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朗克郊外的一座普通別墅之中,一箇中年人正怒氣衝衝地在書房之中轉來轉去。
他正是那位精通變形魔法的達克魯伯爵。
和往常不同的是,他並沒有作學者打扮。
披在他身上的那件華貴絲綢睡衣,證明他剛剛從睡眠中驚醒。
就在剛纔,他手下的眼線傳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一個小時以前,在香特龍根大道之上,得裡至公主殿下和瑟思堡小繼承人在餐廳之中受到襲擊。
聽到這個消息,這位伯爵大人立刻從牀上跳了下來。
他甚至連睡衣都來不及更換,將身邊所有的人都召集起來,吩咐他們將城裡面隊長以上級別的人物,全都召喚到這個地方來。
除此之外,他還吩咐最信賴的助手,動用平時一直隱藏得極深,輕易並不進行接觸的眼線,去詳細調查這個事件。
將手下全都派出去之後,這位伯爵大人就一直在書房裡面不停得兜圈子。
這個變故實在太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了。
佛朗克是個極爲龐大的城市,想要在這樣一座巨大的都市之中,將散落在其間的幾十個人全都極短的時間裡面,全都召集在一個地方,而且一路之上還要防備國王的暗探的跟蹤,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他的部下畢竟做到了,被派遣到佛朗克的人,全是親王手下最忠誠,也是最服從命令的軍人。
而且親王在京城之中花費了巨大的代價建立起來的這個巨大的安全通道,也被證明很有效率。
隊長,參謀,聯絡官總共二十多人聚集在樓下的大廳之中,他們身上的穿着五花八門,商人,學者,夥計,車伕應有盡有。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極爲凝重的神情。
從頭頂上的天花板傳來的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更令每一個人增添了幾分憂愁。
達克魯伯爵心事重重地在書房之中轉來轉去,突然門外傳來敲門聲。
“人都到齊了嗎?”達克魯伯爵嗓音低沉地問道。
“奉您的命,隊長以上總共二十三位成員已經到達,不過仍舊有三人始終無法聯絡上。”總管如實回報道。
“誰?”書房中傳來一聲沉重的喝問聲,其中凝聚着的殺意,壓迫得管家幾乎喘不過氣來。
“塞爾奧特先生,參謀斯拜,第三小隊隊長漢恩。”管家連忙回答道。
書房之中沉寂了片刻,突然間房門被猛地打開了。
達克魯伯爵身穿着睡衣,從書房之中出來,徑直走下樓去。
那些等候着的部下,聽到樓梯口傳來的腳步聲,紛紛恭恭敬敬地站直身體。
“有什麼進一步的消息嗎?”伯爵在中間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問道。
“大人,屬下感到極爲奇怪,這場械鬥從表面上看來好像是一場意外,械鬥的雙方是城裡的走私販子,而且他們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發生械鬥並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們發生械鬥的時間和地點,這場械鬥好像有意要將得裡至王國的公主殿下和瑟思堡領主繼承人捲進去一樣,而且,往常發生械鬥絕對不會波及旁人。”一位參謀站了出來說道。
“‘長釘’有報告傳遞出來嗎?”達克魯伯爵皺着眉頭問道。
“大人,‘長釘’的報告大致相同,只不過他提到,從襲擊者的口供裡面知曉,這場襲擊早在一個月以前已經安排妥當,那個被砍死的走私販子首領每個月都會到位於香特龍根大道的情婦家中尋歡作樂,他被殺死的時候,原本是打算到珠寶店中爲情婦挑選首飾。”
“那位公主殿下會到出事地點,也是同樣的原因,只不過她挑選的是另外一家而已,對了,伯爵大人發生事情的那一段地方,正是珠寶商行最爲集中的路面,佛朗克最大的十幾家珠寶行在那裡都設有店鋪。”
管家小心翼翼地將所知道的一切,精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詭異——實在是太詭異了。”達克魯伯爵沉吟道。
“既不像是偶然發生的意外,又不像是故意安排的殺局。無論從哪種方面來看,都說不過去……參謀們——你們有什麼看法?”達克魯伯爵皺緊眉頭問道。
“大人,以我看來這肯定是事先安排好的,流氓械鬥絕對不會傷及路人,這是規矩,而且那位公主身邊,平日防衛森嚴根本無法靠近,這一次偏偏只帶着瑟思堡繼承人外出,那兩個形影不離的騎士,到哪裡去了?”交頭接耳一番之後,另外一位參謀站出來說道。
“具體說一下你們的猜測。”
達克魯伯爵點了點頭說道,這種可能性他並非沒有想過。
“大人,能夠做出這種安排的,想必只有瑟思堡的那些人,恐怕是他們在背後搗鬼,這樣做的理由不外乎兩個,可能是爲了讓瑟思堡領主繼承人,藉此機會上演一場英雄救美,意圖拉近瑟思堡和得裡至的關係,或者便是想趁此機會,將得裡至公主解決掉,讓國王和得裡至王國之間的關係徹底破裂。”那位參謀解釋道。
旁邊又站出一位年長的參謀說道:
“是啊,讓那位公主殿下不帶護衛,讓發生械鬥的地方正好位於公主挑選的珠寶行旁邊,能夠準確把握械鬥發生的時間,想要做到這一切,非那些瑟思堡人莫數。那些瑟思堡人原本就是這方面的行家,更何況,盜賊原本就和走私犯關係密切,只有他們有可能,安排一場走私犯之間的火併。”
聽完參謀們的描述,伯爵緩緩地搖了搖頭:
“這種把戲,並不是那些南方人的風格,如果這件事情是瑟思堡佈置的,那麼它應該看上去就像是一場舞劇,那些南方人很會演戲,他們擁有最出色的演員,寫劇本的人也是高手,這場繼承人的風波,完全證明了這一點,但是,這次的事件怎麼看都像是雜耍。”
“寫慣了舞劇的人,也許想排演雜耍也說不定。”一位參謀輕聲說道。
伯爵並沒有回答,他用手托住腦袋靠在沙發背上說道:
“現在京城之中,有哪些人想要對那位公主殿下或者瑟思堡繼承人不利,你們倒是說說看。”
那位年長參謀扳着手指頭說道:
“想要對瑟思堡繼承人不利的人倒是不少,國王陛下就是最迫切的一個,魔法協會中可能也有人希望這個魔法天才死去,瑟思堡還有一些仇家,比如投靠親王大人的馬蒂爾家族,羅貝爾德伯爵所屬的家族等等。至於想要對得裡至公主不利的,恐怕只有長老院的那些人。”
達克魯伯爵搖了搖頭說道:
“你還算漏了不少人,想必那些得裡至人也不想看到瑟思堡領主繼承人活在世上,出於國家利益和那個小魔法師所擁有的潛質,這兩方面考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殺死瑟思堡領主繼承人也許比他們這一次出使的目的更加重要。在巴特森林中發生的一切,絕對不是偶然的意外,‘裂風’不是白癡,那些得裡至人如果沒有做出什麼特別舉動的話,他不會分散自己的實力同時對付兩個目標的,事後殺人滅口才是正確的選擇。”
“想必瑟思堡的那些人也同樣不會和得裡至人真心誠意友好相處。曾經生死相搏的對手,也許能夠成爲朋友,但是互相陰謀暗算的對頭,絕對不會握手言和。”
“還有,你剛纔說得太籠統,國王,我們,瑟思堡,得裡至,魔法協會還有長老院,都不是鐵板一塊,就拿對得裡至的看法,那份協議讓陛下欣喜若狂,但是基恩侯爵私底下恐怕會老淚橫流,如果不是因爲他過於迂腐,我可能會懷疑他在幕後操縱着一切。瑟思堡恐怕就更復雜了,領主繼承人和他的監護人是一個派系,瑟思堡的官員又是另外一個派系,南港的商人也各懷心思。”
“事實上,我最擔心的反倒是我們自己,我這樣急急忙忙將你們召集起來,就是想要了解,這場事件會不會有我們的人插手其間。”
聽到達克魯伯爵的話,衆人連連搖頭。
“大人,您的意思是,塞爾奧特有可能佈置了這場殺局,他的愚蠢是衆所周知的,因爲他的愚蠢,使得親王大人平白損失了一位實力高超的魔法師,更失去了狙殺得裡至使節的大好時機。”一位隊長突然說道。
“放屁,塞爾奧特確實是一個狂妄自大的混蛋,而且盲目相信他的武力,不過,他並不是一個做事做到一半的傢伙,如果,這件事情有他參與其中,那麼他絕對不會放過得裡至公主和瑟思堡繼承人,而且,曾經和瑟思堡繼承人交過手的他,肯定會做好充足裝備。他至少不是在同一件事情上,犯兩次錯誤的白癡。”達克魯伯爵怒斥道。
“謝謝,閣下的誇獎,沒有想到閣下居然如此看重我這個混蛋。”門口傳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
達克魯伯爵坐直了身體,對於塞爾奧特,他不能過於無理。
“閣下幹什麼去了?”旁邊的管家質問道。
塞爾奧特並沒有回答管家的問題,他在伯爵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說道:
“斯拜和漢恩兩個人是我調走的,我替他們負責。”
“你幹什麼去了?”達克魯伯爵問着同樣的問題。
“我在城裡到處轉轉,看誰顯得不太正常。對於這裡的一切,我畢竟比你熟悉。”塞爾奧特說道。
聽到塞爾奧特如此一說,達克魯伯爵精神一振。
當消息傳來的時候,他第一個反應便是,得裡至公主遇刺將會影響到整個行動。
而且法政署也必然會在城裡大肆搜捕嫌疑份子,這將是名正言順將自己的部下逮捕起來的最佳藉口,甚至還可以將罪責硬加在親王的頭上,想要羅織罪名,實在是太容易了。
另外一個念頭便是,他自己也不敢保證這次事件不是自己的部下策劃的。
其中最可疑的便是眼前這個傢伙。
不過隨着情報越來越多,事件越來越清晰,自家人下手的可能性已經變得極小。
稍稍放下心來的他,還沒有想到過,其他與此利益相關的人物,是否有什麼不正常的表現。
這一次,塞爾奧特倒是棋高一招了。
“你有什麼發現嗎?”達克魯伯爵問道。
“應該不是瑟思堡布的局,現在京城之中到處是鑽來鑽去的小賊,兩個頭面人物全在法政署。同樣看上去也不像是得裡至人,‘廢宮’已經亂成了一團,那個叫奧格的魔法師趕到現場,樣子看上去很奇怪,想必是在尋找線索,長老院的那些老傢伙不可能一個個都看一遍,只知道‘老馬犬’對於這個消息一點都不在乎,他在馬場挑選馬匹和騎師,國王聽到消息之後,他立刻趕到‘廢宮’,不過他的樣子讓人感到是在演戲,實在太殷勤了。”塞爾奧特說道。
“會是‘老馬伕’?還是陛下?”達克魯伯爵皺着眉頭自言自語道:“目標又是哪個?得裡至公主?還是瑟思堡繼承人?”
“我懷疑,這場事件的目標根本就不是刺殺那兩個人。”塞爾奧特說道。
“你有什麼發現嗎?”達克魯伯爵問道。
“你剛纔不是說,我不是那種明知對手的實力,還置那種愚蠢殺局的人物嗎?”
塞爾奧特牽了牽嘴角,冷笑了一聲說道:
“我想,無論是‘老馬伕’還是其他人同樣不是這種白癡。”
“他們的目標原本就不是刺殺,而是想要將局面攪亂?”達克魯伯爵眉頭皺得更緊了。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的話,那麼京城之中每一股勢力都可能是策劃這一切的主使者。
“我到現場勘測過了,襲擊者是些烏合之衆,連街頭打手都算不上,對付那兩個小傢伙的人,也是零零落落得不成陣形,進了餐廳之後,竟然還擠在門口,我想,如果知道對手是魔法師,沒有人會這樣做吧。”塞爾奧特說道。
伯爵沉吟半晌,對旁邊的人吩咐道:
“大家聽清楚了,現在對於我們來說,處境相當糟糕,大家回去之後警告兄弟們,如果法政署的探子在抓人,絕對不許抵抗。”
說完這些,他轉過頭來對管家說道:
“看樣子,我們不得不動用親王大人佈置的眼線了,吩咐下去,讓那些眼線四處活動,將這件事情鬧大,勢必讓陛下和法政署對此事難以交待。”
說到這裡,他同樣冷笑了一聲:“既然有人想要讓情況變得混亂,那麼我們就也加一把力,讓佛朗克更加混亂。”
“既然對我們不利,也不要便宜了別人,是不是這樣?”塞爾奧特顯然已經明白了達克魯伯爵的意圖。
“你很聰明,既然我們掉到了水裡,總得拖幾個人下水吧,讓瑟思堡和得裡至互相猜忌,用治安問題壓陛下和法政署,讓那些被關押接受調查的人壓長老院,讓佛朗克的平民抨擊法政署和監察署。總之別讓任何人閒着,也許這樣一來,對於我們反倒是天賜良機。”伯爵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
從法政署回來,瑞博和埃克特感到精疲力竭,對於他們倆來說,這一天極爲糟糕。
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不但毫無收穫,他們兩個人的腦子反而更加混亂了。
法政署的偵探們倒是很有效率,僅僅用了兩個小時械鬥雙方的手下,大部分已經抓捕入獄。
一個下午的時間,法政署的刑訊專家們也一刻沒有停止過工作。
各種封存已久的刑具都被搬了出來,法政署聘請牧師就站在一旁,一方面爲了保全犯人的性命,另一方面也是爲了讓他們隨時保持清醒,以便接受下一輪刑訊。
從那些刑具底下獲得的口供,不可謂不多,走私、銷贓、殺人、綁架,一個下午羅列出來的罪名幾乎可以寫一部犯罪百科全書。
但是真正有用的情報卻一點都找不到。
從口供裡面看來,這場械鬥醞釀已久。
那些襲擊者們甚至招供出他們是從何時開始跟蹤對方的行蹤。
又是何時開始策劃這場狙殺,爲了得到可靠的情報,他們收買了哪些眼線,誰爲他們傳遞消息。
這些口供理所當然被聚集在一起,也理所當然要在其他人的口中得到證實。
一次又一次的刑訊,一批又一批的“受難者”使得整件事情,脈絡越來越清晰。
但是,所有的口供都證明,這場械鬥原本跟得裡至公主殿下和瑞博,沒有絲毫關係。
可以說他們倆被牽連進這件事情之中,完全是偶然的意外。
只可惜,想要讓任何人相信這一切幾乎沒有可能。
那些得裡至人不會相信,瑞博本人同樣不會相信,甚至連負責審訊的法政署刑訊官也搖着頭說,會發生如此湊巧的事情的可能性,幾乎和一支箭被狂風捲走之後,誤射中一百公里以外來的路人還要小。
爲了查明真相,法政署抓來了更多的嫌疑犯,對每一個嫌疑犯都動用了最恐怖的刑訊手段,慘叫聲在法政署總部的大樓之中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刑訊官員幾乎絞盡了腦汁,但是他們得到的結果,只是更加證明了這起事件的偶然性。
瑞博和埃克特無功而返,坐在馬車之上他們倆誰都沒有說話,他們的腦子裡面同樣亂哄哄的,清理不出頭緒來。
回到別墅,兩個人甚至沒有興趣吃晚餐,聽了一下午的慘叫聲,看多了那些在刑具之下痛苦扭曲的嫌犯,沒有人還有胃口吃得下東西。
瑞博強打着精神同緊張萬分的芬妮和莉絲汀說着話,安撫着她們充滿焦慮的心。
令瑞博稍感愉快的是,因爲這件事情,早晨那種酸溜溜充滿醋意的氣氛,一掃而空了。
也許這是今天唯一的收穫。
埃克特則無精打采得朝着房間裡面的人打了個招呼,便拖着沉重的步伐朝樓上他的房間走去。
瑞博同樣很想躺倒在牀上好好地睡上一覺,用充足的睡眠來讓紛亂的頭腦得到休息。
正當他想要從芬妮和莉絲汀溫柔體貼的身邊離開的時候,突然間傳來門鈴聲。
管家將房門打開,出乎瑞博預料之外的是,這位突如其來登門拜訪的貴客竟然是殺手之王凱爾勒。
在書房之中,埃克特和瑞博坐在沙發之上,凱爾勒則仍就像往常一樣,筆直地站在房間的一角。
“這裡的事情,頭已經全都知道了?”埃克特問道。
“不,頭出發到意雷去了,現在應該正在海上,我之所以會來找你們,是因爲出發之前,頭曾經吩咐過,一旦瑞博受到不明敵人的襲擊,我就要負責保護他的安全,京城不比瑟思堡,這裡要危險得多。而且瑞博已經又一次險些喪命,絕對不能夠再一次冒險。”凱爾勒平靜地說道。
“你要時刻跟在他的身邊?就像以前保護頭那樣?”埃克特問道。
“不,我出面不合適,而且,我還有自己的工作,我已經爲瑞博物色了一個好保鏢。”凱爾勒回答道。
對於凱爾勒挑選的保鏢,埃克特自然無話可說,不過他仍舊忍不住問道:“是誰?”
“皮特,你見過他的。”凱爾勒平靜地說道。
“瘋子皮特?你讓那個瘋子擔當瑞博的保鏢?他萬一發起瘋來怎麼辦?只有你壓制得了他。”埃克特加重了語氣說道。
“他確實很瘋,不過他的本領無人可及,而且瑞博要出入宮廷,那種地方恐怕沒有人會讓我進去,不過皮特想要混進去卻輕而易舉,至於他發瘋的毛病,你放心好了,在幹活的時候,他從來不會發瘋。”凱爾勒說道。
見埃克特再也沒有什麼話好說,凱爾勒轉身走出書房。
“瘋子皮特?他是什麼樣的人?”瑞博忍不住輕聲問道。
埃克特沉思了一會兒回答道:
“皮特是凱爾勒唯一認可的搭檔,那個傢伙精神有些不正常,是個十足的瘋子,不過皮特的出生很好,他和菲斯一樣都有貴族血統,因此,確實如凱爾勒所說的那樣,皮特可以輕而易舉地混跡於上流交際圈,這是凱爾勒所無法做到的。”
“對了,埃克特,我一直不明白,菲斯怎麼會跟着海德先生?”
瑞博將心中疑惑了很久的事情問了出來。
埃克特看着瑞博好一會兒,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說道:
“我,凱爾勒和菲斯都是頭一手扶養長大的孤兒,我們的父親原本和頭是同伴,再一次旅行之中遇到了意外,只有頭一個人逃了回來,菲斯和我們有所不同,一開始的時候,頭並不打算讓他加入我們的行列,但是,菲斯和你一樣喜歡冒險,喜歡體驗刺激的感覺,喜歡體驗不平凡的生活,擁有不平凡的身份。”
“海德先生警告過我不要隨便使用迷幻粉,迷幻粉曾經奪走了他的很多同伴,他所說的就是那次旅行是不是?那次旅行到底發生了什麼意外?”瑞博好奇地追問道。
埃克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
“知道真像的只有凱爾勒,頭沒有向其他人提到過這件事情,不過你的老師瑪世克魔法師應該知道真像。”
“你從來沒有向海德先生詢問過嗎?”瑞博問道。
“不,頭的回答始終是——時機未到。”埃克特淡淡地苦笑着說道。
說完這些埃克特站起身來朝着門口走去,他要繼續那被打斷的休息。
一個人待在靜悄悄的書房之中,不知道爲什麼瑞博的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好像有人在暗中窺視他一般。
瑞博甩了甩腦袋,將這種糟糕的感覺驅趕了出去,他朝着書桌走去。
書桌上放着的那個魔偶還有最後一步工序,就徹底完成了。
拿起筆,按照瑪世克老師印在魔鏡上的圖案,將魔法陣描繪在銀扳之上。
等到墨跡乾透之後,瑞博便取出刻刀,精心雕刻起來。
這件工作需要絕對的細心,絲毫差錯不得。
完成這一切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
在夜深人靜的時刻,輕聲地念頌咒文,確實給人一種異常神秘的感覺。
往常瑞博並不感到魔法師有什麼與衆不同,但是現在連他自己都感覺到,魔法師是一羣充滿神秘色彩的奇怪傢伙。
月光映照在銀板之上。
銀板散發出暗淡的光芒,但是在漆黑的夜色之中,這暗淡的光芒顯得如此晃眼。
瑞博將魔偶輕輕地放在銀板中央。
那種暗淡的光芒漸漸聚攏在魔偶身上,光芒越來越清晰,好像凝聚成實質一般,在那極細的金屬絲之中流動着,就彷彿血液在血管之中流動一樣。
瑞博興奮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彷彿他正在創造奇蹟。
突然間那些暗淡的光芒好像燒着的火焰一般飛竄而起,然後又突然熄滅,消散得無影無蹤。
銀板靜靜地躺在那裡,上面擱着那個魔偶。
“站起來。”瑞博輕聲吩咐道。
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快點站起來。”
瑞博加重了語氣,不過他立刻便感到了失望,仍舊什麼都沒有發生。
瑞博並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不過努力了一個多小時之後,他不得不懷疑,這一次他確實失敗了。
瑞博並非從來沒有失敗過,當初製造魔鏡的時候,他失敗的次數,數也數不清。
但是今天,在這個糟糕的日子裡面,這場失敗對於瑞博來說,確實是沉重的打擊。
瑞博無精打采地拖着沉重的腳步回到自己的臥室,他甚至沒有興趣脫掉衣服,便躺倒在牀上。
也許一場甜美的酣睡能夠將一切忘卻,也許明天一切都會變地順利起來。
……
當第二天黎明的陽光照射進臥室的時候,瑞博被隔壁書房裡面傳來的聲音所驚醒。
那種聲音極爲微弱,不過瑞博畢竟接受過凱爾勒的訓練。
他小心翼翼地將弩箭扣在弓弦之上,輕輕打開通往書房的側門。
書房裡面什麼人也沒有,聲音是從書桌上面傳出來的。
昨天晚上無論瑞博怎樣發號施令都一動不動的那個魔偶,現在居然不停地在書桌上撲騰着,就像是一個掙扎着想要爬起來的嬰兒。
“怎麼一回事情?難道這個傢伙也象是那個氣態生命體一樣不聽從命令?”瑞博自言自語道。
突然之間,他感到胸口一陣跳動,那個氣態生命體化作一團反射着暗淡金光的雲霧漂浮在半空之中,雲霧之中露出一張慍怒的面孔。
“你這個本領不濟的傢伙,怎麼就喜歡在背後說別人閒話?”氣態生命體嚷嚷着,它所發出的那種聲音帶有極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對不起,我只是感到奇怪而已。”瑞博連忙道歉,只要一想到這個氣態生命體已經存在了近千年,瑞博立刻變地謙虛謹慎起來。
“手藝真是差勁極了,我從來不曾看見過,如此粗拙的作品。”雲霧中的那張臉晃了晃不以爲然地說道。
聽到這樣的批評,瑞博倒是心安理得,這個氣態生命體是大魔導士開米爾迪特所創造出來的傑作,它看到過的魔偶,自然是開米爾迪特製作的東西,用自己初次嘗試製作的魔偶和開米爾迪特的作品比較,能夠被稱得上是粗拙,那已經是相當高的評價了。
“站起來。”瑞博再一次命令道。
這一次,那個魔偶乖乖地跟着作了。
纖細的骨架上面纏繞着無數極細的金絲,魔偶的樣子看上去確實無法讓人恭維。
與其說它象是一個魔偶,還不如將它稱作爲帆船的殘骸更加合適。
“是夠醜陋的。”瑞博自言自語說道。
“你給它打扮一下不就可以了?”那個氣態生命體說道。
“打扮?不會破壞它原有的構造,使得它無法行動嗎?”瑞博問道。
“我從不曾看見過你這樣不知道變通的傢伙,只要不讓別的東西碰觸到魔偶的力量源泉,也不損傷它的構造,用東西將它包裹起來,將會起到更好的保護作用,這東西中間的一小塊藍寶石想必就是它的核心,你用剩餘的材料作一個小籠子將藍寶石罩起來不就可以了?外表隨便你怎樣裝飾,不過,製作那東西的材料如此輕盈脆弱,想必不能夠負載太多的重量,不過,用鳥的翎毛製作骨架的玩意兒,我記得全都可以在空中飛翔——對了——肯定沒錯——用藍寶石作核心除了飛行以外並沒有什麼用處,強有力的魔偶不是採用紅寶石儲藏火的力量,就是用黃色軟玉吸收大地的能量。”氣態生命體自言自語般說道。
聽到氣態生命體如此一說,瑞博大感興奮,對於飛翔他一直有着一種特殊的癡迷。
雖然眼前這個魔偶不能夠真正帶着他在天空翱翔,不過能夠製作出飛行的魔偶,多多少少也算是一種滿足。
被氣態生命體一提醒,瑞博這才發現,魔偶的樣子看上去確實像一隻鳥,如果將骨架完全展開的話就像是一隻翅膀。
“它的頭和尾巴在哪裡?”瑞博忍不住問道。
“看來你只適合於作工匠,對於魔法師來說,研究是他們生活中的一部分,魔法師會自己嘗試着尋求答案,而你是什麼事情都由別人告知,我想你的老師給你的圖紙只是讓你製作這個翅膀,因爲它可以算得上是最複雜的部分,恐怕,他想讓你自己研究,進而掌握製作魔偶的原理。”氣態生命體再一次提醒道。
“對了,你難道沒有注意,始終有人在監視着你,那好像是一種操縱水精靈的力量。”氣態生命體突然間補了一句。
“那,那可怎麼辦?”瑞博立刻感到焦急起來,他立刻想到昨天和埃克特以及凱爾勒在書房之中的談話,可能已經被這個暗中窺視的魔法師知曉了。
“你得想些辦法保護自己的秘密才行,我可沒有興趣每一次都幫你收拾殘局,更何況,如果對方不是控制水精靈,我根本就沒有辦法幫助你,我的能力只能做到吸收魔法元素。”氣態生命體回答道。
“謝謝你。”瑞博真誠地說道,不知道爲什麼,瑞博從來沒有將眼前的氣態生命體當作魔偶來看待。
“那算不得什麼,就當我是在進食好了。”氣態生命體說道。
說完這一切,它便回覆成金幣模樣,鑽進瑞博的兜裡。
瑞博走到窗前向着四下眺望了兩眼,但是他根本無法從中發現任何異狀。
長嘆了一聲之後,瑞博拉開抽屜。
抽屜空空蕩蕩的只放着那面魔鏡,魔鏡躺在一個鋪着厚厚的天鵝絨墊子的鏡盒之中。
瑞博將魔鏡拿了出來,用蘸着魔法墨汁的筆,魔鏡之上急速地書寫起來。
他唯一能夠求教的便是瑪世克老師。
瑞博只能在心中祈求,瑪世克老師能夠注意到他的來信,並且儘快給予他答覆。
不過在老師沒有指點他如何避免不懷好意的魔法師用魔法窺探的情況下,瑞博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保守自己的秘密。
唯一能夠作的便只有將窗戶緊緊地關閉起來,並且將厚厚的窗簾全部拉上。
正當瑞博尋思着在老師沒有給予指點之前,應該如何辦的時候,突然間傳來敲門的聲音。
“伯爵大人,得裡至王國亨利德王子殿下和希婭公主殿下派遣侍從問候閣下,並且送來一份請柬。”那位管家在門外說道。
從管家手中接過請柬,瑞博並沒有打開觀看,他只是吩咐管家爲他做好洗漱準備。
將管家打發走之後,瑞博打開請柬。
請柬上用最謙卑最誠懇的措辭,邀請瑞博出席今天晚上在盧美爾宮舉行的宴會。
和所有宮廷請柬一樣,底下還羅列着邀請人的名單,芬妮小姐和莉絲汀小姐同樣名列其上。
瑞博什麼興致都沒有了,他將請柬輕輕合上,回到了臥室之中。
當管家領着僕人們拿着水盆毛巾走上樓來,輕輕敲擊着瑞博的房門的時候,瑞博裝出一幅無精打采的模樣,有氣無力地說道:“我今天不舒服,你幫我回絕一切來訪的客人,並且請埃克特先生幫我退掉一切禮儀來往。”
管家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埃克特走進了瑞博的臥室,顯然他已經猜到,瑞博稱病的理由。
對於這樣作會得罪得裡至使節,埃克特倒並不十分在乎,和得裡至王國走得太近,反而對他們不利。
“我去大主教那裡請一位牧師來吧,這樣也好掩人耳目。”埃克特輕聲問道。
但是他得到的回答,竟然是瑞博用手勢打出的信號——有人用魔法窺探。
埃克特立刻明白應該說些什麼了,他點了點頭說道:“我會派人去得裡至使節那裡走一趟,將請柬還給他們,早上我會到法政署去一次,看看他們又有些什麼發現,不過我想,希望可能極爲渺茫。”
“你能不能幫我轉告所有人,今天我不想受到任何人打攪。”瑞博指了指全部遮蔽得嚴嚴實實的窗戶問道。
埃克特自然明白瑞博的意思,他點了點頭走出了房間。
臥室裡面靜悄悄的,而且厚厚的窗簾將陽光全都擋在外面,這讓瑞博想起以前向凱爾勒學習殺手技藝的情形。
凱爾勒的房間同樣永遠遮蔽在黑暗之中。
突然間瑞博想到昨天遇到襲擊時的情景,那位得裡至公主殿下的身手令他大感驚訝。
雖然,他也曾和埃克特學習劍技,不過和那位公主殿下比起來,他們的劍技只能說是華而不實的小把戲。
瑞博原本以爲,細刺劍並不是一種適合用於實戰的武器,它唯一的用處僅僅是劍術表演和決鬥而已。
但是看過了那位公主殿下的技藝之後,瑞博再也不敢說這句話了。
如果單打獨鬥的話,不利用地形,瑞博相信自己絕對不是那位公主殿下的對手。
想到這裡,瑞博便有些坐不住了,他必須要得到更加高明的指導。
如果說瑞博一遇到有關魔法方面的難題,第一個會想到的能夠請教的人是遠在千里迢迢之外瑪世克老師的話。
那麼在武技上能夠指點他的,便是住在隔壁的殺手之王凱爾勒。
雖然瑞博和凱爾勒相處過一段時間,相對來說,他算是和凱爾勒比較親近的人物,不過每一次進入凱爾勒的房間,仍舊讓他有極爲強烈的壓迫感。
凱爾勒的房間永遠籠罩在黑暗之中。
如果說瑞博只是能夠適應黑暗的話,那麼凱爾勒則已經習慣於和黑暗溶於一體。
對凱爾勒,瑞博從來不敢說那些客套的廢話,他直截了當地問道:“如果有人使用細刺劍的手段極爲高超,在武器和武技方面我處於絕對的劣勢怎麼辦?”
在黑暗之中,瑞博看到一雙閃着綠油油的光芒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掃視着自己,他確實感到毛骨悚然。
“你問錯人了,我從來沒有教過你武技,我只是教你如何殺人,作爲一個殺手、一個刺客,和對手正面交鋒,本身就已經失敗了,無論對方的實力如何,殺手都應該出其不意地對他出手,武技根本就是不可信的東西。”黑暗中傳來凱爾勒特有的沙啞的嗓音。
“但是,總是有不得不正面交鋒的時候,你不是也曾經在巴特森林之中和那個得裡至的聖騎士正面對抗,也曾經在瑟思堡的大教堂之中,阻止那個年輕騎士的行動嗎?”瑞博問道。
“我從來不曾和任何人正面對敵,巴特森林那一次同樣如此,森林中的複雜地形,給予我極好的掩護,而且那次交手是在深夜,我並不認爲我和那個騎士正面交鋒,我只是按照我最擅長的戰術,進行刺殺而已,至於大教堂的那次出手,那個人原本並沒有注意我的行動,他想要對付的人是你,可以這樣說,我躲藏在他心靈中陰暗處向他下手。”凱爾勒回答道。
“你記住,我曾經說過黑暗是我們的朋友,黑暗能夠給予我們保護,能夠藏匿我們的行蹤,不過,你也應該很清楚,對於你這樣受過訓練,在黑暗中也能夠看到東西的人,因爲沒有陽光而造成的黑暗並不十分靠得住,真正的黑暗,應該是注意力的死角,只要你躲在死角之中,即便白天站在敵人對面,你同樣等於躲在黑暗之中,一個真正的殺手,應該始終做到這一點。”凱爾勒解釋道,這樣詳細的解釋,對於他來說極爲少見。
瑞博沉思了片刻,他好像明白了些什麼,但是又好像仍舊摸不到邊際。
“我應該如何訓練自己做到這一點?”瑞博忍不住問道。
凱爾勒用沙啞而又低沉的嗓音說道:“你只要懂得用腦子去戰鬥,而不是身體就可以了,如果你的敵人站在你的面前,他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你,那就要看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哪裡了,你有很多攻擊手段,你的匕首,你的弩箭,你雙腳的踢打,用腳揚起沙塵,除此之外還有逃跑,很少有人能夠同時注意到所有這一切,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一點,那麼其他地方便是他心中無法顧及的暗處。”
“你知道能夠準確地判斷出對方注意力集中的地方就可以了,至於更高一層的技巧便是能夠預測對手的行動,並且預測對手行動可能造成的暗處。”
“不過,我得警告你一件事情,在學這些技巧以前,至少得學會一件事情,那便是能夠一眼看出,對手和自己的實力差距到底有多遠,和一個實力遠遠超過自己的對手爲敵,得有充分的覺悟。”
瑞博顯然領悟了凱爾勒的話,不過他並不知道,應該如何練習才能夠做到這一點,以前,凱爾勒訓練他的時候,很少向他解釋原因,不過他的訓練總是能夠很快地讓自己掌握其中的訣竅,雖然,那同樣也要花費極大的代價。
瑞博現在情願再一次接受這樣的訓練,至少這樣一來可以避免自己盲目的摸索。
正當他如此想的時候,凱爾勒突然說道:“我能夠傳授給你的,全都已經傳授給你了,能夠掌握多少,就看你自己的天份和努力了,這些高級的技巧都只能自己領悟得到,那是心靈的訓練,很難通過身體的操練得到,對於心靈訓練每一個人的方法都有所不同,最終每一個人的作戰風格也完全不同。”
自己風格的作戰方式?
這個問題瑞博從來連想都沒有想過。
突然間他意識到,他所見到過的那些高手,每一個人都有他獨特的作戰風格。
殺手之王如同鬼魅般取人性命的技藝,海德先生精準而又靈活的箭技,特德銳不可當的長槍,那位得裡至公主殿下輕靈飄逸的劍技。
至於自己,不知不覺之中,也有了自己的作戰風格。
用弩箭出其不意地進行攻擊,近身格鬥用弩箭和匕首相互配合,對付遠處和大片敵人,自己更擁有威力強大的魔法。
如果和那位公主殿下用劍技進行較量,輸的十有八九確實是自己。
但是沒有任何限制,能夠弓弩和魔法也能夠使用的話,那位公主殿下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
何必要捨棄自己的長處,用最軟弱的那一面和別人抗衡呢?這可不是一個盜賊信奉的準則。
瑞博現在已經越來越認同自己的盜賊身份了。
當一個盜賊雖然算不得一件光榮的事情,不過也不見得那麼可恥。
回到臥室之中,躺在牀上,瑞博琢磨着凱爾勒的那番話。
對於心靈的修煉,瑞博並不陌生,魔法師可以說是世界上最注重心靈脩煉的一羣人,但是凱爾勒所說的心靈訓練顯然和魔法師的修煉方法,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情。
要怎樣才能夠察覺到別人的注意力?
對於瑞博來說,確實是一個令他煩惱的問題。
不過擁有自己風格的戰鬥方式,倒是給予他極大的啓迪。
轉念之間,瑞博便有了無數設想,雖然有些顯得荒延不經,瑞博立刻便放棄了那些念頭,不過大多數卻都是行得通的。
瑞博躺在牀上思索着,他要清理出頭緒來,這是埃克特教他的方法。
在決定作一件事情以前,將所有的一切都周密得設想好,需要準備些什麼,如何一步步做下去,全都要事先想好。
漆黑而又悄無聲息的房間,確實相當適合思考。
別墅中的那些僕人也確實遵照埃克特的吩咐,沒有來打擾過瑞博。
除了那個爲了掩人耳目的牧師進房間探望過瑞博一次,並且馬馬虎虎得開了一些寧心安神的藥物,給瑞博唸了一篇安神頌文之外,便沒有人再進入過他的房間。
當埃克特的腳步在門外響起,敲門聲將瑞博從思索中驚醒的時候,早已經是晚上了。
瑞博一下子從牀上坐了起來,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情,埃克特絕對不會敲他的房門,因爲埃克特知道,有人在用魔法監視這座別墅,他們所說的任何話都有可能在窺探者的耳朵裡面。
“事態的轉變,令人難以預料。”一走進房間,埃克特便搖着頭說道。
瑞博疑惑不解地看着埃克特,等待着他進一步往下說。
“城裡面現在亂成了一團,在法政署門前,聚集的人將整座廣場都堵塞了,今天恐怕是法政署官員們感到最痛苦的一天。所有的人都在針對着昨天的械鬥,發泄着他們的不滿和怨恨。”
埃克特說道:“有些人是爲了法政署的無能,有些人是要求釋放被法政署扣留審訊的旁觀者,不過也有人將矛頭直指得裡至和我們。”
“有人在背後煽動?”瑞博敏銳地察覺到埃克特所說的這番話的意思,對於局勢的細微把握原本就是一個騙子,首先要學會的一件事情。
“不錯,很明顯有人煽動。”埃克特點了點頭說道。
“有人想要製造混亂,這一次襲擊的目的就在此?”瑞博疑惑不解地問道。
“誰也說不清,整件事情原本就撲朔迷離。”埃克特搖着頭說道。
“法政署難道沒有采取措施?”瑞博問道。
“他們內部的意見也不一致,有的人打算採取強硬的手段,有的人卻主張將證人和旁觀者全部釋放。”埃克特解釋道。
“那些證人,還留着幹什麼?反正審來審去總是一種結果。”瑞博淡淡地笑了一聲說道。
“現在恐怕不是放人的最好時機,那些證人正滿腹怨言,將他們放出去恐怕他們會成爲圍攻法政署最積極的一羣人。”埃克特說道。
“但是,不將他們放走,恐怕法政署會面臨更大的壓力吧,長老院應該不會袖手旁觀,打擊法政署就等同於打擊國王陛下,還有內閣也會強令法政署放人,京城裡面發生嚴重的混亂,恐怕不是他們願意看到的情況。”瑞博稍微動了動腦子,便可以想象出京城各位位高權重的大人物,會對此採取的措施。
在來京城之前,瑞博就已經反覆地研究過這些京城高官的詳細資料,對於他們的脾氣和習慣以及行事風格,把握地相當透徹。
瑞博都看得出的事情,埃克特怎麼會沒有想到呢。事態將會如何發展,他心中早已經瞭如指掌。
他想要和瑞博商量的只是他們應該如何應對。
這件事情必須有瑞博出面。
但是埃克特並不打算強迫瑞博接受他的方案,畢竟現在的瑞博,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南港小店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