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悠然地看着眼前這一切,看着老朋友就像是一個收藏家在鑑定一件剛剛到手的古董一般神情凝重的樣子,那位智慧高超的大公感到非常高興,他已經很多年未曾看到過老朋友如此鄭重其事過。

“除了這塊石版和那個小臭鼴所說的有些出入之外,其他三樣東西倒是絲毫沒有差錯,這枚像金幣一樣的玩意兒雖然我仍舊看不出任何名堂,不過我可以感覺到它的力量絲毫不次於那把死神鐮刀。至於這枚開米爾迪特之戒,並沒有隱藏任何秘密,這只是一枚用來吸收精神衝擊的魔法戒指而已,雖然它的做工令我相當欣賞,不過還沒有到令我感到驚訝的程度。不過,在我看來它所擁有的危險程度遠在另外兩件之上,能夠令這樣一枚戒指損毀到如此地步,毫無疑問戒指裡面所吸收的精神衝擊來自於那位大魔導士開米爾迪特。損壞成這個樣子,我很擔心這枚戒指已然很不穩定,我的老朋友,如果這東西突然間發生意外令封印在裡面的力量釋放出來,你的領地裡面恐怕連一隻活着的蟑螂都別想找到。”那位老邁得甚至有些令人難以想像的老頭笑着說道,他甚至夾起那枚戒指晃了兩下。

“我實在有些難以相信,那位年輕的教導者爲什麼帶着這樣一枚危險無比的戒指四處旅行,難道他絲毫不擔心會發生意外嗎?即便他本人不知道,難道就沒有人提醒他,我記得他的老師正是魔導士瑪世克。”巴世蒙大公絲毫沒有將這放在心上,他仍舊顯得那樣輕鬆自在。

“那是因爲戒指只要始終在他的手中就不會發生危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像是包裹在這枚戒指外面的另外一層屏障。想要解釋這件事情,同樣得提到共鳴。”說到這裡,那個老頭看了巴世蒙大公一眼:“算了,我知道你不會對這感興趣的。總而言之這東西留在這裡越久就會變得越危險,你最好將它儘快處理掉。”

小老頭再一次看了一眼巴世蒙大公,嘴角掛起了一絲微笑:“我相信,你已然想到一種如何運用它的辦法。”

聳了聳肩膀,那位顯得異常悠閒的大公說道:“想必一把娜頭就能夠令那枚戒指裡面的力量全部釋放出來。”

“甚至用不着榔頭,用夾子就行。”小老頭連忙說道。

“讓所有人都以爲佛朗士教導者忍不住動手了,我相信得裡至王室所擁有的職責感,會讓那位王子放棄和我的僵持。”巴世蒙大公悠然地說道。

“你會同樣表現得頗爲大度,暫時不去碰那個王位,反正現在你的表妹佔據着四分之一張寶座,你可以順理成章地打發那位王子前往戰場,他即便不死在曾經的盟友手中,也會死在我們的盟友菲利普斯親王的手裡。”那個小老頭接過了話題說道。

“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巴世蒙大公笑了起來。

“不過你不會這樣做,因爲你已然有了自己的計劃,按照那個計劃你甚至可以順理成章地令那位王子殿下主動放棄王位。”

“這樣一來在面對我們的盟友菲利普斯親王的時候,你就用不着爲了既消耗他的實力,又令那位年輕的王子徹底從人間消失而傷腦筋。同樣也不至於因此而得罪一個擁有着無從猜測的潛力的人物。我相信你會更願意和那些南方人做生意,而不是成爲戰場之上的仇敵,前者對雙方都有好處,而你所擁有的好處會更多一些,後者卻是無盡的麻煩和不確切的未來的開始。”那個小老頭徑直說出了巴世蒙大公心裡的念頭。

“你對我甚至比我自己更加了解。”巴世蒙大公用略帶自嘲的語氣說道。

“這樣說來你打算將這些東西送回去?”小老頭問道。

“我知道你打算留下一兩樣東西。”巴世蒙看着老朋友說道,和小老頭對他了如指掌一樣,他同樣也完全能夠猜到小老頭的心思。

“你猜得一點都沒錯,甚至連數字也完全正確。”小老頭說道。

“你想要死神鐮刀,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死神鐮刀是你當年的那位朋友凝聚了所有心血的作品,而且它的上面還隱藏着,你從他那裡偷來的筆記本上未曾記載的秘密。至於另外一件,我相信是那枚金幣,既然那個少年稱它爲神之侍從,和它有關聯的無疑是一個有自我意識的玩意兒,我相信無論是從異世界召喚來的意識體,還是人工創造出來的生命,都會令你感興趣。那原本就是你研究了一輩子的課題。”巴世蒙大公輕鬆地說道。

“既然你已經猜到了我的心思,那麼就麻煩你解決剩下的難題,我相信你非常清楚,應該如何同那位少年打交道。”小老頭徑直將他想要的那兩樣東西塞進了口袋裡面,他看了一眼窗外,然後說道:“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我相信你已然打算往帕琳走一趟。”

聽到老朋友如此一說,巴世蒙大公無奈地苦笑着聳了聳肩膀:“現在去帕琳確實不算太早,不過我原本還打算再停留一會兒,現在爲了你的事情卻不得不早早起程。”

“別顯得那樣悠然,我的老朋友。”小老頭突然間變得正經起來說道:“或許你現在動身已然顯得稍微晚了一些,一直以來你的眼睛都只盯着亨利德王子和年輕的教導者身上,你顯然忘記了有一個非常關鍵的人物,你並沒有辦法完全把握住。”

說到這裡,小老頭指了指桌子上面的那些東西:“要不然它們也不會出現在這裡,而且我從我那位助手那裡聽說,那個不安份的丫頭打算嘗試着控制年輕的教導者,以往我一直以爲那個丫頭擁有魅靈對你是極大的幫助,不過這一次弄得不好,她或許會幫上倒忙。”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東西連我都未必把握得住的話,那位年輕的教導者便是其中的一位,事實上他總是讓我想起將他教導成現在這樣的那個傢伙,他是唯一曾經令我感到挫折的人。”小老頭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

聽到這番話,巴世蒙大公立刻若有所思起來,他非常清楚自己這位老朋友從來不會無的放矢,更不會聳人聽聞,而他所預見的事情總是那樣準確。

“好吧,我會立刻動身,不過你最好能夠保證,這枚戒指不會在半路上發生意外。我可不希望在某一處荒野之中成爲唯一的犧牲者,有一件事情可以確信,那位王子殿下絕對不會因爲這件事情,而向任何人宣戰。”巴世蒙點了點頭說道。

“我唯一可以給你的忠告便是讓人帶着這枚戒指單獨而行,讓他乘坐最幹穩的馬車,再找一塊最軟的海綿將戒指包上。”小老頭不以爲然地說道。

看到小老頭一副想要離開的樣子,巴世蒙大公稍微猶豫了一下最終說道:“我的老朋友,謝謝你的忠告,不過我同樣也有一個忠告,我知道這十有八九無法勸服你,不過我仍舊要提醒你注意,或許此刻你正在令那個對你極爲不利的預言成爲現實。”

巴世蒙大公注意到老朋友的臉抽動了一下,很顯然對於那個預言,自己的這位多年老友並非完全不放在心上。

“死神鐮刀,我的第一件作品以及偷走我第一件作品的那個人的傳承者,這三樣東西已然全部衆齊,說實在的我即便不想相信那個預言有可能變成真實,也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要說我不感到害怕,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任何人對於死亡都擁有着天生的恐懼感,不過遠比別人活得長久的我,多多少少對於生命和死亡也比常人看得平淡許多,我現在只希望能夠心滿意足地渡過這一生。不知道是否是命運的諷刺,最近這幾個月我清清楚楚地感到時間變得快了許多,很多我停滯了幾年甚至幾十年的瓶頸和難題卻在這短短的幾個月問獲得了突破,現在我幾乎已然能夠確信可以製造出真正完美的人類,唯一的需要便是能夠再給我一些時間。”說着,小老頭嘆息着走出房門。

帕琳城裡雖然喧鬧繁華,但是在它的郊外卻顯得異常冷清。

披着那昏黃的夕陽,一輛馬車正緩緩地行駛在那筆直而又寬敞的通郡大道之上。

馬車的主人顯然並不急着趕路,透過馬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那位憂心忡忡的公主殿下,此刻她正在回家的路上,但是她的神情之中卻絲毫也看不出有一絲回家的喜悅。

此刻她的腦子裡面仍舊回想着剛纔她的哥哥對她所說的那番話。

彷彿能夠感受到災難即將來臨一般,希婭小心翼翼地走進哥哥的書房。

哥哥的神情之中那濃濃的猶豫令她感到茫然,顯然她的猜測又加重幾分確定性。

“一路之上肯定很累了吧。我不想打擾你休息。”希婭極力想要找個藉口離開,此刻她越來越感到恐懼和害怕。

“希婭,我親愛的妹妹,請你進來,關上門,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那位王子殿下彷彿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轉過身來說道。

“我可不可以坐在你的腿上,就像小時候那樣?”公主殿下硬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須和你商量。”亨利德王子稍稍加重了語氣。

但是當他看到妹妹傷心失落的神情,他原本努力讓自己硬起來的心,不由得又軟了下來:“希婭,我親愛的妹妹,我必須向你說抱歉。”

那位曾經刁蠻任性的公主此刻就彷彿是一隻受到驚嚇的雞雛一般顯得無比彷徨和無奈,她的臉上已然沒有了往昔的狡詐和刁蠻,有的只是無盡的哀傷和一絲淡淡的希望。

亨利德王子自然非常清楚妹妹的希望是什麼,不過此刻他只能夠硬起心腸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希婭,我知道這會令你感到非常爲難,不過我希望你能夠回到王宮之中。”說到這裡,那位王子殿下不知道應該如何說下去爲好,因爲他非常清楚,他的請求對於妹妹來說無疑顯得異常殘忍。

“這件事情對於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都顯得措手不及,沒有人能夠預見到事情會發生這樣的變化。”亨利德王子連忙換了個方向,但是他立刻發現,想要繼續說下去同樣困難無比。

長長的吸了口氣,這位王子殿下讓自己的胸膛之中充滿了足夠的勇氣。

“我親愛的妹妹,我確實未曾想到我們的那位盟友會突然間變得如此瘋狂和難以捉摸,可惜我們卻偏偏不能夠對這件事情置之不理。迄今爲止也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他到底擁有多麼強悍的實力,不過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他所失落的那些東西毫無疑問對他都至關重要,奧格大師甚至猜想他擁有七成的可能將威脅變成現實。雖然對那些失落物無法給予準確的估計,不過至少那把死神鐮刀就足以令無數得裡至人死亡,身爲得裡至王室成員的我,絕對不希望看到這種事情發生。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如果我們的盟友將他的威脅變成爲現實,我將不得不立刻闡明自己的立場,毫無疑問我將第一個站出來討伐這位可怕而又強大的少年。當幾萬甚至幾十萬得裡至人在瞬息之間死亡,在那樣的情況下,繼續爲了得裡至王位而爭奪不休顯然變成了可恥之極的事情。我會宣佈放棄對王位的追求,將它拱手讓給那個陰謀殺死父王的人,而我,揹負着令無數得裡至人死亡的我,會選擇奔赴戰場,去面對我們的盟友,或許還有佛朗士王國的菲利普斯親王,如果在那個戰場上得以僥倖活着的話,我將宣佈放棄一切成爲神職人員,以彌補我所造成的巨大過失。”

那位王子殿下緩緩地說道,此刻他並非在裝作可憐以打動自己的妹妹,他非常清楚,希婭肯定能夠猜到這一切,如果事情一旦以那種最壞的可能發生,他能夠做出的選擇將只有這一個。

“你希望我能夠接近並且勸解那個傢伙?”希婭公主緩緩說道:“或許我可以找個機會將他刺殺。”

“不,這將是最壞的選擇,我相信此刻我們那位盟友肯定對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提高了警惕,更何況,你難道忘記了他真正的身份?你所提議的那件事情,恰恰正是他所最爲擅長。”亨利德王子連連搖頭說道。

“你認爲我能夠成功地說服他嗎?”希婭公主用淡然的語氣說道。

稍微猶豫了一下,那位王子殿下說道:“我知道此時此刻沒有任何人能夠打動得了我們那位盟友的心,我所希望的只不過是你能夠接近並且隨時看住他,順便安撫一下他有可能變得衝動的心情。”

“或許你還希望我能夠用美色打動他,在瑟思堡的時候便已然和他認識的你我,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清楚,他是一個什麼樣的貨色。”那位公主直截了當地說道,她的語調之中沒有絲毫隱晦,同樣也沒有絲毫的怨憤。

那位王子殿下想要開口,但是最終卻將即將出口的話吞了回去,因爲他的妹妹此刻所說的原本就是那些魔法師,包括奧格大師的意圖,甚至就連他自己也隱隱約約有這樣的打算。

讓從小就最喜愛和親近的妹妹去做這種近乎於妓女的事情,已然令他感到自己自私、齷齪和殘忍,他甚至感到自己彷彿全身浸沒在地獄深淵的血海之中一般,四周堆滿了臭氣熏天的斷肢和器官,而他身上更是沾滿了難以清洗的污垢。

這已然令他感到罪孽深重,如果再要欺騙最親愛的妹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會立刻精神崩潰。

此時此刻這位王子殿下無比確信,政治確實是充滿了骯髒的黑暗的東西,而捲進政治這個巨大的漩渦之中的無疑是最道德敗壞不可饒恕的罪人。

那深深的負罪感令他幾乎快要發瘋,而更令他感到發瘋的是,他伸出那罪惡雙手的對象竟然是一直以來最信任和崇拜他的妹妹。

如果說剛纔是希婭極力想要逃出這個房間,那麼現在渴望着能夠逃跑的變成了他。

但是那揹負在他肩上的重擔卻令他絲毫不能夠退縮。

得裡至王國的王權,無數得裡至人的性命,這位王子殿下儘管無數次勸說自己,這一切都可以割捨,但是隻要一想到,那位會泄漏嗜血的秘密給予敵國的巴世蒙大公將會坐在國王的寶座之上,這位王子殿下就不知道應該如何做出選擇。

如果說當初巴世蒙大公曾經是他心目之中的英雄的話,那麼此刻這位曾經爲他所推崇的人物已然變成了想要毀滅得裡至的一切的罪人。

“我願意,你是否還記得在佛朗克的時候,我曾經說過,爲了你,爲了我最親愛的哥哥,我願意做出任何犧牲,現在就是我履行我曾經許下的諾言的時刻。”

說到這裡,這位公主殿下突然間擡起頭凝望着亨利德王子:“反正我非常清楚,我無法令真正深愛的人接受我最爲寶貴的東西,這隻會令我和我真正深愛的人墮入世俗和道德的地獄。事實上我早就對此有所覺悟,既然我最寶貴的東西不能夠給予值得獲得它的人,那麼就用它爲我真正深愛的人換取足夠的利益。”

說着那位曾經刁蠻任性的希婭公主緩緩地站了起來,朝着門口走去。

房間裡面只留下失魂落魄的王子殿下,他那孤獨的身影越發襯托出這裡的冷清。

“我知道你感到非常難受。”突然間門口傳來了奧格大師蒼老的身影:“不好意思,我自己進來了。”

“不,您來得正好,此刻我的心中正存在着許多疑問想要得到您的指點和解答。”王子的臉上顯露出無比蒼涼和無奈的神情。

“我能夠猜到那是一些什麼問題,我能夠告訴你的就只有,那些問題並沒有準確的答案。每個人都有可能面對同樣的難題,做出的選擇肯定截然不同,不過我確信他們之中肯定有許多人認爲自己的選擇最爲正確,儘管在旁人看來他們的選擇根本錯誤得令人難以理解,同樣也相反的事情也有可能,在別人眼裡幸運地找到了正確答案的人,或許自己卻在深深悔恨當初的選擇。除此之外,我也並非是那合適回答這些問題的人選,別把我看得有多麼睿智和高超,我僅僅只是比你稍微多了一些閱歷而已。事實上此刻你心中所擁有的疑惑和彷徨,同樣也存在於我的心中,別忘了我同樣贊成勸服希婭去完成那必然會令她痛苦終身的使命。”說到這裡,那位老魔法師發出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其實現在想來,有許多事情當初如果做出另外的選擇,此刻的情況將截然不同,如果當初噩耗傳來的時候,我勸服你放棄對於王位的追求,我相信你仍舊會是一個純潔的青年,而希婭也仍舊會是一個快樂的女孩。同樣如果我們未曾選擇接受那位年輕的盟友智慧上的援助的話,此刻我們十有八九仍舊在躲藏和流浪,不過我確信,那會比現在快樂和輕鬆許多。如果我們沒有急於表現出對那位年輕盟友的不信任,此刻或許那些困擾着我們的難題根本就不存在。實在有太多可能,如果繼續仔細想一下的話,或許還能夠找出更多悔恨。或許這便是我們和那位年輕盟友之間的差距,在做出選擇之前,我們思索得太少,但是在做出選擇之後,我們反倒思索太多。前者令我們做出選擇的時候,無法預測到各種隱藏着的災難,而後者又令我們在再一次選擇的時候顧慮重重。現在想來,我們真正缺乏的是做出選擇的專家,在一開始我們力量弱小的時候,我們倒是能夠清醒地看到這一點,但是當我們變得越來越一帆風順,當我們的手中終於擁有了可以和其他任何一方勢力抗衡的實力,我們便漸漸淡忘了這一點。”那位老魔法師顯得異常無奈地說道。

“是的,我同樣異常後悔,哲人說的一點不錯,當失去一樣東西的時候才感到它的珍貴。幾天前,我還在擔憂我們的盟友所擁有的智慧,但是我現在已然知道,現在去擔心這些東西爲時過早。”那位王子殿下的神情之中顯露出一絲悔恨和悲哀。

“後悔不會起到什麼作用,你是否想到過補救的措施?”那位老魔法師緩緩問道。

“鞏固的誓言最害怕的就是不信任的裂縫,那是永遠也無法彌合的可怕縫隙,我確信希婭的犧牲也將無濟於事,她的犧牲只是在爲我當初的愚蠢選擇付出利息而已,但是不這樣做的話,情況顯然會更加惡化。”那位王子無比憂愁地說道。

“這並不僅僅只是你一個人的過失,這個沉重的枷鎖,我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得揹負一部份。只是其他人不會像你那樣感到難以忍受的痛苦,畢竟這個失誤償付的代價是你最心愛的妹妹的幸福。正是這令我不得不檢視以往曾經做出的選擇,我突然間感到或許有許多地方能夠重新思考。”

奧格大師滿臉愁容地說道:“正如你所說的那樣,失去信任的誓言無法再加以彌補,此刻我們只能夠祈禱,我們曾經的盟友不至於成爲最可怕的仇敵。我相信,在碼頭上以及在森林之中的那兩次背叛,足以讓他做出這樣的選擇,而我們的盟友所擁有的智慧,同樣也令我確信,他肯定能夠找到背叛的蛛絲馬跡。正因爲如此,最近我一直在思索是否能夠找到另外一條解決的途徑,王子殿下,你是否想到過,或許你和巴世蒙大公之間能夠做出一定的妥協?”

奧格大師的話,令那位王子殿下感到無比震驚,他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這位他最爲尊敬和信任的老人。

“我真是難以想像您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他謀殺了我的父親,不過更令人難以容忍的是,他還偷竊並且向敵國泄漏了嗜血的秘密。”那位王子殿下驚叫起來。

“我無意替巴世蒙大公開脫謀殺的罪名,不過說嗜血的秘密在他手中被泄漏確實有些冤枉了他,現在是時候讓你知道一個秘密,原本清楚這個秘密的就只有七個人而已,即便加上知道一些蹤影的人也絕對不超過十個。”

奧格大師一臉追憶神情,緩緩說道:“我曾經也擁有過像希姬那樣的年紀,那時候我正跟隨着我的老師黨克魔法師學習,和我一樣,黨克老師也是當時的國王陛下最爲信任的宮廷顧問,而那位國王陛下正是你的爺爺亨利三世。

“有一年,和佛朗士接壤的行省安巴勒州的桑德爾郡靠近邊境的山嶺之中突然發現了一處遺蹟,無意中發現了那個遺蹟的是當地的一位官員,那位官員通過特殊的途徑,秘密並且直接向國王陛下作了報告,在報告中他認爲那個遺蹟或許是某位魔法師廢棄的實驗室。

“我的老師被請求前往那裡對遺蹟進行一番考察,我非常有車能夠一同前往,一開始的時候,我們並沒有期望能夠獲得什麼重要發現,正因爲如此,當我的老師認出那座遺蹟的門口有大魔導士闊米爾迪特的標誌的時候,我相信你完全能夠想像,當時我們吃驚的程度。

“當天我的老師便將這件事情報告了國王陛下,陛下的反應可想而知,不過這件事情原本就沒有幾個人知道,正因爲如此你的爺爺當時的國王,決定將這件事情隱瞞下來。

“我的老師努力想要進入那座遺蹟,不過他並不打算輕易嘗試,因爲衆所周知開米爾迪特遺留下來的遺蹟裡面往往隱藏着極爲可怕的危機。

“那時候的我什麼忙都幫不上,甚至連那個發現遺蹟的官員都比不上,那個人雖然並沒有成爲魔法師的自然天賦,不過這個意外的發現,令他對神奇的魔法無比癡迷——唉,那時候的我絕對不會想到,堅定不移的意志竟然會創造出如此意想不到的奇蹟。

“挖掘的工作一開始進行得相當順利,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次小小的嘗試,引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魔法能量波動,而這絲波動更是引來了一位意外的客人。那個人便是後來的血魔法師,不過那個時候的他已然相當厲害,我的老師根本就沒有辦法阻止他。

“那個人對於大魔導士開米爾迪特的認知顯然遠遠在我們之上,而他所擁有的實力,也已然超出了當時得裡至王國之中的大多數魔法師,正因爲如此我的老師立刻猜到了那個人的身份。無法求救的我們只能夠眼睜睜看着那個人對遺蹟進行研究,甚至看着他破除開米爾迪特留下的魔法陷阱。

“那個人慷慨地讓我們全都進入了開米爾迪特遺留下來的實驗室,令我們感到驚訝和震撼的是,這座實驗室裡面所實驗的竟然是製造人類。”

“如果說一開始的時候,我和我的老師對那位傳說中的大魔導七充滿了敬意的話,那麼此刻敬意已經蕩然無存。在那座實驗室裡面,我們沒有找到任何完整並且像樣的記錄,有的只是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數據。正因爲如此,想要獲得隱藏其中的秘密,就必須逗留在這裡進行漫長的研究。

“或許是因爲我的老師長時間沒有任何音信,國王陛下感覺到情況或許有些不妙,但是最初他和老師商議的結果是儘可能地保守秘密,正因爲如此爲了保密,他只是派遣了當時嗜血兵團的一隻眼睛前往察看。

“衆所周知沒有人比嗜血兵團的眼睛更加擅長保守秘密,他們的腦子裡面原本就保守着得裡至王國最爲重要的秘密。那個嗜血的眼睛立刻就發現了異常,不過以他的實力仍舊無法戰勝那個後來變成血魔法師的人。不過那個人同樣也非常清楚,如果不停地受到騷擾,他絕對無法進行研究,正因爲如此他主動提出了妥協的建議。

“說實在的,當我們剛剛聽到這個建議的時候,我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難以置信,不過在當時的情況之下,根本就由不得我們不同意這個妥協的建議。”

“爲廠保險同樣也爲了多獲得一些研究的成果,國王陛下又派來了另外一隻眼睛,就這樣有關那個遺蹟就成爲了,你的爺爺亨利三世陛下、血魔法師、我的老師、我。那個官員和嗜血兵團左右眼睛七個人的秘密,除此之外當時的狂風騎士團團長以及嗜血兵團團長同樣也對此有所瞭解,他們隨時都準備接應在遺蹟裡面進行研究的自己人。

“最初的時候,合作絲毫沒有坦誠的感覺,我們的人隨時都在尋找着那個後來成爲血魔法師的佛朗士人的破綻和漏洞,但是隨着研究工作漸漸展開,而且發現,我們這一方的三個魔法師聯合在一起獲得的成績,還沒有他一個人得到的十分之一。

“原本進行偷襲的打算換成了真正合作的渴望,當時血魔法師並不願意交出研究結果,不過他對於嗜血的力量顯得很感興趣,他提出用嗜血的秘密交換他的研究結果。

“這是個很難答覆的提議,那個時候我們已然發現,開米爾迪特創造出來的人類,被他稱作爲完美的人類,那是一種無論從力量上還是智慧上都近乎於完美的人。

“只要想像一下得裡至和佛朗士制度上的差異,如果真的能夠創造出一大批近乎於完美的人的話,他們在得裡至王國毫無疑問會迅速成爲最爲寶貴的力量,而在佛朗士,他們的才華只會被埋沒。

“唯一值得顧慮的是,這些被創造出來的完美的人類,或許全部能夠被訓練成聖騎士,當時我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認爲,開米爾迪特之所以進行這些研究,就是爲了增加聖騎士的數量。

“不過我們同樣也可以用完美的人類增加狂風騎士和嗜血兵團的規模,一直以來如何擴大這兩支軍團的規模,始終是歷代得裡至君王苦思冥想的問題。

“最終恐懼和猜疑敵不過誘惑,一開始的時候我們還在擔憂,我們付出了許多,卻可能顆粒無收,但是,我們很快便發現,那些完美的人類對於嗜血的力量的接收能力超乎想像。

“嗜血的力量可以輕而易舉地在他們的身上變得極爲強大,甚至連掌握多年嗜血力量的嗜血兵團之中的高階戰士都未必強得過剛剛擁有嗜血力量的這些完美的人類。

“這件事情令我們感到無比振奮,更堅定了掌握這種力量的決心,當時唯一令我們感到可惜的便是,那些被大魔導士開米爾迪特封印起來的他親手創造的完美人類數量並不多,而研究出結果卻顯得遙遙無期。

“不久之後分歧變得越來越明顯,我們渴望着能夠早點有所收穫,但是血魔法師顯然已經將興趣轉到了那些獲得了嗜血力量的完美人類身上。當時我們所有人都清楚地感覺到,和開米爾迪特的研究比起來,他對於嗜血的力量興趣更加濃厚。

“最終我們決定攤牌,沒有想到血魔法師的理由簡單得令人難以想像,他說他不希望再研究下去了,對於創造出比他自己更加聰明更加優秀更加擁有天賦的人,他根本就不感興趣。

“當我們在努力着令整個王國強盛壯大的時候,這個佛朗士人想到的只是他自己,或許這便是得裡至人和佛朗士人的不同。血魔法師最終還是走了,我知道當時我們曾經準備下手,但是他戒備非常森嚴。

“因爲擔心他會泄漏秘密,那個遺蹟裡面的所有東西都被搬了出來,整座遺蹟被運往另外一個地方。這時候一個意外令所有的一切都爲之改變,沒有人想到那個意外竟然並非來自於血魔法師,而是對當時來說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官吏。

“那個首先發現遺蹟的官員,始終和我們一起保守着這個秘密,事實上他對於魔法越來越濃厚的癡迷,最終令他辭去了公職。

“無論是我的老師還是我,抑或是嗜血兵團的兩隻眼睛,對於普普通通絲毫沒有魔法資質的他原本並不在意,反倒是對於魔法的癡迷,令血魔法師對他感到相當讚賞。

“那個官員成爲了血魔法師在所有人之中最談得攏的一個,血魔法師甚至用研究出來的結果,幫他改造了一下大腦,雖然在其他人看來,有八成是拿他當實驗品,不過這個手術確實令那個原本沒有絲毫天賦的官員、能夠對魔力有所感應。

“不過我們仍舊沒有將他看作是真正的魔法師,正因爲如此他被排斥在了新的實驗室之外,緊接着我也被排除出了名單,原因自然是當時的我實在太過年輕,因此派不上什麼用場。

“從那之後,這個實驗室的存在就成爲了我的心中隱藏的一個秘密,直到將近十年之後從佛朗士王國傳來那令人震驚的事情,一位被佛朗士人稱作爲血魔的實力超絕的魔法師開始不受控制地肆意殺人。

“傳聞之中的那位血魔所擁有的力量馬上令我警覺地想到嗜血的力量,那個時候的我已然掌握了預知魔法之中的部份力量,我花費了幾個月的時間對發生在佛朗上王國的一切進行收集和追尋,最終確認那個血魔正是我所認識的魔法師。

“我能夠知道的事情,我的老師自然同樣也能夠知道,只不過那個時候他們正忙於研究,不過如此轟動的事情最終仍舊爲他所知,不久之後他終於來找我。

“那個時候老師他所擁有的力量自然遠遠非我所能及,他憑藉我收集的那些東西,只用了三天時間便找尋到突破口,無論我還是老師都絕對未曾想到,那個突破口竟然是被我們所排斥的那個官員。

“這十年之中他竟然同樣未曾放棄過研究,而且始終和血魔法師保持聯繫的他,所獲得的進展竟然反而超過了老師他們。我的老師最終將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知了亨利三世陛下,最終的決定是他前往尋找那位官員,而嗜血兵團的眼睛則繼續搜尋有關血魔法師的情況。

“之後又發生了些什麼我無從得知,唯一知道的便是,從此之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我的老師,而那兩個嗜血的眼睛也在不久之後莫名而亡,他們死後不久亨利三世陛下也相繼而亡。在這之後我曾經前往過那個被搬遷的實驗室,但令我感到遺憾的是,那裡曾經被再一次搬遷。

“漫長的歲月令我對於這件事情漸漸開始淡忘,直到將近二十年後,帕安的一位魔法師獲得魔導士頭街的提名,那位魔法師所擁有的成就遠遠超過得裡至已然存在的那三位魔導士的成就,但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在此之前他卻始終默默無聞。

“但是當我看到那個人的時候,我心中的驚訝常人絕對無法想像,那個獲得了魔導上頭街的人,竟然便是那個原本根本不會魔法的官員,對於魔法世界的癡迷顯然令他不顧一切地對自己又動了好幾次手術,這些手術賦予了他有限的能力,但是對魔法的熱忱卻令他擁有了難以想像的成就。”

聽到這裡,那位王子殿下已然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顯然他已然知道奧格大師所說的那個魔導士到底是誰。

“布雷恩,仁慈的父神,您是說魔導士布雷恩原本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官吏,但是此刻他卻已然成爲了這個世界上最擁有實力的魔法師之一。”亨利德王子驚詫地說道。

“這個秘密存在於我的心中已然很久,我原本以爲會帶着它進入墳墓。說實在的布雷恩的成就令我敬佩,他對於魔法的執着絕非我昕能夠比擬。正是因爲我對他的瞭解,當我得知嗜血的秘密已然泄漏的時候,我在想到巴世蒙大公的時候,同樣也想到了他。有一件事可以確信,早年被輕視和排斥的布雷恩,肯定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即便巴世蒙大公不向外泄漏嗜血力量的秘密,他遲早也會這樣做。我甚至懷疑,巴世蒙大公之所以擁有另外創立一支嗜血兵團的念頭,或許正是他勸解和慫恿的結果,而和菲利普斯親王聯手,這一方面是爲了將研究的時間縮到最短,而另外一個目的或許正是爲了報復。當然我同樣也並不排斥那是巴世蒙大公自己的意願的可能,對於他,我同樣擁有一份敬意。很多人都說巴世蒙大公絕對不會接受任何形式的挑戰,但是在我看來,他花費了畢生的時間在挑戰一件其他任何一個得裡至人都不敢挑戰的東西,那便是得裡至的傳統。”

老魔法師繼續說道:“毫無疑問同樣也是早年的挫折,令巴世蒙大公對於得裡至王國的傳統深惡痛絕,我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他最爲痛惡的便是得裡至王國到處迷漫的軍事化的氣氛。無可否認自從得裡至王國創立開始,得裡至的歷史幾乎就是一部戰爭史,得裡至人的財富來自於兵役,得裡至貴族的地位來自於戰功,得裡至王國的維持同樣依靠一次又一次的戰翠。但是現在將近一千年的時間,對於我們得裡至王國來說可以被征服的,都已然征服了,北方,東北,全都已然向我們臣服,幾大世仇之一的奧提雷,也已然歸併入得裡至的領上。此刻還能夠征服的就只剩下意雷、佛朗士、西拜和島國英格,除此之外便是向東方挺進,那裡有強悍的托爾人的帝國。和強悍而又野蠻的托爾人開戰顯然是非常不明智的舉動,正因爲如此無論你的父親還是你、都將目光轉向了佛朗七。無可否認佛朗七是我們得裡至的世仇、得裡至王國曾經遭受過的最爲嚴重的創傷全部來自這個西面的鄰居。但是最近幾十年有一件事情顯得越來越明顯,那便是佛朗七王國漸漸傾向於成爲意雷那樣的國家。漫長的歷史已然令它變得老邁,同樣也厭倦了征服和討伐,佛朗士開始沉溺於積累財富,並且想辦法揮霍的遊戲之中。”

“我知道巴世蒙大公早就在注意着佛朗士的變化,他或許希望能夠用貿易取代軍事征服。不過爲了砸開佛朗士朝着得裡至緊閉的大門,十有八九還得進行一場戰爭。不過這場戰爭的目的想必不是爲了征服和統治,而是希望能夠在貿易之中佔據主導的位置。我無從得知這是否是異想天開的想法,雖然它離經叛道,不過我並不想因此而詆譭巴世蒙大公。儘管我無法判斷他的對錯,不過我至少能夠確信,巴世蒙大公是這個王國之中僅有的幾個曾經爲得裡至王國的未來思考過的人。真正令我感到不滿的並非是別的事情,而是他的手段,之所以我會選擇幫助你,是因爲我相信你至少會做得比他高尚一些。但是當我看到我們那位年輕盟友制訂出來的計劃書的時候,我已然確信我的想法完全錯誤。政治原本就沒有什麼乾淨可言,身爲一個預言家竟然連這都無法預知,顯然是我的失誤。而此刻,當我看到希姬公主殿下那曾經充滿燦爛笑容的臉,被陰雲徹底籠罩,我越來越感覺到或許當初的選擇完全錯誤。”說到這裡,那位年邁的老魔法師重重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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