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幾乎是迷迷糊糊地在別人的攙扶下進入房間,瑞博只是透過眼睛睜開的一線縫隙,感覺到此刻他是在一座裝飾奢華的小客廳裡面。

一種難以形容的睏倦的感覺如同浪濤一般朝着他襲來,更令他感到難受的是此刻他身上的那些傷口全都傳來真正難以忍耐的瘙癢的感覺。

瑞博無從得知這到底是因爲那些籠罩在他身上的血霧所引起的結果,還是因爲自己體內那神秘不可知的異世界的力量所起的作用。

在迷迷糊糊當中,瑞博隱隱約約聽到身邊有許多人走來走去發出的聲音,除此之外還有那陣陣竊竊私語。

“什麼人如此無禮竟然睡在這裡?”

“他的身上沾着的都是一些什麼東西?”

“真是奇怪,衣服上面居然全是窟窿,那兩道傷口又是怎麼一回事情?”

“這個人聽說是王后陛下從森林裡面撿回來的,會不會是一個乞丐?”

“看他身上穿着的獵裝,樣子並不像是一個乞丐啊。”

“或許他遭遇了盜賊?”

“帕琳周圍何曾聽說過有盜賊出沒?”

“把他弄醒過來問一問吧。”

“哪弄得醒啊,他睡得像是一頭死豬似的。”

“或者讓侍從把他擡到別的地方去,像他這樣躺在走廊的沙發上面,會讓別人感到笑話的,這裡是王宮不是貧民窟裡面的救濟院。”

“換到哪裡去?小客廳嗎?”

“扔到雜貨間已經相當不錯了。”

“喂——你們倆過來。”

“尊敬的伯爵夫人,王后陛下吩咐過,不允許影響這位先生的休息。”

“噢,陛下是不是打算把他當作是小丑來取笑?就像上一次那個從外地來的子爵一樣。”

“十有八九是這個意思,要不然不會將他放在這裡展覽!”

“這樣說來,這個少年看上去還蠻不錯的,只是缺少了一絲氣質。”

“噢,平淡無奇的青蘋果可沒有什麼意思,我情願要那個叫維朋的騎士,他那冷冰冰的感覺反倒更有意思。”

“這倒也是,不過氣質是可以慢慢培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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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看他這樣子就不像是有什麼潛質,不知道他的家庭是什麼樣子的,商人或者是一個莊園主。”

“去問問夏坭侯爵夫人或者貝里安娜侯爵夫人不就清楚了?她們是和王后陛下一起離開的,應該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情。”

“這樣說來還真是有些奇怪,和王后陛下前往軍事學院的人此刻一個都找不到。”

“是啊,我總覺得有一種陰謀詭計的味道在裡面。”

“或許王后陛下又想到了什麼取樂的辦法,這樣才能夠讓生活不至於太過乏味。”

“……”

迷迷糊糊之中瑞博感到自己好像成爲了一件有趣的展品正在讓人評頭論足。

他無從得知,這到底是爲了什麼,是那位王后陛下有意怠慢他的表現?還是正如那些宮廷貴婦人所說,只是一個玩笑。

不過此刻他絲毫沒有意思去探察這件事情,因爲他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那些來自於異世界的力量正竭盡全力將一些不那麼有趣的東西排除出他的身體。

那些東西就彷彿是能夠腐蝕一切的酸液,這令他想到了那差一點要了他性命的血團。

毫無疑問,這是嗜血的魔法造成的結果,嗜血魔法果然和他想像的一樣陰毒。

瑞博非常清楚,此刻他着急也沒有用,排除的過程將顯得極爲漫長。

“他腰上彆着的那些東西是什麼?水壺嗎?”

“伯爵夫人,請你不要亂動那些東西,王后陛下同樣也吩咐過,不允許碰他身上掛着的這些水壺,那裡面好像裝着相當危險的東西,感覺之中像是某種劇毒。”

“好吧,既然是劇毒爲什麼不將它們扔得遠遠的?萬一危害到我們怎麼辦?”

“隨身帶着毒藥,絕對是一個危險份子。”

“咦,他腰上的那條皮帶好像是一把劍。”

“一把能夠纏在腰上的軟劍?就像希婭公主殿下所擁有的那樣?”

“這樣一把兵刃可價值不菲,或許他是一個貴族也說不定。”

“……”

耳邊再一次響起了那些女人們的聒噪,不過瑞博多多少少從她們的話語之中獲得了一些東西。

事實上當初他在紐的家裡,便已然從紐的那位母親那樣聽說過有關那位王后陛下的事情,順便也知道了一些宮廷裡面的情況。

從紐的母親的口中,瑞博能夠感覺得到,這位凱恩家族的重要成員,對於此刻的宮廷感到相當厭煩。

用她的話來說,宮廷裡面的那些女人沒有一個像是真正的得裡至女人,雖然她的原話相當委婉,不過瑞博清楚地感覺到,紐的母親甚至將那些宮廷貴婦人和妓女交際花等同起來。

當時的他僅僅只認爲這是敵對者慣有的不以爲然而已,但是現在看來,紐的母親的眼光或許並沒有多少差錯。

身邊那些女人的交談確實令他感到像是一際花,和以往那些在他印象之中精通挑選馬匹和兵器,甚至會釘馬掌的得裡至女人完全兩樣。

不過這卻令他感到非常高興,如何對付這些女人,他絕對能夠稱得上專家。

無論是埃克特還是芙瑞拉都傳授過他許多這方面的技巧。

對於這些浮華而又空虛的女人來說,她們喜歡的是新奇,追求的是那莫名其妙的時尚。

她們無法理解真正的智慧,同樣也不願意去理解。

有兩樣東西是這些女人絕對沒有辦法拒絕的,一件是地位,在這個崇尚等級和地位的國家,這一招無疑最爲好使。

而另外一件便是金錢,黃澄澄的金幣會讓她們眉開眼笑。

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間,迷迷糊糊之中瑞博感到有許多身影在自己的面前晃過,除此之外還有人曾經爲他治療過傷口。

非常緩慢,但是那些討厭的東西仍舊被一點點的排除出了他的身體。

當瑞博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然不在他曾經迷迷糊糊看到的那座大廳之中。

四周顯得異常簡樸,白色的牆壁邊緣貼着一層石膏頂線,木質的窗臺刷着棕色的亮光漆,窗簾顯得很短,證明這裡並非是讓高貴的客人居住的房間,房間裡面只有一張不大的牀和一個小櫥同樣也證明了這一點。

瑞博無從得知爲什麼那位王后陛下要如此怠慢於他,難道是因爲他原本是亨利德王子那一邊的重要成員的原因?抑或是這位王后陛下已然斷定此刻自己走投無路不得不向她卑躬屈膝?

左思右想也無法找到一個準確的答案,瑞博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突然間他看到對面那雪白的牆壁上一些不起眼的灰塵。

普通人絕對不會想到,那是殺手之間傳遞消息的文字。

那上面的消息是如此簡潔精練,這恰恰是凱爾勒的風格。

令瑞博稍稍放心的是,凱爾勒始終看護在他身旁,除此這個消息之外,就是算不上道歉的東西,那位殺手之王直截了當地告訴他,那團血霧讓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幫上忙。

看着那絲毫算不上解釋的東西,瑞博只能夠報以一絲苦笑,當初他確實未曾想到,對手會如此肆無忌憚地運用這種完全有可能誤傷軍事學院學生的大範圍魔法。

現在想來,這不知道是否值得驕傲,爲了對付他一個人,赫赫有名的嗜血兵團居然用上了原本應該出現在戰場之上的手段。

舒展了兩下手臂,瑞博感覺到傷口仍舊未曾完全癒合,不過骨骼折斷的地方以及被那炸裂的血團腐蝕的肌肉已然大致恢復。

此刻瑞博才注意到原本的那件到處是窟窿的獵裝已然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此刻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非常普通的襯衫。

在此刻那顯得稍微有些寒冷的天氣裡面,只穿這樣一件衣服稍微嫌少了一些。

但是令瑞博感到遺憾的是,那個小櫥上只放着一條長褲。

長褲看上去也是普通式樣,沒有絲毫的裝飾,不過這倒是令瑞博感到相當合適。

在小櫥之上還放着一些其他東西,他的魔杖以及那三個灌滿了致命藥劑的水壺此刻就放在那裡。

突然間瑞博想起了一件事情,他飛快地揭開被子,赤着雙腳走到了小櫥旁邊。

魔杖,水壺,他的那柄劇毒的軟劍,飛刀,和殺手之王送給他的那把已然沒有再用過的弩弓,甚至連那幾支箭矢以及他用來塗抹劇毒的手巾都絲毫沒有缺少,唯獨缺少的就只有那幾件最爲至關緊要的東西。

他的戒指,那個氣態生命體化作的金幣,仍舊保存着兩個強有力魔法的術士石版,還有那柄死神鐮刀。

瑞博甚至有些六神無主起來,一直以來,這些都被他看作是最重要同樣也是唯一真正屬於他的寶藏。

特別是那個氣態生命體,瑞博已然記不得自己到底曾經多少次因爲它而得救,那幾乎已然成爲了他最值得信賴的護身符。

但是此刻他愕然發現自己的護身符不見了蹤影,這怎麼能夠令他不感到憂慮和焦急。

匆匆忙忙地將他僅剩下的武器帶在身上,瑞博甚至顧不得腳上根本就沒有穿鞋子,逕直往門口走去。

那一叢叢修剪得整整齊齊的低矮灌木,那人工挖掘出來的彎曲的河流,以及河岸邊精心栽種在那裡的鮮花,令瑞博確信這裡是王宮花園的某一個角落。

遠處草坪上有一羣衣着華麗的宮廷貴婦人正在那裡悠閒嬉戲着,和她們玩鬧在一起的是一羣小侍從。

瑞博相信這些人無疑在其他得裡至人的眼裡是無所事事的廢物,那些和他差不了多少年紀的正在嬉戲打鬧的少年,給予他的感覺同紐和福倫克甚至包括佛斯大公的那個小兒子馬克,給予他的感覺截然不同。

“喔,你們看,是誰過來了,那個撿來的居然已經醒了過來,看那,他竟然還赤着腳,看來所有的人都猜錯了他的身份,他原本是個連鞋子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的鄉巴佬。”有一個看到瑞博走過來的貴婦人突然間用調笑的語氣說道。

“王后陛下在哪裡?”瑞博冷着臉問道,雖然他半昏迷的時候曾經想過用什麼樣的形象出現在這些浮華而又淺薄的人面前,但是此刻當他最重要的寶藏突然間被別人奪走的時候,焦慮和憤怒已然奪走了他的理智。

“噢,能夠見到王后陛下不知道是你多麼大的榮幸,難道你還期望着同樣的榮幸會出現第二次嗎?”另外一個宮廷貴婦用異常輕蔑的口氣說道。

“我想知道王后陛下在哪裡?如果你們不打算回答,我就向別人詢問。”瑞博仍舊用那異常冷漠的口氣說道。

“你帶着一把劍,那看上去是一把和希婭公主殿下差不多的劍,你是個劍手嗎?劍術怎麼樣?爲什麼不在這裡和這些並不比你大多少的人比試一下?”最初的也是這裡看上去最有地位的那位宮廷貴婦突然間笑着說道。

不知道爲什麼,瑞博感覺到那顯得極爲不自然的笑聲彷彿是一種暗號,突然間,他感到腦後有一陣沉悶的風聲朝他襲來。

瑞博幾乎是下意識地縮緊了脖子,並且順勢低下了腦袋,這是那位殺手之王傳授給他的應急避險的做法。

瑞博感覺到敲在背上的是一根木棍,不過木棍擊中的地方正好牽連到他的傷口。

一陣鑽心的疼痛令瑞博感到怒不可遏,他順着棍子落下的方向輕輕一扭,這並非是凱爾勒的傳授,而是海德先生作爲獎賞教給他的來自東方的格鬥技巧。

對於瑞博來說這是第二次嘗試,而這一次嘗試的結果顯然同樣令他感到滿意,海德先生曾經說過這些來自東方的格鬥技巧最有效的用處便是制止對手的行動。

將那個偷襲自己的對手的手臂稍微往上一扭,那個少年便不由自主地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叫聲。

慘叫聲顯然引來了守護宮廷的侍衛,一個侍從已然朝着這裡飛奔而來,瑞博看着他掄圓了手臂,顯然打算用那粗大的拳頭,給予他沉重的一擊。

面對這些宮廷侍衛,瑞博可不敢掉以輕心,他還沒有狂妄到認爲自己能夠和這些真正的騎士交手的程度。

想要成爲一個騎士,沒有出色的武技根本就毫無可能,得裡至王國可不像他的故鄉佛朗士能夠用地位和金錢來取代艱苦不懈的努力。

信手從褲兜裡面掏出那最後一張卷軸,輕輕一抖之下,瑞博的身形消失得無影無蹤。

無論是那個騎士還是原本嬉笑着的那些宮廷貴婦人們全都微微一愣。

突然間那個飛奔而來的騎士身體彷彿撞到了什麼東西似的,整個人猛然間飛了起來。

雖然並沒有穿着全副鎧甲,不過那鋥亮的雕刻着精美花紋的胸甲再配上那精緻的佈滿浮雕的頭盔,這樣一身護甲至少也有十七八公斤重,更何況這位騎士飛起很高才重重地落在地上,如此猛烈的撞擊令他一時半會兒根本就爬不起來。

冷冷地看了一眼正圍攏過來的宮廷侍衛,瑞博輕輕地舉起了手中的魔杖,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剛纔的那一擊並沒有令他顯露身形。

難道這是異世界力量的又一種作用?瑞博感到疑惑不解起來。

不過此刻根本就由不得他多加思考,那些正源源不斷聚攏過來的宮廷侍衛必須要打發掉,瑞博確信爲得裡至王宮服務的宮廷魔法師肯定很快便會趕來,他可不希望和一個真正的魔法師較量一番。

除此之外另外一個原因是,那些失落的東西令他無比焦急,無論是那柄死神鐮刀,還是救了他好幾次性命的氣態生命體,他都絕對不希望失去。

迅速地吟誦起他所熟悉的咒文,瑞博將魔杖對準了花園之中最爲高大挺拔的一株巨樹。

此刻他所需要的絕對的震懾,只有令所有人都感到恐懼和害怕的力量,才能夠令他擁有理直氣壯說話的份量。

自從擁有這根魔杖以來,瑞博從來未曾嘗試過將魔杖之中注滿的所有液體全部發射出來。

令他感到無法理解的是,這全力發射出來的火球居然還沒有以往那樣灼亮和巨大。

但是隨之而起的那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以及那前所未有的大爆炸,卻絕非以往的那些爆炸所能夠比擬。

稍微思索了一下,瑞博立刻恍然大悟,濃縮並且聚攏在一起的火油反而不容易蒸發燃燒,正因爲如此發射出來的火球就顯得不如以往灼亮。

看着那原本五六層樓高,樹幹至少要三四個人才能夠圍攏過來,巨大的樹冠籠罩着十幾米方圓的一大片土地,如此一個高大挺拔的巨木,在瞬息之間化爲一團支離破碎四處飛散的巨大篝火,就連瑞博自己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那些宮廷侍衛同樣感到震驚和恐懼,剛纔的慘叫聲將他們吸引到了這裡,但是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都不曾想到,肇事者居然是一個如此強大的魔法師。

看着漸漸顯露身形的瑞博,那些宮廷侍衛們沒有一個打算衝上去,因爲他們非常清楚,這已然不是他們所能夠解決的事情。

至於那些原本嬉戲嘲弄着的宮廷貴婦和小侍從們,此刻已然面如土色,總算她們的身上還擁有着一絲得裡至人的堅強,纔不至於因爲恐慌而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不過此刻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想要站立起來是根本不可能的,阻止自己尖叫花費了她們所有的力氣。

越來越嘈雜的聲息從四面八方傳來,隱隱約約瑞博已然看到有身穿長袍的身影出現在人羣之中。

瑞博並不打算被別人當成靶子,他早已經開始在嘴裡輕輕吟誦着那隱身的咒文。

再一次憑空消失在衆人眼前,瑞博小心翼翼地朝着草地的邊緣走去,不過令他感到煩惱的是,他突然間想起此刻他赤着腳。

沒有鞋子有許多不方便的地方,其中之一便是無法隱藏足跡。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間遠處的人羣之中傳來了一陣騷亂的聲音,隱隱約約還能夠聽到許多人在那裡苦苦規勸。

正當瑞博猜測那裡到底發生了些什麼的時候,人羣之中突然間顯露出一道縫隙。

那位他正竭力尋找的王后陛下出現在他的面前,瑞博在這位王后的臉上看到了一副熟悉的神情。

那副模樣曾經令他感到頭痛不已,只要一顯露這副神情,瑞博便立刻知道,那位刁蠻任性的公主殿下的腦子裡面又在打着什麼主意,而且毫無道理的胡攪蠻纏也將隨之而來。

瑞博聽說過性格可以遺傳,此刻他已然非常懷疑,那個令人討厭的公主殿下是否便是得裡至王國王后陛下的一個翻版而已。

此刻瑞博開始有些慶幸,當初那個小丫頭的惡作劇已然令他對於這種惡劣性格擁有了極強的免疫力。

除此之外便是他對於應付這樣的場面已然非常熟悉。

想要對付這種人其實並不困難,瑞博絕對無法想像,那位希婭公主殿下會對殺手之王凱爾勒胡攪蠻纏,毫無疑問,回答她的將會是一把割破她喉管的鋒利匕首。

雖然想要表現得和凱爾勒一模一樣有着相當的困難,幸好瑞博想到那位希婭公主殿下肯定同樣也不會去騷擾那位狂暴的嗜血團長,雖然那位瓦爾德勳爵不會用匕首割斷她的喉嚨,不過被撕成碎片卻在所難免。

想到這裡,瑞博再一次顯露身形。

“王后陛下,我希望能夠知道,我的‘死神鐮刀、古代力量石版、神之侍從、開米爾迪持之戒’在什麼地方?”瑞博用緩慢卻沉穩有力的語調問道。

雖然大多數人僅僅只是聽說過死神鐮刀這個名字,對於另外三個根本就連一點印象都沒有,但是每聽到一個名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渾身顫抖了一下。

死神鐮刀的兇名最近在帕琳早已經是被流傳得最廣的一個話題,幾乎每一個帕琳人都知道佛朗士年輕教導者的手中掌握着這柄曾經令十幾萬人死亡的最兇厲和邪惡的武器。

死神鐮刀的兇名和它的恐怖,早已經隨着一次又一次的談論深深的映入了每一個人的心頭,而此刻他們突然間聽到這個名字,大多數人的心中根本就沒有什麼準備自然嚇了一跳。

再加上和那死神鐮刀一起被聽到的還有另外三個名字,雖然沒有一個人知道另外三樣東西到底是什麼,不過能夠和死神鐮刀同時被提起,幾乎每一個人都確信,那同樣也是擁有着無窮威力的武器。

更何況,最後那個從來未曾聽到過的東西居然叫開米爾迪特之戒。

對於得裡至人來說,開米爾迪特是怎樣的一個人,實在是太清楚不過了。

這個名字幾乎和毀滅與死亡沒有什麼兩樣,甚至就連妖魔、凶神這類東西,在這個名字面前也顯得溫和可愛許多。

開米爾迪特的名字甚至在小孩子閱讀的書裡面也經常可以看到,他的形象對於得裡至人來說永遠是躲藏在幕後的魔王。

那些給予得裡至王國帶來無限苦難,無數次幾乎令這個國家陷入滅亡邊緣的危機,都只不過是開米爾迪特創造出來的武器而已。

正因爲如此,此刻突然間聽到又有一樣被冠名爲開米爾迪特的東西出現在他們面前,那些得裡至人之中的大部份甚至有一種扭頭就跑的打算。

那位王后陛下顯然也未曾想到結果居然會如此令人震驚。

當初她只不過是感到那幾樣東西好像擁有着極爲特殊的感覺,正因爲如此,她將這些東西偷偷地藏了起來,讓專人送往了她的那位表兄巴世蒙大公的手裡。

這幾件東西里面,死神鐮刀對於她來說並不顯得陌生,正因爲如此,她原本以爲失去了死神鐮刀的那位少年教導者就彷彿是一頭拔了牙齒的猛虎,應該容易控制許多。

但是此刻瑞博異常激烈的反應,完全出乎了她的預料之外。

對於一直以來都認爲情況全部在自己掌握之中的她來說,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無疑是最爲糟糕的結果。

“我並不知道閣下所指的是什麼,不過我相信以閣下的身份絕對不會做出毫無意義的事情,我並不知道您所說的那些東西到底是失落還是被偷竊,不過我敢保證,我會竭盡全力調查這件事情,或許不久之後那些東西便會回到您的眼前。”王后連忙鄭重其事地說道。

“那些東西對於我來說非常重要,我一刻都不能夠離開它們。”瑞博仍舊用那咄咄逼人的語氣說道。

“尋找需要時間,如果您認爲您所失落的那些東西就在這座王宮之中的話,我立刻派人將整座宮廷仔細搜尋一番,不過即便那樣也需要不少時間,更何況誰都不知道此刻您所說的那些東西身處何方?”那位王后狡辯道,此刻她確信拖延時間是最好的應對之策。

“不,我一刻都不想拖延。”說到這裡瑞博突然間感到應該是放一些狠話的時候了,不過他同樣也非常清楚,如果將得裡至人的神經繃得太過緊張,或許他們立刻便會向他發難。

稍微思索了一下當初海德先生向麥爾。道芬作最後攤牌時候的情景,瑞博記得埃克特曾經說過,那是他見到過的把握得最爲完美的示威和脅迫。

不給人留有餘地的威脅,只會令對方不得不採取強硬措施,但是太過軟弱的脅迫,不但於事無補而且在此之後還想要進一步威脅的話,會變得極爲困難。

瑞博的腦子裡面飛快地思索起,這位王后陛下能夠承受的底限來,成功的威脅就像那傾盡全力的致命一擊,如果不能夠擊中對方的要害,那麼自己就陷入任由宰割的境地。

“尊敬的王后陛下,我並非沒有辦法找到那四樣東西,得裡至王國雖然遼闊寬廣,不過我仍舊能夠令它們顯現出蹤跡,但是我並不希望那樣做,那是我到了萬不得已時候的選擇,這個選擇將令我損失它們之中的一件。如此巨大的代價,換來的將不僅僅只是我能夠找到它們,無數人將會因此而喪命,死神鐮刀將會打開地獄的大門;古代力量石版所召喚出來的強大力量,足以將一座城市化爲灰燼;神之侍從的能力更加強悍,我只需要用一個咒語解除對它的束縛,就連我自己也無從得知,重新獲得自由的它會做出什麼事情,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可以保證,它絕對不是一個善良神只的侍從。至於開米爾迪特之戒那是我最寶貴的東西,爲了找回它,我將不惜一切代價。”

瑞博的這番話顯然起到了恐嚇的作用,此刻就連那兩個在一旁隨時警惕的宮廷魔法師,也顯得面如土色。

沒有人會認爲來自異國佛朗士的教導者在信口開河,事實上幾乎在每一個得裡至人的意識之中,能夠被稱得上教導者的人物,原本就應該擁有足以令得裡至王國毀滅的能力,而他們的手中如果不曾擁有一兩件可以輕易毀滅城市的魔法裝置反而是令人難以想像的事情。

“我知道您此刻無比焦急,但是您的衝動對於任何人都沒有好處,此刻您的任何一個選擇都會令無數得裡至人以及佛朗士人陷入無窮的災難甚至是死亡。您想必非常清楚,如果您一旦做出那樣的選擇會有一連串什麼樣的後果,毫無疑問,我將不得不代表得裡至王國向您以及您所屬的佛朗士王國宣戰,得裡至王國境內的所有魔法師都將與您爲敵,當年在您的故鄉佛朗七王國曾經出現過的對那位血魔法師的圍剿,將在這裡再一次重演。但是和那位血魔法師不同的是,您並非是孤家寡人,令無數得裡至人喪失生命,令無數得裡至家庭陷入無盡的悲痛,難道您認爲,我們就不會令同樣的悲哀和痛苦降臨在您的身上?據我所知,瑟思堡是您無法割捨的領地,那裡有你最親近的人,南港是你難以忘懷的所在,那裡有你最熟悉的一切。如果您令得裡至的任何一座城市變成死神嬉戲的樂園,讓任何一塊土地變成毫無生機的墳墓,我可以當着你的面發誓,我會將那些死神引到瑟思堡,會將南港變成另外一座墳場。這並非是我所希望的結局,正因爲如此,我用最爲誠懇的心請求您稍稍剋制自己的衝動,我相信此刻您所需要和希望的只是一個期限。您剛纔所說的話,讓我得到了一絲啓迪,魔法的世界廣闊沒有邊際,在這個世界之中擁有着各種各樣的神奇能力,我記得有一位魔法師恰好擅長追尋失落的東西,我將請他施展那神奇的能力。”那位王后陛下說道,她的口齒伶俐和思緒清晰顯然令瑞博微微有些驚訝。

在迷迷糊糊之中他對於這座宮廷所擁有的認知,早已經令他在腦子裡面描繪出王后陛下的形象,但是此刻當他面對這眼前這位王后陛下的時候,他突然間感到原本描繪的那副形象,根本就一點都不像。

這位得裡至王后並非像他想像之中的那樣膚淺,甚至她的思維縝密還令他感到驚訝,那極具說服力的口才,顯然絕對無法從閒聊玩笑之中獲得,瑞博甚至懷疑,這位王后陛下同樣經受過埃克特的訓練。

埃克特一向都認爲,說服是一種技巧同樣也是一種藝術,正因爲如此想要充分掌握這種藝術技巧,就得像掌握其他藝術技巧那樣經過刻苦的練習,雖然天賦或許同樣非常重要,但是僅僅只有天賦是做不到的。

瑞博無從得知埃克特所說的這些是否正確,如果正確的話,那顯然意味着眼前這位美豔迷人的女士同樣也曾經經受過說服的訓練。

只要一想到那位隱藏在王后背後的高明人物,瑞博倒是有些相信,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如果巴世蒙大公真的是一位和海德先生同樣睿智甚至更強的人物,想要將這位王后陛下訓練成和埃克特一樣的技藝高超的表演者也並非困難的事情。

而且這也絕對必要,瑞博突然間又想起了芙瑞拉曾經對他說過的那些話,天生麗質確實是吸引男人目光的關鍵,不過一個僅僅擁有麗質的女人是絕對不可能長久捕獲住男人的心,喜新厭舊是男人的天性,如何讓男人不服從這個天性就需要高超的技巧。

瑞博的腦海之中猛然浮現出那天在學院的操場上第一次看清眼前這位王后陛下時的景象。

在他的記憶之中,這位王后陛下給予他的第一個深刻印象便是,那眉眼之間的感覺和芙瑞拉小姐很像。

只要一想到這些,瑞博立刻變得異常警惕起來。

將燦爛的光輝遮蔽在平凡的外表甚至是虛浮的色彩底下,將睿智的頭腦用弱智和白癡來掩蓋,能夠做到這一點的,絕對是需要警惕的對手。

在瑞博的記憶之中,他還從來未曾遇到過這樣的對手,只有那位變色龍一般的可彌蘭伯爵,或許能夠稱得上擁有一些這樣的影子。

除此之外即便連那位思緒縝密的凱恩大公,也不曾令自己有過這樣的感覺。

一想到這些,瑞博立刻將原本對於這位王后陛下的想法和認知,全部推翻。

裝作思索了片刻,事實上瑞博的腦子裡面始終在思考着應該如何進一步接近這位王后陛下。

繼續裝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很容易會露出馬腳,畢竟威脅是最難以把握的技巧,而且絕對不適合運用得太多。

顯得太過親近顯然不行,這位王后陛下如果確實如他想像的那樣優秀的話,太過親近反而會露出馬腳。

只有保持一定的距離纔是最好的選擇,瑞博突然間想到,如果直接拆穿這位王后陛下隱藏在那虛華淺薄之下的真面目將會是怎樣一個結果?

這會不會逼迫那位躲藏在幕後的巴世蒙大公和他徹底攤牌?抑或是陪着這位王后陛下一起裝傻?平衡並且周旋於那位王子殿下和巴世蒙大公之間?

不過此刻至少有一件事情變得容易了許多,那便是他可以順理成章地留在王宮之中。

瑞博確信此刻這發生在宮廷之中的爆炸已然傳到了那位王子殿下的耳朵裡面,相信不久之後這裡所發生的一切,也將原原本本的被他所知曉。

在找到那些東西之前,自己擁有着絕對的理由停留在宮廷之中。

同樣這個理由也足以令自己放棄對他的幫助,畢竟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爲了一件至關緊要的神器,魔法師是否會願意放棄自己原本堅持的立場。

這樣一來反倒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哲人曾經說過,當一件東西失去的時候,才真正能夠感到它所擁有的價值。

想到這裡,瑞博轉過頭來微微點了點頭,他的神情顯得異常冷漠。

沉默,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剛剛傳來的消息令所有人感到震驚。

原本奪回狂風騎士團的控制權以及將嗜血兵團掌握在手中的興奮和喜悅此刻已然蕩然無存。

在這間不大的斗室裡面,圍攏成一圈坐着十幾個人,大部份都是年邁的老者,在這裡就連那位狂風騎士團長和那位曾經是嗜血兵團團長瓦爾德勳爵的人也顯得異常年輕。

“這會不會是巴世蒙的圈套?”其中的一位老者問道。

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了王子殿下身邊的奧格大師。

“我無從得知古代力量石版和神之侍從到底是什麼東西,對於那位年輕的教導者,我們所知並不是很多。不過那位開米爾迪特之戒我倒是印象深刻,它所用於的強大力量,我在其他任何一件物品上都不曾見過。如果各位想要詢問我的意見的話,我傾向於認爲這一切都是真實可信的事實,雖然我們那位曾經的盟友非常擅長運用恐嚇和威脅的手段,但是這一次我卻更願意相信他所說的一切絲毫沒有誇張。事實上我一直在懷疑,我們那位曾經的盟友身上帶着一件強有力的護身符,這樣的懷疑已然不止一次,現在想來那或許正是他所說的神之侍從。”

聽到奧格大師這樣一說,緊靠着他坐着的一位身材瘦長的魔法師突然間皺緊了眉頭,思索了一下說道:“從神之侍從以及那位少年教導者的描述之中應該可以猜測,如果這件物品真的是奧格大師所說的強有力的護身符的話,想必應該是能夠被召喚出來的靈,或者是某種魔偶。既然那位少年將這物品和死神鐮刀列在相同的位置,想必它的神奇之處應該不下於死神鐮刀。衆所周知,那位少年教導者的老師佛朗士王國的魔導士瑪世克並不具有超越當年血魔法師的力量,如此說來,這件神之侍從想必同樣也是大魔導士開米爾迪特遺留下來的作品。”

聽到這番話,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一個顯露出驚訝的神情,顯然他們早已經對佛朗士王國年輕教導者身上擁有不止一件開米爾迪特的作品有所猜想。

“那麼最後這件古代力量石版又是什麼東西?我非常擔憂如果不將這件事情弄個明白,或許得裡至將遭遇滅頂之災。”一位魔法師突然間說道,他的神情之中顯露出濃濃的憂愁。

“想要在這件事情上加以猜測顯然並不容易,在那早已經逝去的年代曾經存在什麼樣的力量,根本就沒有人知道。或許在那個時代甚至存在着超越開米爾迪特的魔法師也說不定,就像英格王國的那座諸神的鍛爐,它屹立在那裡已然數千年之久,又何曾有人能夠對它加以解釋?此刻我們唯一能夠做的便是從那個少年的簡短提示之中加以猜測,他威脅說能夠將一座城市化爲灰燼,而並非是變成廢噓,從這一點上看起來,古代力量石版能夠召喚的無疑是強大而又可怕的火的力量。能夠將一座城市焚燒殆盡,擁有如此威力也足以和死神鐮刀並列,毫無疑問我所知的擅長運用火的力量的魔法師之中沒有一個能夠做到這一點,而更令我感到擔憂的是,我同樣也不知道有誰能夠撲滅如此巨大的火災。”那位坐在奧格大師身邊的魔法師用無比憂愁的語氣說道。

“我甚至懷疑要怎樣才能夠做到這一點,燃燒的條件之一便是需要燃料,能夠將整座城市化爲灰燼,需要多少燃料,古代力量石版難道能夠搬運衆多燃料?”

一位魔法師疑惑不解地問道。

“並非所有的燃燒都需要燃料,事實上此刻我的腦子裡面已然擁有了一個假設,這個假設令人感到無比恐懼,或許那塊古代力量石版並非是令大火從天而降,而是將大地深處的岩漿召喚出來。”奧格大師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

這一次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打破沉默的仍舊是奧格魔法師,他再一次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真正重要的是考慮一下,我們那曾經的盟友是否會因爲這個原因而投向巴世蒙大公那一邊?”

斗室之中又是一片沉默,沒有人敢輕易回答這個問題。

過了好一會兒,那位坐在奧格大師身邊的魔法師才緩緩說道:“這個問題實在難以回答,或許先想想更爲直接的問題。偷竊那些物品的到底會是誰。那個偷竊者又會採取什麼樣的對策?”

這一次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了奧格大師,雖然他們的腦子裡面全都擁有着隱約的答案,不過最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的仍舊是這位能夠看透未來的魔法師。

“我確信這件事情和王后陛下有關的可能性相當大,從我們所知的情況看來,一開始的時候,王后陛下顯然想表現出輕蔑和高傲的姿態,至於她拿走那些東西的目的,如果不是她的天性使然,便是爲了送給巴世蒙大公研究其中隱藏的奧秘。我相信王后陛下肯定未曾想到,佛朗士王國的年輕教導者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事實上當我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一開始的時候我同樣大吃一驚,以我對於那位少年教導者的熟悉和了解,他絕對不是一個衝動的人物,更不喜歡採取公然對抗的方式。在我的記憶之中,他總是會用一連串的陰謀詭計來獲得他所需要的一切,正因爲如此,迄今爲止也沒有人知道他到底隱藏着多少王牌。之所以這樣,相信是和他所擁有的身份有關,在座的各位想必都非常清楚,他所隱藏的那令人感到鬱悶和警覺的可怕職業。但是此刻我越來越相信,如果這件事情無法得到圓滿的解決,意想不到的災難將降臨在得裡至王國,而此刻那位年輕教導者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反應,令我難以做出準確的預測。”奧格大師緩緩說道。

“這同樣也是我最感到擔憂的事情。”他身邊的那個魔法師接着說道:“我所能夠做的便是靜下心來做出一些假設。”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那位王子殿下問道:“殿下,如果事情萬一走到了沒有人希望看到的絕境,如果您曾經的盟友最終將毀滅和死亡降臨在得裡至土地上,您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亨利德王子稍微思索了一下立刻回答道:“毫無疑問我會暫時放棄爭執,向得裡至王國的敵人發起攻擊。”

“如果這意味着您不得不放棄對王位的爭奪,如果惡毒的陰謀最終逼着你奔赴戰場,您又打算如何選擇?”那位魔法師繼續追問道。

“或許這同樣也是一種結束,我揹負的職責令我別無選擇,我將奔赴戰場,即便那意味着走向死亡。”王子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那位老魔法師微微地點了點頭,從他的神情之中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回答令他感到滿意,但那同樣也是一個無比沉重的回答。

“我相信巴世蒙大公同樣也能夠猜到這一點,此刻就只有看他如何選擇。”一位始終未曾開過口的魔法師充滿憂愁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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