨肉離》,你說這酒樓買滷食的,擺在那兒,你悄悄取了來吃,被這掌櫃的發現了,掌櫃的難道會裝作你沒吃,自是要找你結賬的。
九月初四晨時,我在院子裡跳了一支舞,王四公子站在門外頭,卻瞧了好一陣兒呢。我的一支舞,原是與琴曲一個價,這錢是不是也得找他結……”
照着這單子的一筆筆記下去,短短几日,便有六千兩銀子。
塗二公子勾脣笑着:“這……在下可不敢。”
“你若不敢,我便自個討去,堂堂世家的老爺、公子,還欠我這風/塵女子的銀子,也不怕人笑話,這銀錢還照老規矩,交給你給難辦粥棚。”
塗二公子以前覺得陳湘如不大愛說話,突地發現很是有趣,如此刁鑽古怪,道:“你不願讓人偷聽偷瞧了去,不彈不跳就是。”
“這話真是新鮮,我原就是個賣藝的,就和那酒樓裡一樣,酒樓原就是買酒的,我把自己的酒擺出來吸引生意,難不成還要藏到地窖裡去怕人嘗,沒了生意,本姑娘還不得喝西北風,我願賣藝,他們是願瞧,這既然瞧了,就得付銀子……”
話剛一落音,就聽一陣爽朗的哈哈大笑聲,卻是王四公子陪着一個年輕男子從外面進來。近了跟前,他雙手負後,帶着審視地看着打量陳湘如。
她纖手一指:“你再加一筆,這是誰來着……他剛纔在瞧我,本姑娘也不是花兒,要供人欣賞,他瞧見了我的真容,如下棋一個價,得付我一千兩銀子。”
這男子一聽,又大笑起來。
什麼時候美人都不能瞧了,便是看一眼都要付銀子。
當真是天下最荒謬之事!
塗二公子道:“她說你們王家欠了銀子,你還看了她跳舞,讓你付她五百兩。”
王四公子臉刷的一下陰沉下來,“跳得那麼難看,還敢跟我討銀子。”
“晚了。”陳湘如微眯着眼睛,一臉狡黠,如果耍賴可以迷亂衆人的視線,她爲什麼不可以使出來,“你去酒樓裡吃飯,吃罷了,說他家的飯菜不好吃,是不是說就賴賬不付錢了?這不能吧。既也瞧了,就算你點了我一支舞,這錢自是要付的。”
爲什麼沒人告訴他們,陳湘如性子不僅剛烈,且還刁鑽。
那男子一聽,覺得甚是有趣,笑得越發大。他對王四公子道:“你家從哪兒弄來這麼個有趣的小姑娘,好吃好住的不說,還要被她訛上一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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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書奴:按理說兩個人會交換記憶,爲什麼女主不知道這個人會背叛她?
浣水月:《閨話》的楔子裡有說兩個女主交換了十三歲以前的所有記憶,《閨話》女主陳湘如得到了《名媛春》女主前世一生的所有記憶。而《名媛春》女主驕傲得只要對方十三歲以前的記憶,所以這文的女主對十三歲以後會發生的事是一無所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